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04 放行

阿老頭沒有身體，他需要費奇的幫助才能吸收神性水晶，才能暫時提升和補充自己的神力，突出了一個“慘”字。費奇多給了他兩根，阿老頭趁着神力突然增高的瞬間嘗試與自己的信徒聯繫。

在這一刻，費奇是非常緊張的。阿老頭受到地獄侵蝕，神智變得更加容易激動，更加不考慮前因後果，但費奇還是正常的，他清楚阿老頭這一次行動是有風險在其中的。

長久以來，阿老頭都沒有去聯繫他的信徒來營救自己，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阿斯莫蒂爾斯控制着阿老頭的神力，即便他不認為老頭的信徒有能力威脅到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早早掐斷了阿老頭向信徒傳話的通道。阿老頭對這個情況非常了解，如果不是被地獄腐蝕再加上費奇誇大了情況的嚴重性來嚇唬他，他也不會真的進行這樣的嘗試。

費奇在阿老頭開始“託夢”的時候悄悄回到了深獄煉魔的身體內，通過冥想的方式收攏靈魂波動，儘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他暗中觀察並防範着阿斯莫蒂爾斯的力量，看看魔王會怎麼處理這一次阿老頭的託夢之舉。

信息被放行了，阿老頭將自己被拋棄甚至背叛的的哀怒全都發泄出來，生平第一次對魔法女神破口大罵，並對自己的信徒們表示深深地失望。他的神力也被允許通過，這種憤怒讓各地的圖書館和研究室不約而同地受到了災害。

浸水、蟲蛀、火災或者地震，大量研究資料和歷史記載遭到毀壞，許多研究人員，大部分都是法師被花樣百出的頭疼疾病所侵擾。這一次，誰都知道法師和研究者之神阿老頭並沒有死，他仍可投下怒火。他現在被關押起來，善良的神祇們沒有一個伸出援手不說，最親密的盟友和愛人還企圖吞併他的信徒與神力！邪惡，沒有比這更邪惡的了！

費奇的眼角抽了抽，內心感嘆發怒的老實人還真是夠可怕的，真捨得將那麼多神性水晶一次性燒光，就為了發頓火，也不給自己留下點。不管原本是什麼性格，怒火中燒的時候都會變得思慮不周，比如阿老頭這次傳了那麼多信息、造成那麼多事故，可就忘了提自己在什麼地方。雖然他在地獄的消息已經帶回去了，可並沒有在他的信徒中傳播，這次是多好的機會，他都忘了利用。

也許正是因為沒有這種功利心，阿老頭的怒火才顯得格外“真摯”。阿斯莫蒂爾斯將這種真摯的怒火放行，估計也抱着一種看戲的心情，畢竟善神——而且是有伴侶關係的善神——互相掐架，這種好戲可不多見。

阿老頭的表現符合了阿斯莫蒂爾斯的預期，他的信徒行動起來之後可以減少地獄力量的消耗，這也符合魔王的利益。魔王的“預期和利益”就是費奇要試探的東西，這一次能夠放通信息，說明魔王還沒有發現費奇正在裏應外合要對付他，他認為阿老頭神力的異動只是善良神爭權奪利以及沒有拯救能力的表現。

費奇長舒了一口氣，慶幸事情並沒有向不好的方向發展。阿斯莫蒂爾斯還要和阿老頭世界的善良神祇們做做遊戲，那麼自己這邊就還沒到攤牌的時候。

“剛剛解決了造物故主和戰爭騎士，如果這個時候再惹上魔王，那風險就太大了。”費奇心底暗自思考未來面對阿斯莫蒂爾斯時的各種可能性。而在他面前，發了一頓火兒的阿老頭漸漸放鬆下來，又開始皺着眉頭懊惱自己的衝動和魯莽。在未來的一段日子裏，阿老頭將長期處於這種近似精神分裂的狀態中，幸虧只要不給他神力水晶，他也玩不出新花樣來。

在雅卡搬空費奇領地的同時，費奇也在用空間法術對領地做出修改。如同落日山脈的十座魔法塔一樣，他在地獄中也佈置了類似的傳送屏障，再加上一部分幻術，一般魔鬼將無法到達費奇領地的核心。這裏的一般魔鬼，指的是獨一深獄煉魔之下的所有魔鬼。有些深獄煉魔在進階成“獨一”的時候，會罕見地選擇符文法術能力，成為地獄中的法術大師，這種深獄煉魔是有可能看到費奇設置的這些法術遮蔽。

