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欲殺賊
我快樂,我呼喊,我跳躍,騎着馬狂奔,打幾個滾翻幾個跟斗,草原上迎風歡笑,藍天下引吭高歌。
我該怎樣表達心中的喜悅?我想告訴每一個人知道:我就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來,大家都來,替我高興吧,跟我一狂歡吧!
蕭劍,跟我一起快樂吧……
夕陽漸漸隱沒於遠處的山巒,黃昏的風甜甜地散發著草原寬廣而清新的氣息,在鼻端久久縈繞。我閉着眼睛躺在草地上,極度狂喜之後,讓心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啊,夕陽無限好,黃昏多美妙!
一切都落定了。至少回家的事是這樣。有了這樣的篤定作靠山,再沒有懼怕的了,再沒有顧忌的了,去干你想乾的事吧劉丹,用剩下的時間,在漢朝最後的時間。
真的是最後的時間了……
不知為什麼有些悵然,有些失落,還有些留戀……三年的時間,要說對這個時代沒一點感情是不可能的。有些人,有些事,終將會永遠銘記心底。
有腳步聲,我警覺地睜開眼睛,是晏七行,他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注視着我,眼神很奇怪,有種說不出的孤寂。他向我伸出手來。
“什麼?”我莫名其妙。
“玉佩。”他說得簡短。
我拍拍胸口說:“放心吧,這次我不會把它弄丟。”玉佩在衣服裏面靜靜地躺着,從拿到它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以後永不讓它離開我身。
他靜靜地望着我,說:“給我看一下。”他坐在我身邊,手依舊伸着。
畢竟是他捨命拿回,我遲疑一下,把玉佩拿給他。
晏七行翻過來掉過去看了好久,皺起眉頭道:“此玉究竟有何奧秘?”
我笑一笑道:“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晏七行將玉佩收回懷中……
望着他的舉動我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什麼意思?還我!”我騰地站起身,有點光火。
晏七行卻好整以瑕地躺到草地上,閉上眼睛說:“陛下有令,命本官將玉佩與劉大人完整無缺,安然無恙帶回長安。”
我有點明白了,不滿地說:“你認為我拿到玉後會半路逃跑嗎?”
晏七行淡淡地說:“為防不測,玉佩還是由本官掌管為好。”
“不行。”我急起來。“我跟你保證,絕不會挾玉私逃,可是玉要留在我這裏。”
晏七行臉色冷下來:“劉丹,休要忘記,你這一人一玉,可關係到本官的項上人頭。”
他在提醒我,若非他以性命擔保,哪有我今天能出使匈奴的美差?
我想了想,反正跑又不能跑,打又打不過他,就暫且由他吧。離遠一點,我賭氣躺到地上望着天空的雲不作聲。
四圍安靜極了,除了風吹草動的聲音,就是我跟晏七行輕緩的呼吸聲。過了一會兒,我偷眼瞄向他,這傢伙好象睡著了。
我輕輕地滾到他身邊,悄悄地把手伸向晏七行的懷裏,想我堂堂一現代女俠,打不過就用偷嘍。
“啪”手腕被鉗住,晏七行睜開眼睛淡淡地說:“劉大人不知本官是盜賊的剋星么?”
我掙扎着抽回手,他卻握得緊緊的。
“還不放開?”有點老羞成怒。
晏七行緩緩放開我的手,正想罵他幾句,他卻“騰”地起身,只丟下一句:“小心有狼。”便揚長而去。
“神經病!”衝著他的背景嚷了一句,感覺手腕火辣辣的,仔細看,赫然一道清晰的紅印。
軍臣單于的壽誕之日終於來到。
這一天,我經歷了人生中最慘烈的一幕!
