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奪位之戰(中)
南宮公主並不是個完美的人,她有作為女人軟弱的一面。她並不是“革命先輩”,不能指望她身入敵營十七年矢志不渝做一輩子漢朝的間諜。何況她並不是來做間諜,而是作為國家利益的犧牲品“嫁入”異族,有丈夫有兒子,為了生存甚至幸福,不懂得為自己打算才是可恥的。
其實我很欽佩她,但是,因為欽佩她就要去冒險嗎?還差一個月就可以回家了,真不想將最後的時間用在陰謀算計生死較量上。再者說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被砍斷了胳膊腿甚至掉了腦袋,那可真是死都沒地兒訴苦去。
我……自私一點沒關係吧?
我望着晏七行,晏七行的眼睛望着別處,不知道在想什麼。南宮公主又說:“使團的其餘人等,有一半離開了王庭,五十餘人尚在,我已保得他們不死,二位大人放心,即使你們不肯相助,我回去后,必也放他們回漢朝。”
羞愧!
她這是提醒我們呢,剛剛只顧得自己逃命,連手下兄弟們都不顧了,還虧得人家為救我們放火燒王庭。
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我捅捅晏七行,他看了我一眼,說:“公主,且讓我跟劉大人單獨說幾句話。”
拉着我走得稍遠些,他望着我一時無語。
“你打算答應她?”我明了他的意思。
晏七行點點頭:“此乃漢匈邦交的轉機,我不想放棄。即使不能,我亦要藉此機會,多多了解匈奴的軍事情況。你帶上玉先行回長安,將此間事向陛下稟明,請陛下侯臣佳音。”
說著從懷中將那塊玉拿出來鄭重交到我的手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象還有話要說,最後卻只說了兩個字:“保重。”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我握着夢寐以求的玉佩獃獃地站着,一會兒,耳邊響起馬蹄聲;再一會兒,天亮透了,樹林裏只剩下我一個。
我單人獨騎孤零零地走在回長安的路上,越走心裏越不是滋味。當初來的時候是百來號人馬,回去時只剩我一個人。想想晏七行的決定,再想想戰爭可能會有的種種結果,愈發的心煩意亂。
正在這時,遠遠傳來陣陣馬蹄聲,回頭一看,居然是漢軍的旗號,原來是被困在王庭的五十餘人,見他們安然無恙,心中大喜。兩下見了面,為首的頭目告訴我說,晏七行到了之後,只留了兩個精通匈奴語的弟兄在身邊,其餘人等被勒令快馬加鞭追上我,護送我安全回長安。
見他們面無異色,對我在昨夜的突發事件中獨自棄他們而去的表現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心中不由大為愧疚。
為首的頭目對我說:“出使匈奴前,晏大人就跟我們說過,陛下有令,無論何時,都以劉大人的安危為重,若遇變故,必先保全劉大人。晏大人向來英雄義氣,從不會棄自家兄弟於不顧,此番因劉大人故,才不得已而為之,我等兄弟不會介懷。”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我更加心虛,人家晏大人不顧而去,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我不顧而去,卻純是自私無義使然。這個頭目表面說不會掛懷,其實打從心裏看不起我,這嚴重傷了我的自尊。
不就最後一個月嗎?
我跳下馬叫道:“誰帶了紙筆?”
大家瞪眼看着我,沒明白。
我苦笑一下說:“竹簡、毛筆?錦帛也行。”
有人依言將東西遞上來,我拿筆蘸在墨盤裏想了半天,給漢武帝寫了封信,字跡歪歪扭扭,筆劃缺橫少豎,大致的意思還是能看明白的。本想將和田玉環隨信附上,想了想這東西還是放在自己身上比較安全。
老實說我還是信不過皇帝。
簽上我的大名,交給漢軍頭目說:“回去后,勿要交給陛下親啟”
漢軍頭目疑惑地望着我問:“大人不回長安嗎?”
