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不甘
一下課，葉靜姝便上前堵住了王舒婷的去路:
“舒婷，有空嗎？我想跟你聊一聊。”
王舒婷一看，葉靜姝的臉上已經不復往日溫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冰冷嚴肅的面龐時，王舒婷心中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漸漸的蔓延了整個心房。
葉靜姝不會發現什麼了吧？自己當初明明做的已經夠隱秘了啊！
對呀，她早上明明已經承諾不再追究是誰拿了她那1500塊錢。怎麼現在……
王舒婷搖搖頭，試圖將腦中所有的謎團統統甩開，之後鎮定的笑了笑，上前親熱的拉起了葉靜姝的手:
“走吧，沒問題！想說什麼，放馬過來！我奉陪到底，到時候你可別嫌我煩哦！”
可一路上，王舒婷並不如表面上那麼風輕雲淡，內心反而更亂了:
不，葉靜姝不可能發現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不是么？
想到這兒，王舒婷便更加肆無忌憚了，一如往常與葉靜姝攀談了起來。
“靜姝，咱們等着李晴跟劉紅她們吧，你看她們幾個還沒過來不是？”
可葉靜姝的回答註定要讓她大失所望:
“今天中午就咱們兩個”。
王舒婷還想說點什麼，去對上了葉靜姝滿是冰凌的眼神。之後千言萬語都堵在嗓子眼裏面，再也難以蹦出一個字來。
於是便不再言語，兩人之間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打好飯，王舒婷本想借口走掉。可無奈，葉靜姝卻死死跟在她後面。
雖然不跟他說話，但是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今天的氛圍實在是太詭異了。不過，算了，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她王舒婷之前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葉靜姝的事兒。僅僅就這一回。
反正最後那些錢自己又沒真的拿走，即便發現了，那她又能把自己怎麼樣呢？
想通了其中的彎彎繞繞，王舒婷如同吃了顆定心丸一般，出奇的鎮定了下來。
之後還若無其事地夾了塊“宮保雞丁”后，笑吟吟地說著:
“靜姝，你嘗嘗，今天中午這個菜做的不錯。”
看着自己盤裏多出一塊兒雞丁，葉靜姝笑了笑，用筷子輕輕地將其撥開后，語調是那麼的風輕雲淡:
“王舒婷，說吧，為什麼拿那些錢？”
葉靜姝那無比平靜的話語，聽的王舒婷汗毛倒豎，一口飯嗆到了嗓子裏，怎麼也咳不出來，生生的憋出了一大顆眼淚:
“你……”
看着王舒婷因為一時上不來氣兒已經漲成豬肝色的臉，葉靜姝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上去幫她撫撫背，順順氣兒，而是自顧自地夾起了一口米飯細嚼慢咽。
“怎麼，你是不是沒想到，我竟然猜出來那個人是你了？自以為裝的很像是不是？”
這下王舒婷算是徹底笑不出來了。
她一直都知道葉靜姝的厲害，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暴露的這麼快。
在驚訝的同時，王舒婷內心深處反而有種說不清的失落情緒:
葉靜姝對自己的友誼是如此的純粹真摯。可就在今天，因為自己的一時貪念卻生生的將其打碎，再也挽不回了。
不再推脫。王舒婷臉上的笑意，頃刻間也凝成了堅冰，聲音中哪還有往日的熱絡與溫情？
長嘆一聲，王舒婷緩緩開了口，聲音中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悲苦:
“沒錯，錢是我拿的。我今天早上無意間發現，你在柜子裏面放了一些東西。你出去之後，我便用發卡撬開了你的柜子，把錢拿了出來，藏在襪子裏。”
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讓我甚至沒有時間去將現場處理乾淨。”
“原來如此。”
看王舒婷承認的這麼乾脆，葉靜姝便也不再兜圈子:
“說吧，我要一個理由。”
王舒婷聽罷，苦笑了一聲:
“呵呵，偷了就是偷了，還有什麼理由可講？”
看着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葉靜姝想起了往日她們相處時的種種溫馨。
此時，葉靜姝只覺得無比的諷刺:
“我把你當成我的親姐妹，如同手足一般，平時有什麼東西都會跟你分享，我們幾個做什麼都在一起。你難道就體會不到這份情嗎？”
“為什麼你就因為那區區的1500塊錢就要拋下我們這麼久以來的情分而不顧呢？王舒婷你知不知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哈哈……什麼？我讓你失望？”
痛苦到了極點，如同噴涌的火山席捲了王舒婷。
王舒婷的笑聲中透露的荒涼與絕望讓人心驚:
“友情？葉靜姝，你告訴我，什麼是友情？友情能換成錢嗎？友情救就能救得了我媽媽那垂死的性命嗎！”
“你光說我偷錢，可是我有什麼辦法！”
說到激動時，王舒婷將筷子往地上一摔，再也顧不得形象。此時的她，活像一個沒有教養的村婦一般。
“葉靜姝，憑什麼？憑什麼要你從出生開始便可以含着金湯匙出生，要什麼有什麼，呼風喚雨？”
“你一直學習成績優異，家庭幸福，甚至還能賺這麼多錢。”
“而我呢！我為什麼要出生在那樣一個家庭！”
回憶起不堪的過往，王舒婷的眉眼見佈滿了痛苦:
“知道嗎，我剛一出生，我爸爸就跟別人跑了。我媽媽帶着哥哥跟我一個人含辛茹苦將我們兄妹倆拉扯長大。”
“好不容易等我考上了大學，準備孝敬她時，媽媽卻得了這麼重的病！”
“你又怎麼會知道，當醫生告訴我，媽媽只剩兩個月的壽命時，我的心有多麼的絕望？”
“是，你是什麼都有了，而我呢，我只是想守好這份屬於我的母愛而已，這世上除了我母親之外，再也沒有人愛我了，你懂嗎！”
王舒婷的話讓葉青熟悉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沒想到表面上溫和嫻靜的王舒婷竟然有這樣曲折坎坷的經歷。
此時不甘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呵呵，上天待我何其的涼薄！我媽媽現在卧病在床，生命垂危。如果我交不起醫藥費，晚上。媽媽就會被扔到大街上。”
“如果是你，你忍心看着自己的母親自生自滅嗎？”
“當然不能！”
葉靜姝一聽也急了，一下子站起了身。
長久的靜坐后，突然起身讓葉靜姝的氣血直衝腦門，造成了短暫的眩暈。
在清明之後，葉靜姝才開了口，聲音雖然輕柔，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不能，我當然不能容忍我媽媽一步步走向死神。”
“可不管怎麼樣，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違背自己的良心去偷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呸！葉靜姝，你少在這兒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看着挺清高，誰知道你的內心有多麼的骯髒齷齪！”
“你沒經歷過我遭受的苦難，你怎麼會懂，一個人被逼到走投無路時的感覺呢？”
說罷，便不再看葉靜姝一眼，似乎陷入了那片無底的噩夢中:
“這個世界是多麼的殘酷！在生死面前，人的生命是如此卑賤！”
“在冷冰冰的醫院裏，我看到這無數的病人，每天因為付不起藥費而被扔到街上無人問津，最後孤獨寂寞地在病痛中凄慘死去……”
“葉靜姝，你知道我的心情如何嗎？每天摸着自己口袋中所剩無幾的錢，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麼的慌張嗎？”
“我的肩上還背負着學校的助學貸款，另一邊還要為我媽媽交住院費。這麼長時間以來，這一分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無比的煎熬。”
“父母之恩，云何可報？可是我只恨自己沒有用，媽媽為我付出了一切，可當她需要我時，自己竟然這麼的渺小，一點忙都幫不上！媽的，我就是一個窮光蛋！就是個無能為力的懦夫！”
“我害怕，對！一點兒都不錯！我很害怕，怕醫院的人，發現我已經身無分文，走投無路，我倒是無所謂，賤命一條……”
還沒說完，王舒婷便癱在了餐桌上，嗚嗚地失聲痛哭起來。
這下葉靜姝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人世間最無奈的事情就是在親人最需要自己幫忙的時候，自己還無法承擔起這樣的責任。
葉靜姝經歷過，體會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長嘆一聲:
“你走吧，雖然你偷了錢，但我不會告發你。這點你大可放心。這件事情，從現在起，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
葉靜姝看着哭的肩膀上下起伏的王舒婷，心中五味陳雜陳:
“不過……不過，我們的友誼就此作罷了吧！”
“希望王舒婷你好自為之，不管多久，還是那句話，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並不贊同你的做法。”
說罷，葉靜姝便不再理會對面的王舒婷，快步離去。
許久，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的王舒婷看着睜着一雙淚眼，看着葉靜姝離去的方向，目光悠遠。
之後，默默地開了口，無聲說重複着一句話:
“葉靜姝，對不起……”
終究，我還是失去了你。
葉靜姝，我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