天高雲厚,各色旗幟在裝飾一新的王庭四周飄揚,草原因為君王的壽誕而喜氣洋洋。琴聲、鼓聲、角聲、歡樂的歌聲,從一大早開始就未曾止息。
王庭的中央廣場有座單于王台,台高五尺,與對面的祭台遙遙相對。據晏七行所說,閱兵與重大的慶典,都在這裏舉行。
此時,通往王台的夾道鋪着腥紅的地毯,在碧草的映襯下格外醒目。夾道兩側,一排排一列列全副武裝的騎兵,儀容庄肅,烈日下紋絲不動,凜如山嶽。
而不遠處的祭壇下上,一群匈奴女子身穿古怪艷麗的服飾,在鐘鼓聲中,跳着類似某種宗教舞蹈,台下圍觀的軍民百姓密密層層,人人臉上洋溢着敬畏的神情。
晏七行告訴我,按照匈奴的規矩,每逢重大的節期或例定的祭祀之日,都會舉行隆重的祭祀活動。估計這舞蹈是為祭祀熱身吧。
午時,雄渾的號角聲響起,悠長不絕。歌舞止了,音樂息了,人群靜了,天地一片寧肅,只聽風吹旗幡“呼啦啦”地響。
“撐梨孤塗大單于到!”(匈奴語中,撐梨為“天”孤塗為“子”,單于是“廣大”的意思。)一聲高亢渾厚的宣報聲突兀地響起,只見道路盡頭,一隊鐵騎乘風而來。馬蹄聲聲,王旗烈烈,軍臣單于在王公將領左右親兵的護衛下出現在眾人的視線內,所到之處,百姓跪道相迎,“大單于萬壽!”
紅毯前頭,軍臣單于飛身下馬,一身黑色鑲金的正裝,在日光下灼灼生輝。立刻有人上前跪奉金杖,單于金杖在手,一張佈滿滄桑的老臉閃着威嚴驕傲的光彩,一抖披風,步履矯健直奔王台而來。王子於單及眾王侯如眾星拱月,相隨於后,夾道兩側的騎兵“刷”地拔劍出鞘,端立胸前,以匈奴最崇高的禮節迎接他們的君王。
“大單于萬壽!”精神抖擻,聲音響亮。
王台下面的兩側坐滿了一干眾官員,此刻也都恭身相迎。我跟晏七行就在這一眾官員內,位置排在又后又遠又無人注意,可以馬馬虎虎地行禮,明目張胆地偷懶。
而晏七行就一直在充當我的翻譯。
軍臣單于面帶微笑,在於單的陪伴下步上王台,登上王座,金杖一揮,下面的恭賀之聲方才止息。
軍臣單于大聲說道:“今日是本大單于的壽誕,要與我偉大的匈奴兒女同慶。願我大匈奴帝國,在諸神庇佑之下,國運強盛,福澤綿長!”
角聲又起,祭祀開始。
一個又高又瘦,穿得奇形怪狀的人登上了對面的祭台,晏七行低聲對我說:“這是匈奴的巫師,他們稱之為薩滿法師。”
薩滿?這個名詞倒不陌生,至少在清朝時,這種職業還存在着。
薩滿法師的雙手舉向天空,看上去詭譎妖異,聲音如同金屬撞擊之聲,尖利難聽,偏又清清楚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至高的騰格里天神,賦於我撐梨孤塗單于無上的權柄。偉大的崑崙神,賜於我大匈奴遼闊的疆域。英明的大單于,是草原的神鷹,統領匈奴千萬的勇士,有一天要越過高山,穿過沙漠,橫渡江河,打破最堅固的城池,降服最英勇的敵人,神鷹的羽翼要由西至東,從南到北,垂拱天地,萬民歸順。至高的騰格里神,偉大的崑崙神,願佑我大單于延壽無疆,主掌天下!”
有吹牛的就有拍馬的,萬眾齊聲呼應:“佑我單于,延壽無疆,主掌天下!”
愚昧呀,無知!
我無聊地東張西望,不經意就看到幾個匈奴士兵正押着一個紅衣的女子向祭壇走過去。看那紅衣女子的打扮,分明是位漢家姑娘。
我扭頭問晏七行:“他們想幹什麼?”