不過，他們能不能破解，那就是另外的標準了。

就這樣過了三天，雅卡最後一次回頭看費奇領地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看不出這裏有個領地。她明明知道那座城堡還在，費奇的水晶王座就在城堡的核心位置，但不管是眼睛還是身體都再也無法到達那個位置。她發出深沉地嘆息，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合適的情緒來應對這個現實，只好轉身走了。

費奇很感謝雅卡最後幫助自己測試了一下法術陣的效果，但在地獄，他目前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這幾天已經足夠他平靜心情，因此在回到永黎大陸時，又可以板起臉來，做回那個冷酷的帝王。

在別人眼中，皇帝陛下只不過是去研究法術，在實驗室呆了一段時間，與之前並沒有不同——只有夏妮知道他在第二世界進行的決戰。當費奇回來的時候，夏妮激動地落淚了，但是費奇並沒有上前撫慰，只是遠遠地點了點頭，便前往書房召見大臣去了。

如果費奇不在，永黎大陸只會緩慢地原地踏步，幾百年也不見得有什麼改變。只有在真理雷霆女神消失以及費奇統治的這段時期內，進步的巨變才會發生。

費奇一回來，就將他在地獄積累的黃金等財富全都拿出來扔到國庫裏面，用來加速推動建設他的主魔法塔。幸虧前不久為財政主管古德治療疾病並提高了身體素質，否則突然出現的這筆財富足夠讓他心臟出現問題。

“這是最後一筆，我不會再把個人的錢扔到國庫里去了，我已經扔的夠多了。”費奇對古德說道：“雖然這些魔法塔是我的沒錯，但終究是這個帝國的。今後的日子你要更努力地做好財政的工作。”

“陛下，你在考慮接班人了嗎？”

“在三百年內不需要考慮。”費奇拍拍古德的肩膀：“以後你工作的時候要記住一點：別怕花錢，尤其是魔法和軍隊的費用。如果不能在五年後擊敗第二世界，那麼兩個世界的相撞毀滅就不可避免，留在國庫里的錢一樣會化成灰灰。不用擔心財政崩潰，那比世界毀滅輕多了。”

五年不勝利，世界便毀滅。這句話很快就流傳開來，期間情報總管麥瑟斯的推波助瀾作用不可忽視。與此同時，由於戰爭騎士被費奇殺死，他再也無法維繫毀滅重生教派的正常運轉，越來越多的人暴露出來，包括很多並非教派人員，但確實提供過資金和人員支持的，現在也被一個接一個查出來。

“財產沒收，主謀斬首，其他的視情況判決就好。”費奇明知道戰爭騎士已經死了，造物故主也被趕走了，但從來都備有在永黎大陸進行宣傳。他反而在不斷塑造第二世界的黑暗和陰謀形象，將第二世界非常恐怖、邪惡的故事廣泛流傳。

夏妮對這種和事實出入很大的宣傳有些不理解，便去問費奇，得到的答案只是簡單的“為了勝利”。“第二世界仍在不斷接近永黎大陸，世界還沒有得到拯救。別忘了我給你看過的那顆越來越大的天上星……”

這的確是實話。利用無限零點符文，費奇能夠讓夏妮看到第二世界在時空中的位置。它的確是越來越大，但五年的時候還撞不上來。每當夏妮再問起有關時間的問題，費奇便說自己之前算錯了。

但是他從來沒說過“五年”的說法是正確的。

魔鬼只知道利用恐懼這一種統治方法，並且精於此道，這也是費奇能夠精通的唯一一種統治風格。在不斷營造的危險氣氛中，兩件事在帝國迸發出了勃勃生機：第一是征討軍，這支要準備前往第二世界的軍隊規模迅速擴大，吸收了過去貴族、騎士等職業軍人之後，整體素質和戰鬥力也得到了提升。費奇慢慢開始給他們裝備魔槍，但護符等防護裝備則全都沒有配發。反正這些人之前就有盔甲，稍微再發一些輕甲，足夠應付第二世界的平民了。

