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羈絆
夜默多年探索研究，也只對其有了最初淺的了解。
懷疑自己的修為一直停留在門徑級別，或許正與這種神秘的血脈有關。
另外有一點不知是否是錯覺，這股神秘的血脈力量給夜默的感覺，或許比奧古斯丁家族最頂尖的死神血脈都還要強大。
可惜，他並不知道如何利用這股血脈的力量。
好在夜默現在也並不需要使用這股神秘血脈的力量，死神的力量就夠用了。
夜默低下頭，望向拖拽着自己的亡靈們，眼神睥睨，宛如不可一世的君王俯視自己的臣子：
“都，去死吧！”
低沉的聲音就像來自天道的審判，心臟部位黑色樹苗正在瘋狂顫動，神秘的符號規則顯化出來。
溝通着某種秩序與規則，黑色光芒的形式透體而出。
這是死神血脈的最基本應用——死神之光！
“滋滋……”
女人頭顱最先被黑色光芒波及到。
堅不可摧、不朽不滅的亡靈之軀被洞穿，她發出了極致痛苦的嘶吼，血肉迅速融化。
很快，方才栩栩如生的頭顱就融成了一灘黑色的液體。
與此同時，不斷擴散的死神之光照耀到了其它亡靈之上。
“吼吼”
痛苦的嚎叫傳出，拖拽夜默的亡靈全部被波及，傳出不甘心的咆哮，但無濟於事，與女人頭顱一樣被融化成黑色液體。
死神之光具有溯本追源的能力，能夠將一切亡靈還原成最基本的死亡本源。
以血池的特性，按理說可以輕鬆滅殺任何地位及其以下的修士，但死神之光力量等級非常高，是真正屬於“神”的力量。
這種力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無視階位的差距。
所有被照耀到的死靈都沒能倖免，被還原成了死亡本源。
夜默沒有浪費這些死亡本源，操縱着它們流向了他召喚而來的纖細骨手。
對於亡靈而言，死亡本源就是他們成長的最佳營養。
纖細骨手如果能得到足夠的死亡本源，就可以進一步強化，強到足以撕裂封閉他的花朵。
而這個過程非常危險，因為夜默現在的氣血和精神力在被瘋狂消耗。
催動血脈力量並非是沒有代價的，需要消耗大量的氣血以及精神力。
若非夜默本身精神力天賦驚人，且裝載了生命魔紋，恐怕連十秒鐘都堅持不到，就會被吸成一具乾屍。
他現在是在與時間賽跑。
“快了……”夜默暗暗給自己打氣，他能感覺到只要再給他一分鐘的時間，纖細骨手就能進化到足以撕裂花朵的強度。
只是，就在這時，夜默耳中突然傳來——“汩汩......”
接着便看見那趨近於乾涸的血池再度升騰，並且這一次水位上升的速度比之前還快上不止一倍！
“遭了！”夜默這才想起，之前他看見的那朵巨大神秘花卉下方可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血海，亡靈無盡之多。
當血池淹沒夜默大腿時，他突然全身一寒，強烈的心悸感傳來。
“呲”
脖子處一涼，一股溫潤的觸感傳到夜默的大腦，他下意識轉過頭去。
接下來便看到，一個血淋淋的東西正在“親吻”舔舐自己。
那東西是中年婦人的模樣，察覺到夜默的注視，干扁的面容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不似人類能擁有的密密麻麻的尖銳牙齒泛着白光，格外瘮人。
婦人身體格外寬大，不似尋常人類，而當夜默將精神力探出時，卻發現觸目驚心的一幕——
這個婦人特別單薄，單薄得就像……就像一張紙！
夜默瞳孔一縮，這婦人根本沒有後背，她整體根本不是立體的，而是呈平面，宛如一張畫。
這就是一張人皮！
剝離處還在滴血，新鮮得緊！
而人皮的實力也特別讓人絕望：地位後期，還差一步就能抵達御空飛行的天位級別！
就算擁有死神血脈，但夜默現在的修為還太低，根本無法抵擋這種級別的對手。
夜默心中發怵，繼續催動死神之光，全身血氣瘋狂消耗，臉憋紅得如同煮熟的龍蝦。
然而，這光照在這人皮之上時，只是讓它冒出青煙，卻無法使之滅亡。
而且對方也似被夜默的攻擊激怒，面容扭曲，整張皮如同氣球般鼓脹起來，看起來噁心又恐怖。
普普通通的女子臉孔瘋狂放大，而後它猛然一卷，倒翻過來，宛如一張紙被對摺。
夜默只覺眼前一黑，便被這張人皮徹底裹挾住，然後往血池中墜落……
“難道我就這麼死了？”夜默意識模糊。
只差一點，他就能打破這個牢籠了，可惜了……
……
外界，那個遙遠的死靈位面。
這是一個純水晶打造而成的城堡，位於此界一座高山之巔俯瞰世間，華麗而巍峨。
巨大的城堡中，擺放着着一個紫水晶打造的精緻王座，一眼望盡方圓。
王座之下無數遠遠超越了天位的亡靈們跪伏在地，用狂熱的眼神看着王座之上，那是他們的“王”！
“王”身材嬌小，頭戴小巧銀白王冠，手持黑色法杖，長長的白袍垂落在地，複雜的紋路交錯，糾結出一個文明的烙印，散發著尊貴到極致的氣勢。
就在無盡遠的深淵之中夜默被人皮裹挾的瞬間，王座之上那位突然站起身來。
“王”的身前有一個黑色的門戶，而她的右手則探在了門戶之中，來到了無盡位面之外。
