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樂融融
對於李芸蓮來說，兒子以前不愛搭理這些事情的啊。
家裏總共有多少田地，他估計都說不清，怎麼會願意弄養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呢？
不過，對於她來說，兒子這趟回家，實在是太懂事了，跟以前都不一樣。
想到兒子懂事固然欣喜，但又想到他這個年齡，到現在還沒成個家，又是一陣憂心上頭。
兒子出生在農村，受到了家庭的拖累，要不然，他本來應該有更為遠大的前程。
張峰曾說，她兒子又有能力，又帥氣，完全可以娶城裏的女孩，這聽着是高興，但城裏的女孩，是那麼好娶的？
那彩禮就不知道要多少，再加上房啊，車啊，都得不少。
別人一聽到自己家這條件，只怕是連話都不想和兒子說了。
為人父母的，怕自己的孩子嫌棄自己，但更怕自己拖累了孩子。
周恆勤快的攪拌着飼料，隱約覺察到老娘有異，扭過頭一看，果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笑了一下，問道：“媽，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想問什麼都行。”
其實，要說什麼他心知肚明，老娘現在最憂心的，不就那一件事情么。
他雖然不喜歡總是被催，但是也不能完全不讓人說啊。
果然，老娘期艾的問道：“你上次，不是有一個女朋友嗎？現在怎麼沒聽說了？”
這說的上次，至少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周恆在工作的地方，交的女朋友。
以前父母也總是催問他，於是，他就把對方的照片發了一張過來，讓父母寬心。
這下好了，父母惦記上了。
周恆現在也只得說實話：“分了。”
“分了？為什麼？”老娘一臉的震驚，加失落。
“性格合不來唄。註定是成不了一家人的。”周恆輕描淡寫的說道。
現在這個時代，身處大都市，能處久就很不容易了，再說到談婚論嫁，那就更渺茫了。
箇中原因，也不是周恆能解釋的。
“我看着……她長得還可以啊，那笑起來的樣子，性格應該很好啊！”老娘臉上更失落了，再加上一絲遺憾。
然後，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彷彿她兒子錯過了這個村，就再沒有這個店一般。
農村裡，別人跟她兒子這麼大的，孩子都會跟老子對着幹了。像兒子這年齡再拖下去，就更難了，他該不會打光棍吧？
這可怎麼辦才好？
周恆被逗樂了，笑道：“老媽，你就放心吧！憑你兒子這實力，這長相，將來保證給你找一個比她更漂亮的兒媳。”
飼料攪拌好了，周恆又說道：“以後就都喂這個，雞吃了長得好，肉也更有營養，咱們可以漲價賣。”
然後，又麻利的把飼料提到雞舍的牆角。
這可不是個輕鬆活。五百隻土雞的飼料，全手工攪拌，還一次不能弄多了，免得天氣熱，沒吃完壞掉了，吃壞了雞。
所以，這是要隔幾天弄一次的。
想想他這雙銷售員的手，如今做起了這些體力活，嘿嘿。
其實這樣活動身體，比整天呆在辦公室電腦前，強多了。要是養殖真能辦好，他情願就在家裏干這個。
弄完這些，周恆去廚房看看，看有什麼打打下手的。
主要是廚房的肉香，讓他已經垂涎三尺了。
這幾年來，他除了過年在家吃了幾天飯，平時還真沒在家呆過，一些很平常的家常菜，硬是讓他想了幾年了。
今天聞着那香味，感覺像是在炒辣子魚，光聞着味兒都讓人咽口水。
人說世上最好的廚藝，就是老娘家常菜，這話是沒錯的。
一進廚房，這盤菜就熟了，剛好在起鍋，只聽得鍋里油滋滋的聲音。
李芸蓮一邊盛菜，一邊說道：“火小一點，都起鍋了，你還燒那大的火……”
老爹周發強坐在灶頭，在慢悠悠的往灶里添着柴禾。
一如周恆小時候的記憶中一樣，但父母都老了很多。
以前小時候，只要下雨天，地里的活兒幹不了，他們在家做飯就可以慢一些，不隨便應付一下。
這時候，就都是老娘掌勺，老爹掌灶頭，火該大就燒大，該小就燒小，配合默契。
煙霧繚繞中，兩個人再時不時說點什麼。
很平常的小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周恆就覺得這種感覺很溫馨。
他跑過去，伸手往剛剛盛起的菜碗裏去，兩根指頭叼住一條小魚的腦袋，就往嘴裏塞，也不怕燙嘴。
果真是記憶中的味道。
又辣，辣中帶香，味道鮮美，讓人回味。