我飛身上馬,叫道:“我與晏大人也是自家兄弟,理當生死與共。”
不就義氣嗎?我劉丹雖是二十一世紀人氏,也懂這兩個字怎麼寫。
為了義氣……我肯定地對自己說,雙腿一夾寶馬,疾馳向王庭。
王庭經過昨夜的激變,整個兒看上去蔫兒蔫兒的沒什麼精神,有人引我去見南宮公主,公主見了我並沒有太多的驚奇,只是意味深長地微笑,給我的感覺是她似乎料定我一定會回來。
相反晏七行見到我時卻吃驚非常,我更加吃驚,才幾個小時沒見,晏七行原本英俊漂亮的一張臉居然長出了一臉的大鬍子,再加一身的匈奴服飾,看上去又古怪又滑稽。他聽我表明來意,堅決反對我留下參戰,嚴厲地催促我立刻回長安。他硬我比他還硬,最後妥協的自然是他非我。
公主果然給了我們新身份,晏七行變成了謀臣罕達,我就慘了些,因為不通匈奴語,只好權充啞巴,作了晏七行的侍從,名叫阿胡兒。
換上一身嶄新的匈奴服飾,描粗了眉,上唇貼上叢假鬍鬚,看起來倒挺漂亮。
來到晏七行自己的帳篷時,他再次問道:“為何如此固執一定要留下?”
我抬手左右一捋唇上的小鬍子,感覺自己頗有些“四條眉毛”陸小鳳的風采,一股俠氣油然而生,瀟洒地擺擺手說:“無它,同仇敵愷而已。”
晏七行望着我微笑,笑容似乎別有深意,不過我不想深究。
見到王儲於單時感覺有點怪,好象一夜之間長大了,對於軍臣單于及中行說之死一句沒提,開口就是關於如何平定右賢王的叛亂及左谷蠡王可能的兵變。
據晏七行的分析,現在的形勢對伊稚斜最有力,右賢王已經公開背叛,王庭與右賢王部必有一場奪位之戰,他大可以坐山觀虎鬥,待二虎兩敗俱傷之後坐收漁利。
“雖然如此,目前還是以平定右賢王部為要。此戰成功,會震懾其它諸王,大大提升王儲的個人威望。”
就兵力而言,右賢王目前擁兵七萬,騎兵五萬,在兵力上不及王庭中央主力部隊,此一利也;論作戰經驗,二者旗鼓相當,但王庭軍隊剛剛易主,人心浮動,此一弊也;此外,按照匈奴的慣例,大單于所在之處就是王庭,但南宮公主不可能隨軍參戰,一干眷屬也需要保護,因此必須調撥一部分兵力用於王庭的守衛。即使這樣七除八扣,論實力王庭也遠在叛軍之上。只是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在這次平叛之戰中保存實力,以便有足夠的力量去應付伊稚斜那隻大老虎?
“我們必須聯合其它諸王共同對敵,尤其是左賢王攣緹虛渠。故此要中之要,先要穩定內部,使人心合一。”晏七行如是說。
左賢王攣緹虛渠、右賢王攣緹嵯必塗都是軍臣單于的弟弟,於單的叔叔。
據南宮公主說,攣緹虛渠在眾王當中威望很高,為人最是粗獷豪放,是個很重信義的人,但是,因為血統的緣故,他並不太喜歡於單這個侄兒,當初軍臣單于欲立於單為太子時他就曾反對過,認為立個擁有一半漢人血統的人做匈奴的單于會對本族不利。想他能心甘情願為已所用,恐怕不太容易。但是若能得到他的支持,其它諸王必定會臣服垂拱。
晏七行聽了略一沉吟說:“只要方法得當,並非不能。只須找一個能言善道之人對他曉以利害,再誘以高位,不怕他不歸服。”
我私下以為這差事非南宮公主莫屬。左賢王忌諱的就是公主的漢朝人身份,此惑非公主旁人不能解。而且憑南宮公主的智慧才能,一定能說服左賢王那老頭兒。
於單不滿地說:“左賢王已是匈奴最高的王位,再高這單于之位就得讓給他了。”
我笑道:“那倒不用,只要對他說,若他出兵助王庭平定叛亂,右賢王之位就賜於他的兒子,他一定動心。”
晏七行看着我,眼中有一點點默契。
南宮公主說:“此事我與晏大人商議過,乘着各路諸王尚在王庭,明日便為太子舉行簡單的登位之禮,同時下令征討叛逆,凡在平叛之戰中立功者,均有封賞,四王功勞最著者,以右賢王位賜其家。”
意思就是,其家可以一門雙王。這麼大的誘惑擺在面前,除非是有志圖“王”(大單于位)者,不然到口的肥肉誰不去撿?最可能搶到這口肥肉的,自然就是勢力最大的左賢王。
晏七行說:“只要先將目前兩個大患除去,將來王子地位穩固,再想辦法削減左賢王部勢力不遲。”
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
當天南宮公主秘密會見左賢王,具體談話內容無從得知,結果是左賢王向於單一邊倒。由此可見這位公主的能量絕不可小覷。
昱日,軍臣單于的遺體被送往蘢城安葬,同日,太子於單登基為新一任匈奴單于,除右賢王攣緹嵯必塗與左谷蠡王攣緹伊稚斜外,其餘諸王諸侯及異姓大臣盡皆在位。
登基禮簡單而隆重,叫人驚異的是於單誓師討逆的誓詞極具煽動性,當時所有在場的諸王侯將士的情緒全被挑動起來,群情振奮,呼聲如雷震動王庭。
他演講的內容究竟是什麼?