她，便是夜默召喚過去那隻骨手的本尊！
“王”僅僅一個起身的動作，便彷彿觸動某種規則，整個古堡都顫動起來，天空之上垂下數道紫色雷電，秩序交織成鎖鏈想要束縛她。
只是，雷電和秩序鎖鏈連她的身體都沒法靠近。
她望着身前的門戶，靜默了一會兒，輕輕抬起了左手上的法杖，對準身前的門戶揮動。
“咔”
一股神秘的偉力作用下，門戶瞬間擴大百倍之多，變成了一人大小的通道，然後她輕抬腳步，踏進了其中。
……
夜默墜入無邊的黑暗，腦海中回放一些以為早就遺忘了的記憶。
聽聞人死前往事會一一湧上心頭。
夜默以前是不信的，但看着腦海中的畫面，卻覺得有些道理：
這是一個皮膚皺巴巴的嬰兒，他剛從母親的肚子裏降臨世間。
然而迎接這個小生命的不是歡喜的目光，而是一雙冰冷到極致的眼眸。
“殘次品沒資格繼承奧古斯丁這個姓氏。”這是小夜默到世間聽到的第一句話，而說這句話的人是他的父親——理查德.奧古斯丁。
一出生，夜默便被剝奪了奧古斯丁的姓氏，只能跟隨母親姓夜。
夜家也是深淵豪族，但只能勉強算得上三流，與奧古斯丁承載的尊貴相去甚遠。
因此繼承了夜姓便註定了夜默已非古斯丁正統，地位很低微，受盡歧視。
甚至，連奧古斯丁家族的僕人都敢用鄙視的眼神看他。
好在，小時候的夜默也並沒有不甘和埋怨，因為他還有母親。
母親還是愛他的，餓了給他做飯，冷了會給他加衣，睡前會給他講故事。
只可惜隨着夜默年齡增大，那個溫柔的母親似乎逐漸遠去了，她變得很可怕。
她會望着窗外發獃，說些夜默聽不懂的話，念叨着另外一個不是父親的男人的名字。
她經常會用頭撞牆，嘴裏像金魚一樣吐泡泡，會像個潑婦一樣罵罵咧咧，會砸桌子。
最可怕的是，她會用一種仇恨的眼神看着夜默，無緣無故地就把他暴打一頓。
夜默不知道是為什麼，只知道母親總會罵自己是“殘次品”、“惡魔的兒子”，“多餘的存在”。
失去了母親的關愛后，偌大奧古斯丁家族，更沒人再在意夜默的死活。
除了夜默自己。
他不甘心就這麼屈服於命運，用盡了全力掙扎着活下去。
好在，依賴於奧古斯丁族長之子這個“高貴”的身份，夜默倒也有些工作可做。
給人打掃，幫人送水，給那些繼承了“奧古斯丁”姓氏的孩子們看喂寵物。
夜默的服務人群基本上全是奧古斯丁家族的僕人、侍女，以及非嫡系的奧古斯丁族人之流。
他們似乎很享受那種凌駕於奧古斯丁家族“嫡系”的感覺，驅使、羞辱夜默這個他們本該高不可攀的人會讓他們產生一種扭曲的快感。
而夜默不但不能反抗他們的欺壓，反而要感謝他們還願意雇傭自己。
因為年幼的夜默不但要養活自己，還要照顧已經漸漸失去了自理能力的母親，以他的年齡，除了提供這種“特殊”服務外，根本沒有其它任何掙錢途徑。
這樣的生活直到八歲那年才改變。
那一年，母親死了。
血流滿了小小的浴室，夜默看見母親的右手腕上佈滿了傷口，左手握着一塊玻璃碎片，瞪大的眼睛帶着仇恨離開了世間。
“母親，你不要走......”那天小夜默哭得很傷心，“你別走，默默會乖乖的，你走了，唯一一個在乎默默的人也沒了……”
可惜，母親就那麼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也無法開口。
夜默直直地看着母親，不吃不喝，不知道過了一天還是一年，某一刻心臟突然絞痛，昏迷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心臟處長出了一棵黑色的樹苗，同時莫名多出了一片灰色區域。
自那之後，夜默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獲得了與其他奧古斯丁族人同等的待遇。
可以翻閱各種秘卷，可以使用各種修行資源，可以……
當然對夜默而言，最重要的還是他大腦中莫名多出了一些記憶碎片。
這些記憶彷彿銘刻在血脈之中，一經覺醒就成為了他的本能。
而在這些記憶中，夜默發現了一個把母親永遠留在身邊的方法。
按照那個方法，他親自剝去了母親的皮，將她做成了骷髏，用亡靈魔法把她轉換成了永遠不再死亡的亡靈。
然後按照記憶中的方法把她送到了該去的地方。
雖然很捨不得離開母親，但只有在那個地方母親才能永恆存在。
而他想要再見到母親，只需要念動咒語：“彼岸的世界，亡者的天堂……”
“親愛的……母親，默默想你了。”咒語結束后，夜默心中冒出這句話，似乎瀕死之時，往日冰冷的心也變得柔軟了不少。
“呲啦！”當夜默在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時，一道猛烈的撞擊聲伴隨着一股陰冷的氣息響起。
耀眼的白光宛如創世神的聖芒撕破了眼前的黑幕。
任由夜默掙扎也逃脫不了的人皮破成兩半，一隻纖細秀美的手宛如神兵天降，映入夜默眼帘。
這是只女性右手，手腕處有着刀割的痕迹。
夜默對其非常熟悉，因為……這是他親手解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