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順天府
“阿娘,今日之事都是兒子不好,如若當時不要為太子強出頭,今日也不會……”曹宏見到悠悠醒來的韓嬪哭着說道。
見兒子跪在床邊,懊喪的垂着頭。韓嬪伸出手來,撫着曹宏的臉說道:“宏兒,你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向阿娘道歉,你的父親、你的外公、你的舅舅都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今日阿娘要告訴你,哭不是你們男人解決問題的辦法。想要阿娘不再被欺負,你要更加強大。不僅僅是身體的強大,而是……”韓嬪輕輕的點了點曹宏的心。
曹宏看着母親的手指向的地方,他站起身來,擦乾了淚水,對母親說道:“兒子謹遵阿娘的教誨,但是言皇後母子這般欺辱您,兒子必讓他們也嘗嘗今日之辱。”
韓嬪見兒子還是氣鼓鼓的,恬然一笑道:“宏兒,言后固然有言后的驕橫,但那也是她傾慕皇上、愛護兒子而已。你又何必記在心裏呢?這後宮太小了,你要走出去看看這個天下,每日裏發生的事情,哪一件不比今日之事更大呢?”
“好……”只見曹珪從淑儀閣外走了進來,坐在韓嬪的旁邊。
“陛下!”韓嬪掙扎着想起來。
曹珪按住了韓嬪的雙肩,讓她睡好。又掖了掖被角說道:“剛才那番話,朕都聽到了。今日之事,我也聽岳樂告訴我了。你的委屈,朕知道。宏兒的委屈,朕也知道。你能這麼想,朕很欣慰。真讓朕高興的是,你是這麼教導宏兒的。”
“我每日處理朝政,與宏兒他們相處的時間很短,只能將教誨他們的事,交給崔誥他們。崔誥雖是當世大才,但他畢竟不能與我等父母一般,很多東西還是要你這個做母親的多費心啦。”曹珪接著說。
韓嬪忙對曹珪說道:“崔先生教授宏兒他們也是用了心的。至於臣妾,也不過是以己度人,不願在這宮內生事罷了。”
曹珪點了點頭,對着曹宏道:“你阿娘今日教授你的,你要記在心裏。”
曹宏只得點了點頭道:“我聽父皇和阿娘的。”
“恩,你出去吧,我和你娘要談些事情。”曹珪對曹宏說道。
曹宏點頭稱是,退了出去。
曹珪見兒子出去之後,對韓嬪道:“是朕連累你了啊。後宮妃嬪之間的那點事,朕大約是知道的。只是……”
韓嬪連忙道:“陛下,尋常大戶人家,這樣的事情難道就少了嗎?只是些不足道的小事,您日理萬機,就不要再想後宮這些陰晦小事了。”
“都能如你這般懂事,朕就不用把心思放在處理後宮之事上了。哎……”曹珪嘆了一口氣說道。
韓嬪這時走下床來,跪在曹珪面前道:“陛下,臣妾雖在內庭,但也略知外面的事情,如今天下正值多事之秋。大爭之世,皇帝不宜在後宮浪費時間和精力。言后雖然跋扈慣了,但還是請陛下體念她的舔犢之情,就原諒她這次吧。”
“你……哎……,韓嬪,我知你心善,但這次的教訓我要言后他們能記住,曹藩小小年紀,便驕橫如此,必是他母親所教,不罰不足以讓他們記住這。”曹珪說道。
韓嬪堅持道:“陛下,你今日以宮規處罰了皇后和三殿下。那來日,您讓我如何面對皇后,讓宏兒如何面對三殿下呢?不如,退一步,息事寧人,豈不更好。”
曹珪聽罷,點了點頭道:“如此也罷,都能如你一般,朕心甚慰,罷了,過幾日我便讓曹藩回去吧。”
“陛下聖明!”韓嬪笑道。
曹宏正在書房生着悶氣,他知道母親今日所言,確實顧全大局,但心中總是堵着一口氣。自己母子在這宮裏,小心謹慎,但還是禍從天降,看到今日母親被言后和曹藩欺侮,曹宏的心裏如同揣着一團火般,焦躁難耐。
這時候曹珪走了進來,見到繞室而走的兒子,心中不覺地便柔軟了下來。
“怎麼,還在生氣?”曹珪問道。
“父皇,我……知道母親說的是,但……”曹宏恨恨地說道。
“是啊,人之常情,若是我,今日也會如你一般。但是你母親說的對,皇后雖然今日裏欺侮了你母親,但她還是皇后。如果今日你腦子一熱,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不僅皇后容不下你們母子,便是我也是不允的。你懂嗎?”曹珪深深地看了一樣自己這個兒子。
曹宏若有所思,便對父皇說道:“兒子謹遵教誨。”
“你能如此懂事,朕很高興,別的朕就不賞你了,今日朕便賞你明日便可出宮觀政,做這第一個出宮觀政的皇子。不要給我丟臉。知道嗎?”曹珪認真地看着曹宏道。
曹宏激動的看着曹珪說道:“父皇,我去哪裏觀政。”
曹珪思索了一陣說道:“就去順天府吧!上迎下接,最是鍛煉人了。你去那多聽多看。不要多嘴,耶律璽雖是國人出生,但也和朝中牽扯不深。我會知會他的。”
