第二十六章　馬飛飛向太空

五年後。

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剛剛開始，閻主任請馬飛來到他的辦公室。

“今年，你是博喻唯一有希望衝擊狀元的學生。我有一個請求，可不可以放棄考飛行員的決定？”閻主任沉吟了許久，充滿熱切和希望地看向馬飛。

馬飛愣住了。

閻主任從書桌里取出一個早已製作好的相框——相框非常精美，用的木頭比以前任何一年的都要好，裏面是馬飛的照片。

閻主任緊緊盯着馬飛，目光中的熱切逐漸升溫，變得甚至有些狂熱。

“你父親當年不是跟我打賭說要讓你成為最出色的學生嗎？好吧，我可以認輸！看，我已經準備好了。只有你，才能替博喻重新實現往日的榮光。”

他看到馬飛並沒有動容，聲氣柔軟了下來，把相框遞給馬飛，略帶哀求意味地問：“算主任……求你？”

馬飛覺得很為難，閻主任這樣的錚錚鐵漢突然婉轉求情，讓他很難應付。但是，他心中的夢想實在過於巨大，他想要達成的目標實在過於重要，短暫的為難與之相比簡直微不足道。

“可是，這是我自己的事。對不起。”馬飛深深地彎下腰，鞠了一躬，轉身走了。閻主任勃然大怒，把剛才小心翼翼拿在手裏的相框猛地摔了出去。

不久之後，在別的考生還在埋頭準備高考考試的時候，馬飛已經提前得到了飛行員的錄取通知書。

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刻，馬飛立即飛奔去告訴了還在工地上工作的爸爸。然而馬皓文並不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僅僅比他早十分鐘，民航局的一位朋友將這一喜訊傳達給了閻主任。

其時，閻主任正在沙坑裏玩雙杠。在這個他最引以為豪的項目上，他突然就失手了。整個人趴在沙坑裏，一動不動。

博喻學校的篇章結束了。

人一定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八年時間裏，馬飛每一天都在躍升、俯衝、半滾筋斗、半筋斗翻轉和大載荷機動飛行中度過。他的飛行時間總計一千二百小時，飛行距離超過六十萬公里。

直到有一天……

馬飛結束了日常訓練，準備回宿舍沖個澡。他戴着耳機，一邊聽歌一邊用手打着拍子，一開宿舍門，卻發現屋裏赫然站着幾個表情嚴肅的軍官。

他連忙扯下耳機，看看軍官的領章帽徽，心下更為吃驚。只見為首的中年軍官個子不高，黑黑的臉，身材比他想像中的略胖一些。那軍官走上前來，隨意地從上衣前兜掏出張身份牌展示了一下。

“航天中心，潘萬里。航天員，想幹嗎？”

馬飛愣住了。

他的耳朵嗡嗡作響，渾身的血液彷彿凝固了一般。他再次找到了當年飛豹戰鬥機從頭頂呼嘯而過時的感覺。

半晌，馬飛只能講出一句話：“我什麼時候可以報到？”

高大開闊的航天訓練中心。

主場地像一個廠房，卻是世界上最嚴整潔凈的廠房。

巨大的白色鋼結構支撐着頂棚，頂棚之下安裝着各種奇怪的設備，模擬航天飛行器的各個不同部位。場地中間還有一個水池，池水幽藍，深不可測。牆壁上寫着一行鮮紅色的大字：“嚴而更嚴，慎而更慎，細而更細，實而更實”。

已知人類最高的智慧、最強的技藝、最久的耐心和最大的勇氣全部凝結在這個屋頂之下。能夠站在這裏的人，是人中的翹楚，是超人，是英雄。

兩千名飛行員肅立，靜靜地聆聽潘萬里總指揮的訓話。

“你們兩千個人，是從全國的飛行員中選拔出來的精英。最優秀的十個人會入選為航天員。而最終能夠上天的，不超過五個人。你們會接受最嚴格的訓練，也會面臨最殘酷的淘汰，甚至是直面生死的考驗。有信心嗎？”

“有！”

人群中，馬飛挺起胸膛，喊得格外大聲。

航天員的訓練是殘酷的。

為了適應從地球到太空再返回的極端環境，准航天員要讓身體和心理經受非比尋常的考驗。

快速旋轉的轉椅被用來訓練前庭功能，浮力模擬池用來進行失重狀態下的動作練習，大型離心機可以增強學員對超重的耐受能力，隔離艙能夠幫助學員提高對太空生活的適應……

除此之外，他們還要學會使用彈射座椅等救生設備，以及在極端炎熱和寒冷的環境中自我生存的技能。

每一天的訓練都將人置之死地，然後，教他們活下來。

能夠活下來，意味着這個人不僅有強壯的體魄，更重要的是，他一定有一顆強壯穩定的心臟。

兩千個人中，不斷有人離開。馬飛始終咬緊牙關，堅持到了最後。

終於，該進行最後的真實航天器全程序模擬飛行了。

馬飛穿好宇航服，坐進飛行艙。艙門關上了。

艙外，醫務人員密切地注視着儀器屏幕上的數字，忽然露出了納悶的表情。他上上下下地看，又去檢查儀器電源。

“還是七十五次？絕對不可能！為什麼馬飛第一次上天心跳沒有明顯變化？肯定是儀器壞了。”

場地外的落地玻璃窗旁，站着總指揮潘萬里。他嚴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眼裏充滿了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