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借刀
天空中的一輪大日已高懸頭頂,大雪山雖然冷,可只要不下雪,太陽都勤勤勉勉的每天東升西落,試圖征服這片神秘的冰雪世界。
蘇子仲還沒回來,看樣子今日應是留在城守府用餐了,剛剛有迎賓樓的侍者前來請蒲草去用餐,恰巧蒲草一時腹中疼痛,問了侍者方便的位置,攥了一疊軟麻紙就要去泄個痛快。
“哎喲!”一聲女子的驚呼。
低着頭小跑着沖向茅房的蒲草腳下一空,天地便旋了起來,身下傳來一陣柔軟的觸覺,一股清香悠悠地鑽進鼻子。
“好香啊。”這股香味真好聞,蒲草下意識的用力吸吸鼻子。
“啪!”蒲草臉上一疼。
這才發現身下壓的是凌子公主,凌子公主杏目怒睜,一手捂住胸前,本能的扭來扭去,試圖從蒲草的身上掙脫出來。
意外的欣喜、唐突佳人的赧然以及被幸福沖昏頭腦的無措,短短几瞬,蒲草臉上的表情豐富極了。
“啊!”凌子公主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何時被人如此待過,受驚的雪鳥一般大聲尖叫起來。
蒲草生怕引起誤會,嘴裏忙道,“別喊別喊,我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許是怕引來迎賓樓的侍衛的想法佔了上風,伸出一隻手去捂住凌子的嘴巴。
凌子更害怕了,雙腳胡亂的蹬着,無論什麼是高貴公主,還是小戶碧玉,驟然遇到這種情形,大抵都會祭出女子相搏的大殺器-----抓、撓、咬。
凌子指甲照着蒲草的臉上撓,蒲草的臉上頓時多了好幾條血印子。
蒲草恨不得自己多出兩雙手來,攥着軟麻紙的手左支右擋,可兩人都沒修行過,許多行為都是憑着應變的本能,蒲草的手還捂在凌子的嘴上,好不容易用胳膊肘壓住了凌子的一隻手,面對着凌子另一隻亂抓亂撲的手,不得不鬆開軟麻紙,費老大的功夫才把凌子按住。
嘶啦之聲響起,兩人愣住了。
凌子外面穿着的皮袍在掙扎中被扯破,蒲草的半截手按在一處軟軟圓圓的地方。
凌子哇的一聲哭起來,腦子裏不知道怎麼就想起郁臻,以前跟郁臻在一起,兩人都守禮自持,呆在一間屋子裏都刻意開着門避嫌,長這麼大何時被如此待過。
一時間凌子忘記掙扎,豆大的眼淚珠兒順着眼角流了出來。
蒲草畢竟在下里巴人扎堆的三多集長大,雖說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可葷話卻聽過不少,當下也反應過來無意之間按得不是地方。蒲草見凌子不掙扎了,反而慌了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做,傻乎乎的保持手裏的姿勢按着不放。
兩-腿之間傳來一陣劇痛,疼得蒲草全身一緊,夾住凌子的一隻秀足。
好在凌子的力氣不算很大,否則蒲草也不用修行冰瀑經了,直接就能改修傳說中的無上神功--葵花寶典了。
兩人誰也動不了,就這麼保持着怪異又香艷十足的姿勢。
這裏是迎賓樓的拐角,平時也沒什麼人來,誰沒事往茅房邊上湊。
看起來像是經歷了滄海桑田,實際上不過是彈指之間,救場的不是侍衛,而是蒲草的一個雷鳴般的臭屁。
剛才掙扎之間還不覺得,此時蒲草的肚子咕咕地鬧着,看樣子是真憋不住了。
蒲草趕緊鬆開凌子,爬起來夾着雙腿蹦蹦跳跳地沖向茅房,甚至來不及向凌子說一聲對不起。
一瀉千里之後,蒲草好容易才清醒一點。
起來之前在凌子身上借力,重重壓的這一下怎麼算?
如果沒記錯的話,軟麻紙此時應該凌亂的散在外面走廊的地上,待會兒怎麼出去?
這下完了,凌子公主肯定覺得我是個輕浮的人了。
不過,手感可是真好啊!
呸呸,亂想什麼呢,還是想着怎麼出去吧。
外面,凌子公主也趕緊爬起來,拍拍身上沾着的雪漬和灰塵,還好剛才一幕無人看見。凌子感覺自己的臉燙得能燒起來,冷風一吹,大致知道自己應是誤會了那個在劉家堡不怎麼說話的黑小子。
左師的一番話讓自己覺得很壓抑,凌子沒讓侍女跟着,想出來吹吹冷風。
父親和豐皇當年親如兄弟,怎麼說反就反了?從小和自己青梅竹馬的郁臻,雙宿雙棲做一對人人艷羨的神仙眷侶,頃刻間怎麼就變成了仇人?
難道皇帝的寶座就如此誘惑,可以讓人拋棄一切?