這種魚是先稍微腌制半個小時入味，再放鍋里炒的，所以魚皮和魚肉，稍微有了一點嚼勁，吃着很爽，很有滋味。
魚是巴掌長的小魚，周恆連魚刺都直接咀嚼着咽了下去，然後美美的吱溜一聲，舔了舔嘴邊的油。
太好吃了。
李芸蓮看他吃得香，忍不住就跟着高興了，然後笑罵道：“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當自己是小孩子，還上桌偷菜吃！”
周恆又偷吃了一條魚，邊嚼邊說道：“那當然，別說我二十好幾，就是八十好幾，在你們面前，也是孩子啊！”
然後又問道：“媽，這魚是哪裏打的，味道很不錯啊！”
“還不是劉老頭，在那邊河裏弄的呀，跑了很遠，就弄了幾斤，我買了兩斤，知道你愛吃這個。”
村裡都是老人孩子，都是吃自家種的菜，平時也沒人賣菜。只是偶爾誰家弄了點魚蝦或者別的，會在村裡吆喝叫賣一圈。
這並不是天天有，也沒有人以這個事情為主業。
今天倒是碰了個不小的運氣。
周恆說道：“那下午我再自己去弄一些，回來吃晚飯。”
土灶炒菜快，沒多長時間，飯菜好了，準備吃中飯。
周恆也幫着把菜碗往院子裏端，一邊大聲喊：“姐，齊齊，王睿，回來吃飯！”
外面有塊場地，他們家曬着新收的麥子，周瑛和她小女兒在看着，趕麻雀。
王睿是她大兒子，快要準備中考了，今天周末放假，她昨晚去學校接來的。
這時候坐在她旁邊，拿着個手機打遊戲。
聽到喊聲，娘仨都麻利的趕回來，小丫頭跑得尤其快。
周瑛一看桌上，又是豐盛的一桌，對周恆打趣道：“也就是你在家裏，他們才捨得搞這麼多菜，平時啊，他們都是將將就就吃一頓的。”
李芸蓮擺着筷子，笑罵她：“說得好像你娘倆來的時候，我沒有給你弄吃的一樣！”
“噫，你們還假裝聽不出來我說的意思，我不是說我來的時候，說的是你們在家老將就，捨不得吃。”
周瑛說著。
她心裏想，要是弟弟就在家裏就好了，起碼一家人都能吃得好。
但她沒有說出來。
弟弟在外面發展挺好的，現在年輕人都是在外面發展，回農村有什麼出息啊！
王思齊快快的爬上椅子，兩眼骨碌碌的轉着，脖子伸得老長，物色着自己喜歡的菜。
看到喜歡的蕃茄炒蛋，連忙把小手一指：“媽媽，我要吃那個，我喜歡吃那個！”
周瑛立即拍下她的小手，說道：“不許在餐桌上指來指去的，這很沒禮貌！”
王睿熟練的去廚房拿自己的碗，跑出來說道：“媽，我有很多證據，都能證明我其實不是你們親生的。”
半大小子語出驚人，周瑛這個當媽的，都被他整懵了，跟不上他的思路，不知道這小子又在作什麼妖。
王睿正開始變聲的年紀，他故意拿腔拿調的說道：“首先，我看到妹妹出生，證明她是親生的，但我沒看到我出生，所以我可能不是。”
“第二，你們看我這名字，多隨意啊！肯定是你們隨意取了一個。妹妹呢？別人女孩都是叫花啊，朵啊的，她叫思齊，老爸還特意翻了《論語》！”
“第三，你們剛剛聽到沒有？舅舅喊妹妹，叫齊齊，多親呀！叫我呢？王睿，連名帶姓，多生疏啊！肯定你們大人都知道，就合夥瞞着我一個人！”
“綜上所述，我已經約莫可以證明，咱們家，我肯定不是親生的！”
好傢夥，長篇大論一堆，滔滔不絕。
有這時間，桌上的碗筷子已經擺好了。
一屋子大人都笑開了。
這孩子，是他爹的種，能侃會編，張口就來，管它什麼都能說出口，還頭頭是道，歪理一大堆，大人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他爹跑個銷售，也是這個德行。
李芸蓮想着，周恆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都沒這麼多屁話，安靜得很。
周瑛不理兒子的滔滔不絕，說道：“快吃你的吧！你那考試寫作文，要是有你嘴巴厲害，那就可以了！”
王睿依舊說個不停：“老媽，你還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啊！是不是怕說了真相打擊到我？不用怕，我現在心臟很強了。”
“行行行，你不是我親生的，你快別吃了，放下碗筷，去找你親媽吧。”周瑛吃飯眼皮都沒抬，說道。
王思齊還不大懂這些玩笑話，但看老媽那樣子，感覺她應該是在生哥哥的氣。
好呀，哥哥又做錯事了！
她吃飯百忙之中，還伸出左手的食指，在臉上刮幾下，奶聲對着哥哥笑道：“羞！羞！羞！”
小傢伙，這麼點大已經會落井下石了呢。
熱鬧間，一家子吃得其樂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