曹宏聽罷,連忙大聲道:“謝父皇。”
“以冰霜之操自勵,則品曰清高;以穹隆之量容人,則德曰廣大。你的母親很好,你要多向她學。”說罷,曹珪深深地看了一眼曹宏,大步走出了曹宏的書房。
自從大魏定都洛陽,洛陽便改名為順天府,當然,民間還是叫着洛陽順口。自夏以來,洛陽便是諸夏之民生活繁衍的地方,周代殷后,為了控制東方區域,開始在洛陽營建都城。周公又在洛水北岸修建了王城和成周,之後漢劉邦、光武、曹魏、晉國都把都城設在洛陽。
“光漢京於諸夏,總八方而為之極。”《東都賦》中的洛陽在晉國南渡之後,經歷了無數次的戰火,直至太祖滅燕,定都洛陽,將洛陽改名為順天府,講究的是一個“順天應人”的兆頭。果不其然,大魏開國以來,風調雨順,也沒有大的戰事,洛陽的人口也漸漸恢復。
順天府衙設在北城,坐北朝南的格局,進了正堂,中堂一幅海水紅日,上掛“明鏡高懸”匾,左右各有站班衙役的位置,在這之上各置小桌兩張,一桌是順天府的典簽所坐,另一桌為記錄文字的掌書之位。在海水紅日的下面置一大案,正是這順天府府尹耶律璽的位置。
平日裏中堂不開,耶律璽只在二堂辦公,再往後就是後堂,是耶律璽及其家人的住處了。
都說做官不修衙,這順天府外面看着威重**,但進了二堂之後,尤其是來到這後堂所在,只見廳角上的瓦面破了個縫,秋雨沿着縫滲了下來,那刷白的牆面斑駁的不成樣。廳里只放了幾把破椅子,曹宏正坐在其中一張上,四處打量,只聽他坐下的椅子“吱吱呀呀”的響。曹宏生怕這椅子一個不慎就會散掉。正心驚膽戰的要站起,又聽後面窸窸窣窣的一陣響,來人挑了帘子走了進來。
只見來人四十上下的年紀,長了一張典型的國人臉,白胖的身材,粗眉深目,鼻樑高聳。正是這順天府府尹耶律璽。
“不知四殿下駕到,璽有失遠迎,望乞恕罪。”來人哈哈一笑,略施一禮,然後就聽“咯吱”一聲,一屁股坐在曹宏對面的椅子上。
曹宏見他只是敷衍,對他這個皇子並無半點尊敬,也不着惱。起身一禮道:“耶律大人,曹宏這裏有禮了。父皇命我至開封府觀政,我年紀小,還請耶律大人多多指教。”
那耶律璽也不起身,只打了個哈哈道:“您是皇子,璽可不敢提指教二字。四殿下觀政,不知從哪裏開始觀起呀?”
曹宏見耶律璽問起自己,便道:“既是觀政,那就先熟悉熟悉衙門吧!請大人代為引薦衙中之人。”
耶律璽隨口答道:“那我吩咐他們前來拜見殿下。”
曹宏聽罷連忙道:“宏有一不情之請,望大人應允。”
耶律璽疑惑道:“但說無妨。”
“請大人引薦之時,只說我是你聘的書吏,別的就不用說了。”曹宏對耶律璽說道。
耶律璽笑了笑說道:“還是殿下想的周到,這衙里的腌臢潑才甚多,可不能讓他們擾了殿下您的清凈。”
曹宏見那耶律璽誤會,也不多說,只笑着道:“那便多謝大人了。”
耶律璽將曹宏帶至二堂,命人去傳典簽、掌書及各房書吏去了。不一會,來人陸陸續續進了二堂,只見那典簽和掌書朝耶律璽拱了拱手,在邊上坐了。下面站着各房書吏。曹宏看去,只見最末站着一個大塊頭,可不就是那快班的劉搖旗。
只見那那劉搖旗正獃獃的看着自己,曹宏一笑,偷偷地朝劉搖旗眨了眨眼睛。
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耶律璽清了清嗓子,對着下面說道:“今日叫大家來,是想為大家引薦,咳……一個書吏,叫……”
曹宏連忙接上:“在下李鈺。”
“嗯,這是我新聘的書吏李鈺,是我遠房……咳……遠房的親戚,什麼都不懂,想進衙門混個出身,今日叫大家來,望大家看我的面子,以後多教教他。”耶律璽道。
底下轟然應到:“是!”
這時,坐在下首的典簽陳顯之問道:“這位……李小哥既然是耶律大人的親戚,大家自然是會照拂的。只是不知大人將這位小哥調往哪一房呢?”
耶律璽皺了皺眉說道:“李鈺剛到,各房又忙,暫時就跟着典簽吧。由你先帶着他熟悉熟悉衙門。之後再另行安排。”
陳顯之看了眼曹宏,勉強道:“既是大人吩咐,顯之勉力為之吧!”
倒是一旁的掌書康守貞熱情的說道:“這位李小哥年紀輕輕就能得耶律大人的提攜,將來的前程不可限量,守貞若不是因秋收正忙,必和陳兄搶這個差事的。”
陳顯之在一旁聽罷,冷冷一笑,閉口不言。
康守貞見陳顯之這樣,也不着惱,只是笑嘻嘻的對下面各房書吏說道:“你們都是這順天府的積年老吏,李小哥有什麼難處,爾等可要幫襯着。”
下面的人見康守貞說話了,都一一點頭稱是。
見眾人語畢,耶律璽才將堂中眾人一一介紹給曹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