事後去問晏七行,他略皺眉頭說:“於單隻是說右賢王久有異志,乘壽誕之日謀害大單于,此次討逆乃是為大單于報仇。凡在討逆之役功勛卓著者,均有重賞云云。”
只是這樣嗎?
當下按晏七行布署,於單單於親自登王帳點將發令:右谷蠡王率左右骨都侯領兵坐鎮王庭;左賢王及其兩位王子各率兩萬鐵騎為左路,罕達(晏七行)及左右日逐王各率兩萬鐵騎居右路;於單自己親領三萬騎居中路,三路大軍共九萬騎,按計劃先後出擊右賢王部。
中國古代戰爭史上有許多以少勝多的例子,大都以謀略取勝,但是一望無際無遮無擋無物可用的草原戰役,實力的優劣是制勝的關鍵。很多時候任你再好的兵法智謀也比不上三個字:快、准、勇。
快――速度;准――目標準確,不會失道;(李廣屢次失道迷路,是他不封的原因之一,最後因失道獲罪,自殺而死。)勇――不畏戰,不怕死。(大行王恢被誅源於畏戰怕死)
我騎的還是那匹汗血寶馬,也曾將它送還於單,但那馬死也不肯離開,於單作個順水人情,索性將它送了給我。
身為“罕達”的侍衛,自然隨晏七行在右路軍。草原作戰以騎兵為主,騎兵最大的優勢在於它的機動性,快則制人,慢則制於人,所以晏七行的作戰方針是―――長途奔襲,快速制敵。
我想,我是永遠也忘不了那個陰霾滿天的下午,事實上午夜夢迥之際,那場戰爭的場面常常浮現,令人懼怕,令人膽寒。
於單所率三萬大軍正面攻擊右賢王部,右賢王果然傾巢而出,於單佯敗撤退,退出三四里路時,如同神兵天降般,王庭的大軍如同潮水從左右兩翼夾擊,一通角響,最前圍的騎射手箭矢如蝗密集如雨輪番射向叛軍。慘叫聲之後,數不盡的叛軍紛紛墮馬。
我觀看,只見叛軍先是一亂,但豐富的作戰經驗加上訓練有素,他們很快就鎮定下來,重裝騎兵迅速移至外圍,以身上厚重的盔甲作防護一掩護叛軍後撤,弓箭手也立刻還擊,雙方在箭雨中各有死傷,黑壓壓的雲層下,剽悍的匈奴人在自相殘殺,碧綠的草原上紅色的血象鮮花一樣含怒綻放,血腥之氣很快瀰漫開來,將人包圍其中。
二通角響,左右兩翼的王庭軍隊忽作分散,左賢王的一位王子及左右日逐王各帶一萬騎兵,抄向叛軍的后翼,截斷他們的退路。叛軍四面受敵,頓時大嘩。三通角響起,悠長渾厚,四路大軍聞令而動,馬兵攻向叛軍,白刃戰開始了。
晏七行揮舞着彎月形的長刀,一馬當先沖入叛軍陣中,我緊隨其後,刀光閃過,一個匈奴兵被他斜着砍掉了半邊身子,鮮血四濺,有幾滴飛迸到我的臉上。如果說上次殺死中行說后與匈奴的對陣,曾經令我那樣的接近死亡,那麼今天,我就在死亡之中。
聞之膽寒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人的斷肢甚至頭顱伴着熱血亂飛,而在那當口,你根本沒有間隙去看去想,只是賃着本能的反應,揮動着手中彎刀,砍向衣着跟你不同的人。戰馬在鳴嘶,刀砍進人身體發出可怖的聲音,這聲音使人害怕,因為害怕殺人更多更敏捷。
晏七行滿身是血眼睛通紅,一刀斫了對敵的叛軍,向我嘶吼道:“低頭!”