凌子既憂着遠在豐國的父親,左師說巨象山一線每日都像絞肉機一樣吞噬着將士們的生命,父親在前線不知可好。又想着傳聞中出現在隆國的郁臻,萬一到時候見了面,該如何面對那個曾經意氣奮發氣華如淵差一點成為自己夫君的十五皇子。
心裏有心事,凌子也就沒留神,出了院門順着迎賓樓遮雪的廊子一直走,沒想到與蒲草撞了個滿懷。
劉家堡的內陸黑小子,就跟地獄惡犬一樣令人生厭,竟敢...
羞紅着臉的凌子做賊似的逃回豐國使者住的院子。
落雁谷的雁鳴澗。
黑袍人最近相聚得十分頻繁。以前,好幾年來一趟雁鳴澗,今年都來了三回了。
夜叉還未到,先至的幾個黑袍人在閑聊。
“你們倒好些,豐國離此處最遠,本王每次過來全憑真氣支撐,真是累得不輕。”迦樓羅面具者有些抱怨。
“你金翅大鵬王還怕費點真氣,莫讓夜叉王聽見,否則再像上次一樣掛起來,可就有你受的了。”摩侯羅伽面具取笑道。
“緊那羅讓大冶把豐國咬了一口,豐國那邊的活兒不好乾啊,還好凌英俠聽話,不然本王真要被剝去一層皮了。”想起上次夜叉王的怒火,迦樓羅仍心有餘悸。
“也就摩侯羅伽最快活,渝國人傻不拉幾的,稍微露點手段弄幾次先祖顯靈,大渝王都快舔-他的腳指頭了。”乾闥婆的語氣有些嫉妒,“睦國人可不好糊弄,張鈞達表面上對我唯唯諾諾,實際上撒了不少暗線想摸我的底。哼,白費心機而已。”
阿修羅才從大雪山回來,那個地方天寒地凍,還是落雁谷的陽光舒坦,他懶得參與幾人的抱怨,眯着眼睛享受陽光。
“噓!”
夜叉王從天而降,一身黑袍展開,遮住了五人頭頂上的陽光。
閑談的幾人趕緊束手而立,一一向夜叉面具彙報各自進展。
隆國雪鷹城,皮貨鋪子。
戚庄韋坐在櫃枱上,刀橫在膝蓋上。
身份不夠的人,走不進這間鋪子,能進這間鋪子的人,都有戚庄韋不見不見的理由。
戚庄韋面前臉上尚帶着一絲稚氣的十來歲少年,進門以後也不說話,只是這裏看看哪裏瞅瞅,似乎與戚庄韋比耐心。
戚庄韋目不斜視,恍如少年不存在一般,戚庄韋向何巍峰保證過,除了丁揚,無論是誰,只要沒有何巍峰的手令,想拿走影滅扣下一片紙、一個人犯,就必須踏過戚庄韋的屍體。
“戚大人辛苦一天,雪鷹城可是好些年沒這麼緊張過了。”少年長相偏陰柔,聲音不大,卻很有穿透力。
戚庄韋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太子哥哥死了,父皇很是傷心,以前羨慕太子哥哥比我早生幾年,便可以成為下一任隆皇,不是沒想過去爭,只要大雪山同意,我為什麼不能成為隆皇。可現在他死了。”少年頓了一頓,一字一句道,“像一條死去的雪犬,屍體都被剖開。”
“二皇子的這些話,還是回去與那些大臣說吧,我就是大雪山的一把刀,看不見聽不見,只知道殺人。”戚庄韋當然知道這個人是隆國二皇子,不然也進不了這間鋪子。
與之前進鋪子的人不同,之前的許多人,要麼威逼、要麼利誘,再不然就是磕頭求饒。二皇子卻不然,似乎並不想從戚庄韋這裏得到什麼。
二皇子沒有順着戚庄韋的話頭,自顧自說道,“影滅在雪鷹城殺了這麼多人,個個證據確鑿,聽說那些人頭都凍在一起,想必是十分的壯觀。丁主使在眠月閣幾乎是個公開的秘密,父皇此刻應該是去了眠月閣,也對,父皇是該擔心大雪山的態度了。”
戚庄韋欲言又止,終是沉默以對。
“而我就不一樣,我不過是到戚大人這兒來轉轉,好歹應該做個樣子。為父皇分憂是做兒子的本分,我要是不來,怕有不少人在父皇的耳邊聒噪。”
“其實有什麼好怕的,手腳斷了又不會送命,只要命還在,手腳遲早還會長出來的,這麼簡單的道理卻沒人想的通。”
“聽說有人用等重的金子來換戚大人手裏的證據,如果真是這樣,那戚大人可得把這些東西看緊了,畢竟,那可是好多好多的錢呢。”
“戚大人若是覺得沒殺過癮,我倒是還可以給戚大人送點東西,說不定戚大人會非常有興趣。”
“哈哈哈哈哈......”
長相陰柔的二皇子將一疊紙放在櫃枱上,學着大人的模樣,背起雙手長笑而出。
戚庄韋瞟了一眼,每一個人名後面,都清清楚楚的記着這些人的罪證。
小小年紀,便知道借刀殺人。
比他大上兩歲的蒲草,此時正將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好在趕路的使團每個人都掩着口鼻,只是蒲草遮的稍微多了些,並不顯得如何怪異。
這幾天蘇子仲裂開的嘴就沒合起來過,時不時差點笑得從馬上摔下去,趕路的無聊時光,就全靠蒲草的笑料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