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寒心,被利用
雲霽寒動作一頓,然後他輕捧起我的臉,擦得越發認真了。
他把我抱到床上,默默地為我擦藥,不解釋,甚至不說話,我在他低垂的眼眸里,什麼情緒都探不到。
我想聽的那句:“就算我成親了,也會一直護你。”
他並未許諾。
“我不是吃味,我就是覺得……覺得危險。”我別過臉,鄙視自己粗拙的措辭。
他輕輕為我蓋好被子,只命令式似的道了句:“不許胡思亂想。”
聽他離去的腳步聲,我心裏越發涼了。想起瑜貴妃的話,又是一陣心悸。
夜裏,我再也睡不着了,偷偷給春華、秋實下了迷香,打開了牆角柜子后的暗格。
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牆面,但需把我的手觸到牆上,用力朝內按一下,再左邊推一下,便可以打開。
這裏只有兩個人知道:我、為我做暗格的李叔夜。換上了暗格里的夜行衣,這套衣服,也是李叔夜留給我的,他說過:“在這個宮廷里活着,早晚要用到的。”
我今日是第一次穿,多年沒飛了。我吸了口微涼的空氣,飛身跳入夜色里。
一路到了太醫院,夜近三更,還亮着燭火,值夜太監可真勤快。我躡步溜進太醫院的案庫,這裏記錄著各宮主子的病例。我在一排排高人一頭的書架上尋找,掐算着十三年前的時間,吃了好些灰塵,總算是找到了寫有“鳳儀宮”三個字的病案。
做雲翊近十年,我從未關心過先皇后的死因,宮裏的人也都對我閉口不言。這是誰的授意?是皇帝,還是皇后,亦或是雲霽寒?
“永昌二年六月,皇後生六公主。”
“永昌二年九月初三,皇后斷月信,孕一月余。”
“永昌二年十月,皇后嘔吐不止,食欲不振,艾草熏香。”
這麼說,先皇後生下珍月公主之後不久,又懷孕了,而且這次的孕吐非常嚴重。
“永昌三年正月初三,皇后小產,翌日薨。”
沒了?
堂堂一國皇后的病例如此簡單?說沒問題,不是糊弄鬼嗎?
這不就是一屍兩命嗎?正月初三啊,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大過年的害人性命。
我瞧了眼皇后病例上的簽名,都是一個人的名字:杜義山。
太醫院裏的太醫我幾乎都打過照面了,沒聽說有姓杜的!
杜義山,怕是早隨着先皇后的死,被滅口了。先皇后死後第三年,曾經的惠妃便做了如今的皇后。
小產,會導致女人小產的方法有很多,可為何小產之後就死了呢?如何做到的?
帶着滿心的疑問,我攀上房檐,夜風很涼,我突然一陣恍惚,那句“高處不勝寒”真是說的好啊!瞧着遠處那座華麗的宮殿,我輕點腳尖,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未央宮的正殿,可巧了,皇后竟也沒睡。
悄悄撥開一片瓦,我把耳朵附上去,便可聽得真切。
“夜,真長啊!”皇后的聲音沙啞而落寞,她該不會更年期綜合症了吧?
“主子,葯快涼了。”是妍若的聲音,她今日被掌了嘴,還要近前伺候,當真是個衷心的。
“你說,本宮,有病嗎?”皇后聲音疲憊得很,全然不似訓斥我時那般氣性。
“主子只要好好調養身子,身子自然無大礙。”
“哼!就算再怎麼調養,年老色衰的命運本宮終是逃不過,陛下日日到那小狐狸那兒去,魂兒都被勾走了。”
“蘭嬪娘娘再怎麼勾人,也沒有子嗣,娘娘放心吧。”妍若的話說得這般大膽,看來皇后已經把蘭嬪的肚子搞定了。
“自己的丈夫,睡在別人身側,從前是,如今亦是,男人啊,就是改不了偷腥。可如今,本宮怎麼覺着,連兒子也管不住了?”
“太子殿下不過可憐那丫頭罷了,若是將來嫁到別國去,憑着與太子這份兄妹情深,還能為太子做內應,穩定邊疆自不用說,更有助於太子殿下的大業。而且,把那丫頭嫁出去,總好過把五公主遠嫁,五公主才是太子殿下的親妹妹,太子殿下也希望五公主能常伴在您身側呀!太子殿下是當真心疼您和五公主!這些話,太子殿下是親口與您說過的呀!娘娘您不必與那丫頭置氣!她不過是太子殿下閑暇時養着玩兒的一條狗罷了。”
聽了妍若姑姑的話,我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下,有一根血脈好似不通,竟叫我從手指尖兒一直痛到了心底。
原來在雲霽寒心裏,我也只是個交易工具!我,連人,都不算!
呵!我不過是個求人乞憐的丑角!我竟這般不堪嗎!
“哼!與她那死了的娘一樣,長了一張楚楚可憐的面相,不然,寒兒怎會對她生憐?仗着自己是鳳命,為所欲為,險些害得寒兒喪命,本宮咽不下這口氣!”
“可惜這丫頭年紀小,不然早點嫁出去,免得本宮看了心煩。”
“主子且不可因為這個丫頭,和太子殿下生分了。昨日殿下大發脾氣,主子為了奴婢,和殿下爭吵,奴婢心中萬分愧疚,真是一頭撞死也甘願。”
雲霽寒和皇后吵架了,因為我?
“哼!那個死丫頭,她沒了才好!”
“噓!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又不知會怎麼和娘娘您吵呢!”
“可氣!寶月宮都是寒兒的人,本宮想插個人都不成,要不然,哼!本宮管她什麼鳳命!哎呦!”。
“娘娘,您是頭風又犯了,奴婢給您傳太醫……”
我轉頭瞧向殿中,鳳椅上的皇后捂着頭痛不欲生的模樣,心裏卻愈發得冷。皇後果然恨不得我死了。而雲霽寒,竟這麼嚴防死守着寶月宮,與他親娘作對。他對我的保護,都是假的,他有必要做得這麼真心,還為我擋箭?
可是,妍若的話……
雨線扎進我的眼,我輕輕合上瓦片,屋脊之上,天黑得嚇人,絲絲雨絲把靜謐的夜空劃得支離破碎。
“正合身呢!”
突然聽到這溫潤如水的聲音,我的瞳孔在一瞬間睜大,眼見着立於檐牙之上那抹頎長的身影。久違了的溫潤嗓音,哪怕他聲音不大,那聲音卻已經穿透了我的耳膜,與我腦海中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重疊。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