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醉眼看人間

第二十章 醉眼看人間

將府春初,花開花謝人終忘,何必走一場。

歡酒本名陸歡衣,十二年前是辛城一名歌伎,正式接客沒多久就與當時趕春闈的宰相私定終身。不料宰相中榜,在京城一路平步青雲,早就忘了陸歡衣。

陸歡衣因為有約定就不願再接客,在青樓中飽受冷眼,過了十年熬不下去,徒步走來京城。看見昔日郎君春風得意,早已娶妻生子,妾房眾多,定是忘了自己。

她受不住委屈在街頭鬧起來,半個小時就被強行拖走,事情也被壓下去,就這樣不了了之。

“你們不知道,倒在粗糙砂地上滾來滾去,被那群士兵拳打腳踢,是個什麼滋味……”歡酒放在桌面上的右手緊緊握拳,眼神冰冷。

她繼續道:“我的臉被他們壓在地上,然後狠命地用腳踹,而我根本不能動彈。我只感到痛,臉被沙礫磨出一道道痕迹,全是密密的血珠;全身青紫地趴在地上,誰也不理睬這個可憐人……

“是雲中樓的人救了我。我求樓主留下我,她便私下使出有意對人隱瞞的易容術,將我的臉皮復原,但是容貌卻稍微變了個樣子。這樣也好,我已經成了完完全全的歡酒,在雲中樓陪着一場場酒宴,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從酒席間知道宰相的罪證。”

歡酒為自己斟滿一杯酒,遞到朱唇邊淺嘗,挽出一個攝人心魄的笑容。

“我這就有一個機會,讓你堂堂正正地在所有人面前說出兩年前沒說完的話,讓宰相不得不贖罪。”餘溫的手覆上歡酒的拳。

歡酒斜目,眼角的胭脂襯得她這一眼風情萬種:“哦?看來小娘子並非平民百姓啊,上次故事編得辛苦了。”

餘溫為自己懺悔一秒:“對不住。像你在暗中搜尋宰相把柄一樣,我也是怕有你這樣的人在搜尋我家將軍的情報。”

“公子自打進門起就不發一言,你的將軍是當下皇帝面前的紅人——燭息大將軍吧?”

“正是。”餘溫試着喝了一口酒,唔,苦的。

她把酒液咽下,口中仍有苦澀:“如今宰相因他女兒被本夫人禁足,朝堂上視阿榮為眼中釘,屢屢誣陷、針對。我沒用,想不了高明的法子,才來尋姑娘,希望能助我一臂之力。”

“夫人的打算是?”

“沒有限制,你想做到哪步、能做到哪步,都可以。”

“哪怕我想他鋃鐺入獄?”

“姑娘若是能讓皇帝這麼罰他,我二人自然不會攔着。不過僅憑負約一女子十載,大概是做不到的。”

“罷了,我自己在青樓情報網中查了兩年都沒查到扳倒他的東西……若是借了燭息大將軍的跳板,我也許能做最後一搏。”歡酒就這麼風輕雲淡地說出了讓餘溫雀躍不已的話。

和歡酒商量好計劃之後,餘溫把歡酒拉到一邊,擠眉弄眼地問道:“姑娘今年真的有二十七?”

歡酒絲毫沒有被冒犯的跡象,想來是在青樓里也被人嚼多了舌根:“不錯。”

“你看起和我一樣年歲啊!”餘溫道,“你吃什麼養顏的,平常都用什麼上妝啊?

歡酒微笑:“自然是沒有將軍府的飲**致了,也就是尋常吃食、一般脂粉。奴家是因為樓主的易容術才能長久保持這副模樣的,她將死皮融去,用秘葯生出新的肌膚,這新的皮膚緊緊地把裂口連在一起,基本不會發皺。”

餘溫點點頭,幸虧歡酒和她一樣,對現代生物知識了解甚少,所以才用了她聽得懂的話解釋。

回府路上,葉榮打手勢:“要不要再逛一會?”

“什麼?我們可是偷跑出來啊!”餘溫和雲屏十分驚訝。

“出都出來了,我想和你多逛逛。”葉榮雙目映出夜市的盞盞燈火,“我們很久很久沒有一起上街了。”

“啊,嗯,好啊。”當初是誰兇巴巴地阻止自己出來的!餘溫吐槽後主動牽起葉榮的手,粲然一笑:“我們走。”

不想當電燈泡,雲屏自覺地行禮:“奴婢先回府了。”

“一個侍從也沒有,有危險怎麼辦?”餘溫聯想到小說里女主單獨出行卻無自保之力遭害的情節。

葉榮反握住她的手:“如果我連保護自己妻子的能力都沒有,還當什麼將軍。”

只覺得一股酥麻電流從兩人相握的手處傳到心臟,餘溫認為葉榮即使比不了女強穿越文里的狂霸帥氣男主角,當個青春瑪麗蘇男主還是綽綽有餘的,說情話一套一套的那種。

“糖葫蘆!”餘溫眼前一亮,是她很喜歡的零食。

她扯着笑意滿滿的葉榮走過去,她掏出腰包的時間裏,葉榮已經付款拿貨一條龍完畢。

“啊——”時隔多日,葉榮發出他為數不多能發出的單音節詞之一。

餘溫驚喜的張開嘴,叼住葉榮遞到她嘴邊的糖葫蘆,手再從他那接過木簽。清甜的糖被她慢慢舔融化,充斥甜意的口腔隨着她一口咬下山楂,迎接炸開的酸味,產生奇妙的味道。

“好吃!”整日被糕點包圍的餘溫嘗到了熟悉的吃食,一臉被治癒的陶醉模樣。

她眼神對上葉榮的雙眼,對方立馬閉眼張嘴,餘溫會意地把糖葫蘆送到他嘴裏,任他咬下一顆被糖裹住的山楂。

“是不是很美味?”餘溫自豪地問道。

葉榮稍作咀嚼,點頭,又做出手勢:“它很美味,是你給我的。”

匪女之為美還是匪女為之美,美人之貽……餘溫想起高中背的《靜女》,感到頭痛就反思喚醒對古詩詞的記憶是個錯誤的決定。

餘溫自覺面頰發燒,心下暗暗罵自己:“你還是個看過無數豬跑的宅女嗎?!這麼純情做什麼!”

她穩定自己紊亂的呼吸,笑道:“阿榮,我們去那邊聽戲。”

他們來到一個有瓦頂及欄杆的圓台下,看着台上的戲子咿呀動姿,行步擺手,有板有眼。

“我自清風入懷呀,任你恁般潑污水,兩袖蕩蕩天月明。”餘溫不確定台上那個背後插滿旗子的就是武生,他豎目一瞪,威風凜凜。

她聽不懂,只圖個熱鬧,葉榮一介武夫倒是聽得淚光點點。餘溫被嚇到:“阿榮,你怎麼了?”

“我也像他一樣,被譚大人欺負……”

唉,餘溫安慰般摟住葉榮,這麼委屈,葉榮的蠢萌應該不是裝出來的了。

抬頭,上面的場景已是武生與旦角互訴情意,旦角兒那靈巧清亮的聲音唱道:“郎君莫道事無常,那官家卻信有清霜。孤零零一人毋憂愁,奴伴郎君至白首哇……”

“相守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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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息尚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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