第二件事則是魔法。神術的頹勢和魔法的成長是同時發生的，每個工作組都包括一個魔法師，加上魔杖的廣泛應用，這讓非常多的百姓見識到了魔法的能力。一方面是好奇心，另一方面則是“成為魔法師、成為管理者”的功利想法，導致了魔法學校爆滿的情況。好在費奇同意暫停工作組和領土的擴張，調回人員全力保證教學，這才緩解了一部分問題。

不光是工作組，用來修建魔法塔的人也被調了回去，只有皇家魔法工坊沒有受到影響。幾個月後，所有建築材料到位的時候，魔法師們要麼在學校里教學，要麼在工坊和工作組盡職，能來修建帝王魔法塔的只剩下帝王自己。

雷霆白髮現后便帶着魔法研究會的八名魔法師趕來幫忙，全都被費奇拒絕了。“我有些新想法要在魔法塔實現，你們的水平差遠了。想要觀看過程就在一邊老實待着，別給我搗亂。另外，你們這麼清閑，是沒有工作了嗎？”

“還要造土豆魔像……”雷霆白對着兩根食指，低着頭對費奇說道：“雖然那邊很忙，可我開始想看，但又怕你誣陷我清閑，給我佈置新的任務……”

“那你可以在旁邊看，閉上嘴就行。其他的人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完。”

帝王魔塔就建在塔巫港城中，工地雖然臨近皇帝的半山宮殿，但也沒有離開城區，必然會引起圍觀。地獄騎士團負責魔法塔周邊的保衛工作，他們很快發現堵是堵不住的，於是戰戰兢兢地向費奇申請了許可，然後喜滋滋地搭起了觀眾席，甚至開始賣票。

地獄騎士團的人員不多，因此分了一點利潤給商會，讓他們來維持秩序。在金錢的驅動下，抓逃票的事情就不用騎士團費心了，想要接近皇帝那就只有掏錢賣票上看台一條路。在感受到越來越井然有序的工作環境后，特隆再次對費奇的判斷力五體投地。

但是，地獄騎士團對費奇的崇拜並不能影響觀眾。他們花了真金白銀來到觀禮台上，都是懷着要看魔法皇帝大展身手的。他們萬萬沒想到見到皇帝了，卻只能看着他“發獃”。

皇帝陛下一直保持着固定的姿勢：雙腳比肩略寬，身體挺直，雙手在身前交疊，食指和拇指做出菱形圖案，微微低頭閉目養神。他從早上站到晚上，再從晚上到早上，重複着這個循環。他並沒有移動，也似乎沒有念咒，而且肯定沒有睜開眼睛朝觀禮台這邊看哪怕一眼。如果不是地獄騎士團依舊在全程保護，大家會以為對面站着的只是皇帝的雕像，而不是皇帝本人。

沒有光怪陸離的魔法，這讓眾人很失望。皇帝陛下也沒有三頭六臂吸水噴火，這又是另一層的失望。費奇曾經有着潔白的雙翼，全身散發著聖潔的光芒，如同天使下凡一般。這個形象早已家喻戶曉，大家也都記得他單槍匹馬沖向泰拉斯奎巨獸，但那些和眼前一個平凡人類的樣子是在差距太遠。

整整五天時間費奇一動沒動，全都在冥想中構思魔法塔的框架結構。之後，他身後堆料場的符文板、石頭和其他建築材料緩緩飄起來，從他身後飛到身前，然後憑空消失。除了費奇之外，只有一直陪同——身邊有一大堆零食——的雷霆白才能看明白，那些建築材料全都被傳送進另一個空間。

“這是要做什麼呢？難道魔法塔不見在這裏，只有傳送門開在這？”雷霆白最近迷上了吃炸薯片，嘴角周圍全都是碎渣。“如果是要在其他空間建造，為什麼不把材料直接運進去，人也進去，直接從那邊建？”

她很想跟着建築材料到對面看看，但是不敢。地獄騎士團會阻攔她，這她有辦法溜過去。但是萬一惹惱了費奇，那就沒有辦法了。她只能提着零食儘可能離得近一些，順便換個角度。

大約一半材料消失后，同樣是十五天後，帝王魔法塔才逐漸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