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享年三十四歲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轉身的。
一口一個指令的,按着那人的聲音,從絕對看不到他的方向面朝卧室大門,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河流的聲音很安靜,混着一聲高一聲低的的,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就像被一根蛛絲掉在半空中的重物,叫人聽着便擔心這根線會不會隨時徹底斷掉,然後那呼吸便也就永遠沉默在這夜色里,永遠歸於這冰涼的水聲。
顧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回頭,幾乎是大腦空白的僵硬着四肢,終於跨出了卧室的房門。
在一隻腳邁出去的第一刻,身後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
隨後是不知從哪個黑暗角落突然竄出來的歇斯底里的嘶吼,
“爺!”
顧絨猛地停下了腳步,終於伸手捂着臉哭出了聲音來。
可她沒有回頭,在那一片嘈雜的呼喊聲里,顧絨謹遵着男人最後的命令,在原地站了許久後放下手來,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慢慢往外走去。
是他們一起走過的階梯。
是被他蒙住眼睛走過的游廊。
是封存了他們好多回憶的紅渠巷23號。
女子一邊哭的全身顫抖幾乎崩潰,一邊跨進了巷子的昏黃燈光里。
芙蕖還開在那條冰涼的夜河中。
河水之上,那扇打開的窗戶里,男人朝門口的方向最後望了一眼,像是被那樣沉甸甸的眷戀和不舍壓垮,他的眼皮終於慢慢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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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7年11月23日,唐氏集團總裁唐郁因在飛機上心臟病突發而死亡,享年34歲。
他的葬禮在上川唐家祖宅舉辦,唐郁父母都匆匆從國外回來參加葬禮,據說在葬禮上兩人連眼淚都沒有掉一滴,只忙着招呼來自各個家族的貴客,此等場景皆被刊登上報,叫來往路人都不勝噓唏。
“看來有錢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啊。”
“富人家庭親情淡薄,但也沒想到淡薄到了這個地步,哎,當窮人反倒自在一些呢。”
不過寥寥幾句閑談,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頂級豪門中的生死之事都距離自己太遠了,這些新聞報紙轉眼就會被遺忘在身後。
而真正在意並極度重視這件事情的商界名流們,也大多隻顧着計算自己能否從這一場死亡里得到一些利益。
而關於那個夜裏,那場最後的赴約,和滿河盛開的芙蕖,除了當事人,再也不會有人知情。
就像一個不能說的秘密,永遠的被掩埋在了那夜微涼的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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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郁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自己大約是到了陰曹地府。
但作為一個無神主義者又似乎感到了世界觀的崩塌。
於是為了重新建立世界觀,他動了動腦袋,在一陣尖銳的頭痛里轉頭,模糊映着光點的眼帘重新掀開,然後映入一整面光滑潔凈的鏡子。
有人正在鏡子裏和他面面相覷。
黑色三件套,坐着也能看出修長挺拔的身材。
臉部輪廓精緻風流至極,天生微翹的削薄嘴唇透着若有若無的囂張與冷漠,唇色殷紅,皮膚白皙,充滿年輕的活力,三十四歲時被嚴重的心臟病折磨出來的蒼白臉色,還有歷經歲月後深沉與鋒利並重的氣質,都統統不見。
這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年輕的唐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