晏七行順着我視線的方向看了看,臉色頓時變了。還來不及說什麼,那個薩滿法師的聲音又響起,這次說了什麼我不知道,因為晏七行沒有翻譯。
那幾個匈奴士兵推推搡搡將紅衣女子押上祭台,綁在了台上那根木架上。
我立刻明白了將要發生什麼事。
他們在以活人獻祭。
我的心不覺戰抖起來,憤怒如同烈火陡然燒起。一拍案幾立刻要站起來。
但所有的動作都沒來得及做,我的人已經被晏七行按住,嘴巴也被他的大手捂住,我拚命掙扎,可是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死死地困住我不放,我根本動彈不得。
那個法師後來又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見,只看見那女子的臉龐潔白美麗,神情中充滿了死寂與絕望,看着祭台下為他們的天神歡呼的無知百姓。她沒有呼救也沒有流淚,也許知道即使呼救哭喊,也不會有第二種結局,所以她無聲地保持着僅有的尊嚴。
那個陰森如鬼魅的薩滿法師不停地念着古怪的咒語,火從她腳下燒起,她的裙子被燒着了,“噼啪”聲中漸漸地向上蔓延,火光中她的臉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救她!”我拚命地呼喊着,可是聲音只能在喉嚨里翻滾,化作了嗚咽聲。
晏七行伸臂摟住了我,摟得緊緊的,我繼續掙扎,我要阻止,我要阻止這樣殘酷的悲劣的禽獸不如的事情的發生,憤怒和寒冷如同潮水一樣要把我吞沒,我渾身冰冷,身體不住地顫抖……
“蒼天有眼,佑我大漢,必滅匈奴!”
當烈火徹底將那女子吞噬時,火中傳出了她唯一、也是最後的話語,是傾盡全部生命發出的聲音,火勢濃烈而聲音卻如此清晰可怖,好像來自地獄的咒詛!
晏七行緩緩放開了我,我癱坐在他懷裏,忽然一把抓起他的手臂,帶着強烈的恨意咬下去,立刻鮮血迸射,晏七行全身繃緊一動不動,任我咬住他不放。
“被當作祭品的,通常是漢人的女子……”
“漢使啊,休怪老奴去崇敬漢朝的仇敵……”
“泱泱大國,居然被外族欺凌至如此地步,令人羞愧啊……”
“哪天漢朝若有如老上單于一般善戰的英雄人物出現,統領大軍蕩平匈奴,老奴必定百倍千倍地敬奉他!”
漢人老奴隸的話一字一句,好象雷鳴在我耳邊轟轟作響。
大火漸息,我淚如雨下……
晏七行伸出另只手,不停要撫摸着我的後背,他的手在戰抖。血的腥味湧進我的嘴裏,頭腦略微清醒了一些,我放開晏七行,坐直了身體,雙目發直地望向王台。
王台上的軍臣單于,高高在上躊躇滿志,草原的雄鷹?!
這一瞬間,我改變了主意。
壽宴開始了,以南宮公主為首的閼氏們,王子公主們依次為單于賀壽,接着是王侯貴戚大小官員,晏七行代表漢天子向單于呈上壽禮,不及多話,便匆匆回到我身邊。
鐘鼓聲聲,歌舞翩翩,燒烤牛羊肉的香味撲鼻而來,我卻只想吐。
然後,我看到了中行說,在單于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然後悄悄地離席而去。
我欲起身尾隨,卻因剛才過份的激動而渾身乏力,這才感覺整個後背涼涼的,衣服早被汗水濕透了。晏七行抬手制止了我,回身吩咐身邊隨侍的使團士兵幾聲,士兵領命而去。
晏七行忽地低聲對我說:“我們千算萬算,算漏一事。想那軍臣單于如此信任中行說,若知王庭有變,豈有不跟他相商之理?如此,即使單于佈置再嚴密,對方必也全盤盡悉。”
我冷笑:“哼,就讓他們狗咬狗,最好雙方死傷殆盡,我們扶助於單登基為王。”
晏七行一怔,沉吟不語。
酒肉呈上來時,派出去的士兵回來了,在晏七行耳邊說了幾句,晏七行的臉色一變,攔住我正伸向酒爵的手,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酒里有毒!
“整條河亦被投毒。”晏七行簡單地說。
他指的是附近供應王庭用水的那條河。
王台上的司儀高聲道:“左谷蠡王伊稚斜為大單于賀壽。”
我循聲望去,看見一個中年精壯大漢,寬肩窄腰,虎步生風,上得王台向單于跪拜道:“臣弟伊稚斜拜見偉大的撐梨孤塗單于,願大單于福壽延綿,祝大匈奴萬代千秋霸業永存!”
這個人就是伊稚斜?極端仇視漢朝,屢次主動興兵最後卻敗於劉徹之手,被逐到漠北之地疾病而死的伊稚斜!
意圖謀逆的人會是他嗎?