我下意識地在馬上哈腰,一支流矢飛掠而過。來不及道謝,抬手“鐺”地格開偷襲的一刀,輪了個漂亮的圓弧形,劃過敵兵頸動脈,鮮血隨着壓力噴起半尺多高,屍體“哧通”一聲落馬。
這是我第一次領略戰爭的殘酷,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慘烈。彷彿面對的不是萬物之靈的人,而是可以隨意殺戮任人宰割的畜牲,這裏沒有生命的尊嚴,沒有人性的仁慈,甚至沒有思想和感覺,血淋淋的場面令人不假思索地只是舞動着手中的兵器不停地殺殺殺!
匈奴人的身高普遍矮小,但幾乎每個士兵都長得粗壯敦實,發達的肌肉里蘊藏着原始的野性力量,平時常吃牛羊肉使他們的臉上泛着營養良好的油光,草原的特質使他們的氣勢野悍,無論是橫砍豎劈突刺格擋,手臂上都帶着種訓練有素的爆發力,出手果斷兇狠,每刀砍出都帶着種拚命的勁頭兒,殺人的同時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有的士兵腹部已經被剖開,腸子沾着血掛在身子外,但仍然發著狠沒命地將手中的武器向敵人砍去。一個人已經身中十幾刀,渾身血肉模糊地仰面躺在地上,只要看見服裝標誌有異於已的騎手出現在他視野,但斜着一刀砍過去,專砍馬腳,已經有四五匹馬被他砍斷腳腕,馬上騎兵一頭栽倒,立刻被敵方的長矛刺殺而死。
汗血寶馬跳脫着,有好幾次關鍵時刻它的迅捷都救了我的命。踐踏過死人的屍體,向著叛軍的中堅軍隊橫衝直撞,馬兒因為戰場的血腥而興奮着……
這是匹好戰的馬。
我心裏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
被困的叛軍在王庭軍隊巨大的彈壓之下很快呈現頹勢。衝鋒之間,我看見於單從我身邊一掠而過,面目猙獰地叫着我聽不懂的匈奴話。但他所到之處,叛軍中便有人棄械投降,遇有負隅頑抗者,一刀格殺斃命,那種瘋狂和兇狠令人心寒。
更多的王庭匈奴兵跟着於單喊着一樣的話,聲音凌亂雜然無序,我想那應該是喝令投降之聲。遠遠地,我看見晏七行不知何時刀已經換成劍,正一劍捅進叛軍士兵的肚子裏,那個士兵一死,他手中所持的叛軍旗幟便落入晏七行手中。身邊有人迅速地將單于王旗換上,晏七行手持王旗跳上戰馬,站到高高的馬背上大聲呼喊,神威凜凜氣勢駭人,如雷霆般的聲音在蒼茫天地間回蕩,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不知道他在喊什麼,但剛剛金戈鐵馬殺伐不斷的草原上忽然靜了下來,接着響起“嗆”的一聲,叛軍陣營中有人把刀扔到了地上,跪了下來,如同多米諾骨牌的連鎖反應,叛軍紛紛繳械投降。
這一戰,叛軍死亡總數達二萬餘,降者近三萬,右賢王在輕騎掩護下想逃走,卻被左賢王的大王子堵個正着,生擒而歸。
平叛之役至此以王庭軍大獲全勝告終!