我希望是他,讓他們自相殘殺吧,最好兩兄弟都死翹翹,於單登基,南宮攝政,兵不血刃除去匈奴這一漢朝的心腹大患。
再次一些的結局是軍臣被殺,伊稚斜登基,那也是件好事。這個伊稚斜是個笨蛋,拋棄了冒頓單于跟軍臣單于一貫以小股控弦騎兵誘敵,以大批軍隊殲敵的策略,偏要跟漢軍硬碰硬去拼殺,在漢軍實力大增的情況下不死才怪,由他來做這個丟臉失敗的匈奴王對漢弊少利多。
又一種結局,謀逆者服誅,軍臣再做七年的單于,一個小時前我還盼望是這種結果,但現在,我希望看到他的血!
我握緊了拳頭……手很痛,舉起手掌一看,原來不知什麼時候,我的指甲嵌進了掌心,每掌四條血痕,難怪痛不可當。
晏七行輕聲道:“投毒之事須告知軍臣單于,否則必壞大事。”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要去,我們靜觀其變。”
當初想助軍臣單于,是想到於單王子年少勢單,單于若死,他必定會按照歷史所說爭位不果,投降漢朝,在漢朝未準備完全的情況下,伊稚斜登基會對大漢不利。但是看了剛才那一幕活人火祭后,我心裏對軍臣單于這個人實在是恨惡透頂。儘管獻祭之事乃是匈奴的惡俗,但我還是把這筆帳算到他的頭上。
所以最好的方法:乾脆乘他們鷸蚌相爭,一箭雙鵰殺了軍臣單于跟伊稚斜,徹底改寫歷史。
而那位不幸遇難的姑娘,一定也這麼希望的吧。
這個時候我並沒有發現,“殺人”這個念頭已經很容易便在我心裏浮起了,它開始變成一種解決事情的手段。
晏七行默默地看着我。
我只好說:“等於單王子封了王儲再說。”
所有的人都在痛飲,所有的人都在歡笑,獨我冷眼旁觀。
我仰望長空,心裏默默地說:你若在天有靈,就讓你臨終遺言一語成讖。
中行說又回來了,我緊緊注視着他,連他臉上的表情都不肯放過,我看到他向軍臣單于微一頷首,隨後低頭入席時,卻露出了個詭異的笑容。
果然接下來,軍臣單于宣佈了另一件喜事,經薩滿法師祈天定命,騰格里神指定王子於單自即日起成為大單于王位繼承人,大匈奴自此有了自己的王儲!
王儲的加冕禮十分的簡單,於單王子淳樸單純的臉掛滿了喜悅,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真的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事嗎?
晏七行沒有再提通報軍臣單于飲水被下毒的事,這讓我覺得很奇怪,但沒有心情細想。
酒席從中午吃到黃昏,從黃昏又到晚上,呼喝行樂之聲充斥滿耳。但是沒有變故,連預料中的中毒事件都沒有發生。
怎麼回事?難道那晚我跟晏七行都聽錯了?
滴酒未沾,水米未進的我開始焦急起來。
月上中天,四處篝火。微醉的官員不分職務官階,拉着姑娘們在篝火旁圍成圈兒在跳舞。軍臣單于喝高了,在南宮公主的扶持下退席,王子於單拉着晏七行不知在說些什麼,我的眼睛只是緊緊盯着伊稚斜和中行說,但他二人只是喝酒宴樂並無異狀。
這事透着邪性!
中行說起身,應該是去解決內急,我按了按腰中劍,看一眼被於單拉住無法脫身的晏七行,離開了座位。晏七行遠遠地望着我,眼中滿是焦灼,八成以為我去闖什麼禍。
我是想闖禍,甭管兵變不兵變,中行說都死定了。
我跟着中行說七轉八折,來到一處離帳篷稍遠僻靜的地方,中行說忽然猛地轉身,離着我四、五米遠,跟我來個面對面。
我沒有躲藏,站在原處冷冷看着他,黑暗中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是感覺他十分鎮定。
“劉大人一直跟着我,莫非有所圖?”
“是。”我回答得乾脆。
“所圖何事?”
“你的命!”
“嗆啷”長劍出鞘,憋了一天的氣終於在此時發作,風華絕代的南宮公主、滿面風霜的老奴隸、被活活燒死的漢朝女子的臉如電影畫面從我腦海閃過,從未主動殺過人的我一劍直指中行說的咽喉。
“鐺”的一聲,兩劍相交,迸出火花!
擋我一劍的不是別人,居然是左谷蠡王伊稚斜!他的身後,一隊匈奴士兵手持火把簇擁着一人,竟是軍臣單于?!
我的心登時一沉,知道出大事了。
中行說奴媚媚膝上前對單于稟道:“大單于,老奴早就說這劉丹心懷不軌,果然一試就試出來了,他這是想殺老奴啊。在匈奴的王庭殺匈奴的官員,他根本沒將大單于放在眼裏,老奴看先前大單于遇刺一事,只恐與這漢使也脫不了干係。”
軍臣單于怒視着我:“漢使,你有何話說?”
這次第,怎一個“說”字了得?
這個中行說,果然厲害!
我一咬牙,從懷裏掏出手槍,對準中行說開了一槍。今天就算命喪匈奴,中行說也一定要死。
“砰”的一聲,槍聲劃破了夜空,接着響起慘叫聲,中行說應聲而倒,但同時倒地的,還有軍臣單于。
“怎麼回事?”是於單王子及同時趕到的晏七行。“父汗?!”
我震驚地看着倒在地上心臟處正“泊泊”流出鮮血來的軍臣單于,腦子裏一片空白。
中行說爬了起來,喊聲驚天動地:“漢使殺死大單于啦。來人哪,捉拿漢使兇徒……”
這是怎麼回事?
匈奴兵齊擁而上,眼看一把刀向我砍了來,我本能地提劍一擋,順手一劍,結果了那士兵的性命。
伊稚斜大叫:“給本王殺了這兩個漢使,為大單于報仇!”
越來越多的匈奴兵趕了來,晏七行無辜被捲入這場意外的事件中,被迫於我一起倉促應戰。
他擔心得沒錯,我果然闖了大禍!
“殺出王庭!”晏七行多餘的話一句沒說,只喊了這麼一嗓子。
我不肯聽他的,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了,所以我只有一個心愿,殺中行說。
使出渾身解數,再也沒有不殺的原則,再也沒有“婦人之仁”,劍光所到之處血肉橫飛,迸射的鮮血熱乎乎的濺了我一身一臉。但是匈奴兵還是越殺越多,每一個都如狼似虎,刀劍戟矛紛紛向我身上招呼。挑飛長劍,折斷利刃,砍斷矛頭……刀光劍影中我看見中行說得意的臉,就在前方,站在伊稚斜的身邊,我竭力向他靠過去。
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殺人慾望!
“哧”,有劍劃破我的胳臂,接着又有矛刺中我的小腿,我不管不顧讓手中劍發揮最快的速度,汗遮目了,抹一下,劍卷刃了,換一把,不管是中國武術西洋功夫,跆拳道還是載拳道,拳、掌、膝、肘、橫踢側踹,能用的全都用上,恨不得連頭髮絲兒也變成殺人的武器。
我心裏清楚,這裏不是長安而是匈奴,現在不是比武而是拚命。
混戰中,又有幾柄長戟同時從不同的方向向我戳來,我縱身一躍,長戟走空,藉著下落之勢,踩着長戟縱身而起,密密麻麻的匈奴兵立時成了我的過牆梯,踩着他們的肩膀飛一樣向著中行說奔去,一邊奔跑,一邊再度拿出手槍,記得不錯的話,槍里只剩下一顆子彈,這顆子彈,一定要留給中行說。
正在指揮進攻的中行說忽然發現了在空中疾行的我,並立刻察覺了我的意圖,隨手拉過一個士兵作擋箭牌,但他的動作太慢了。
飛身躍起,舉槍,發射!
正中中行說眉心。
中行說睜大了眼睛,死瞪瞪地遙望着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伊稚斜怒吼了一聲,拔劍叫道:“控弦預備,射死他!”
控弦之士(其實就是弓箭手)立刻領命,萬箭如雨向著站在眾人頭頂的我了過來。我狠狠踩倒腳下的人,輕快落地,讓那些箭對着空氣射吧。而我在匈奴兵之中,有種就連他們也一起射。
就在這時,忽然王庭四處熊熊火起,鼓聲響徹內外,有人一會兒用匈奴語,一會兒用漢語亂喊着:“漢軍殺來啦,漢軍偷襲了!”
圍着我跟晏七行廝殺的匈奴頓時一陣大亂。
乘此良機,晏七行劈了幾個士兵,上前拉住我的手叫道:“快逃!”
於是兩人雙劍殺出一條血路,拚命向外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