一望無際的草原中,氤氳之氣籠罩着遍野橫屍。紅綠交雜處,紅的是血,綠的是草,望之令人觸目驚心。
右賢王被祭了旗,其妻妾女兒被匈奴貴族瓜分,兒子們全部被斬首。於單的手段狠辣毫不留情,他身上流着軍臣單于的血,他的眼睛裏含着狼一樣嗜血的信息,他是大匈奴新一任的單于,勇敢,殘忍,果斷,兇狠,完全符合廣大匈奴大眾對單于的認知,經此一戰,他的單于之位穩如磐石。
左賢王最高興,此次戰役他居功至偉,單于對他賞賜甚豐,因捉拿攣緹嵯必塗有功,他的大王子被封了右賢王,位居四角王的第三位,氣勢風頭一時無人能及。
我比較慘,連着三天,吃什麼吐什麼,血腥之氣終日在鼻端環繞不去,聞着的盡都是死人的氣息。
“回長安吧。”晏七行三天裏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做事有始有終是我的原則。”我堅定而勇敢地告訴他,其實心裏亂糟糟的早怯了,但是我不能示弱。
我不是戰士!不適合戰爭!這是我對自己最新的結論。
接下來晏七行更忙了,每天都在單于王帳中跟一干匈奴將領研究對付右谷蠡王的計劃。
伊稚斜一直保持沉默,出擊右賢王時他沒動,平叛成功后他更沒了動靜。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大家都很忙,我也很忙,忙着總結這次戰役,同時將匈奴與漢軍的武器裝備和作法方法作對比,以及機動作戰的特點及經驗和教訓。
我發現晏七行制訂的長途奔襲,快速制敵的方法很有效,雖然戰士經過長途跋涉,而敵軍卻是以逸待勞,但在行軍過程之中,軍隊的備戰情緒卻被培養了起來,而且經過精確的距離計算,合理的整飭休憩,軍隊至右賢王處體力正達極盛,正好一鼓作氣,快速制敵。
當時我看了表,從戰役正式開始至結束,共五十七分鐘,對於有十數萬人馬參加的大戰役來說,這速度快得可怕。
最能給我震撼的,是匈奴士兵不畏戰不怕死的精神,面對殘酷血腥如臨地獄般的死亡恐怖,他們的心理素質非常之強,這種威攝人心的氣勢是漢軍所沒有的。而氣勢往往是制勝的法寶。
至於武器裝備,我發現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就是對於騎射手寄予了過重的期望,對於弩的威力估計過高。
為了方便馬上騎射,在考工室製造武器時,我改進了臂張弩,但經過這次戰役,我發覺臂張弩用來對付重裝騎兵簡單就是蚍蜉撼樹,構成的殺傷力小到可憐的地步。與蹶張弓相比,臂張弓發射的箭矢由於體形大阻力大,速度衰減得慢,在遠射程上威力很小,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也”。
如果是蹶張弓,威力是有了,但必須下馬張弦,所有一系列動作都得在地面上完成,這對於騎兵來說根本不合適。
這樣看來,馬上用弩反不如弓,而且弩的製造遠比弓更複雜,複合弓弓身只要加長,威力會比弩更大。
從前我一直琢磨不出,匈奴的武器裝備比不上漢軍好,近戰的武器更難與漢軍相抗衡,為什麼反而會每戰必勝呢?現在則明白主要原因是地利之便,以騎射手來擾亂敵人,且戰且退,拖至漢軍迷失道路體力全失時,近戰擊疲勞之師必定取勝。
所以回長安之後要做五件大事:
1:製造加長複合弓。
2:改進重裝騎兵的裝備。
3:大幅度增強近戰能力。
4:培養軍隊無畏果敢的精神。
5:上書皇帝,將長途奔襲,快速制敵之戰略方針作為將來打擊匈奴的首選。
我身體不適不宜多動,躺在寢帳里翻來覆去地總結出以上幾條,覺得自己雖無指揮作戰參與作戰的能力,卻頗有戰術頭腦,作不了將軍也可以作個參謀吧。
與此同時,王庭軍隊整飭七日,準備迎接更大的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