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厲種
“三爺,你看出什麼了?”石磨察覺唐三站在壁畫前面色有異,便問了一聲,倒把正在全身心觀看壁畫的唐三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驚叫了一聲,才回過頭來。
“沒事……沒事……無非是些葬者的生前事迹罷了。”
唐三爺轉臉看了看,在順着壁畫一路觀看中,他已經不知不覺中穿過了兩個陪葬室,到了放着墓主棺槨的主室。石磨和唐林早已將墓中一些成色較好的器物收入囊中,但他倆都很明白,此間墓中最值錢的家什恐怕還在這棺槨之中。
古時富庶人家下葬,總會將自己生前喜愛之物也一起埋入墓中陪葬,尤其生前摯愛的金銀首飾,必會穿戴在身,若是更講究一點,還會用上好的玉石塞住屍身九竅,防止死後屍氣外泄,從而保證墓主屍身不會腐化,但也正因如此,一旦大墓遭盜墓賊開棺,墓主必然遭剖腹摳腸,手段之狠辣令人咂舌。
唐林把冥殿中棺槨上的塵土,細細打量,嘖嘖稱奇:“哎,磨叔,這古人棺材好生怪誕,居然是這麼大一方巨石雕琢出來的,看這上面花紋雕刻如此精巧,想必這家什能賣不少錢吧。”
石磨聞言一笑:“傻小子,這哪是什麼棺材,這是古人用的石槨,真正的棺材還在石槨之內,這玩意值不值錢不好說,反正你費勁能把它背出去。”石磨口中如此說,手也沒閑着,他將早已備好的鐵釺深深釘入石槨寶蓋的縫隙中,想要撬動這個大傢伙,須得用些力氣。
唐三爺看了一眼剛才還沒看完的壁畫。他看的這一幅,正在左邊靠近墓室快靠近墓室盡頭的地方。壁畫在這一段有些損毀,但在右邊的整面牆壁上還有很長一截,也就是說在臨安城被攻破后,還有很長一段故事……
攻城的軍隊打開了臨安城的大門,而當年城中的百萬人口活下來的不過幾千,殘留下的居民也失去了作為人該有的意識,他們獃滯的雙眼和如同野獸一樣的嘶吼讓這支百戰之軍都不寒而慄,無數人一樣大小的老鼠也就是在城門打開的那一刻銷聲匿跡,不留一絲痕迹,或許一切都該到此為止,但這之後,才是報復的開始。
軍隊進駐之後的一個晚上,瘟疫突然爆發,瘟疫所至,赤地千里,無數成人大小的老鼠又復從地底鑽出,見人就撲,二十萬大軍沒有死在沙場上,卻死在了這詭異如同人間地獄的臨安城。
而這時的壁畫,出現了一對夫妻,看男子面貌,依稀就是那帶兵攻城的將軍,雖然臨安城破,但二十萬軍隊無一倖存,他已無法回京復命,只帶了身懷六甲的妻子一路外逃,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對夫妻另尋了一處和順的村落隱姓埋名住了下來,在這之後不久,懷胎八月的妻子有了生產的徵兆,孰料產婦的肚子裏居然爬出一隻長着人臉的老鼠!
村民們又驚又懼,紛紛說這對夫妻家中出了妖孽,不等眾人撤出屋子,火光便衝天而起。村民們想撲火救人,但不管他們用多少水,多少人力,這場詭異的大火始終無法撲滅,所有人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對夫妻在大火中被活活燒死。
翌日,人們再來到這裏,卻難以置信的發現,那個婦人居然還活着,眼神獃滯,呵呵傻笑,懷中還抱着從她腹中取出的老鼠兒子,似是已經瘋了。腳下則踢着一個圓球狀的沙袋,踢了好一陣,才嘻嘻哈哈的離去。
這時,村民們才看見,那並不是沙袋,而是婦人丈夫的頭顱,只是那顆頭顱早已血肉模糊難以分辨,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細細碎碎的啃咬過一般。
也就從這天開始,村子裏的人每天夜裏都能聽見一個男人凄慘的嚎叫,有兩個膽大的人半夜時悄悄溜出去,想看一下那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到天亮卻只回來了一個,另一個被當場嚇死,死時臉上表情極為可怖。
回來的那個人說,到夜半三更時,他看見從燒毀的房屋中中爬出來一個無頭的鬼魂,身着將軍的鎧甲,從死人腔子裏蹦出的嚎叫是:我的頭呢……
自此開始這個村子日漸敗落,經常會有人在這裏莫名其妙的死去,屍體被發現時,都沒有頭。
直到有一天,一個道士來到這裏,他背着手注視着這座空無一人的村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在他的身旁,幾十個小道童忙碌着拆卸行李,似乎是想要在這裏建起一座道觀……
當唐三爺看到這裏時,他發覺自己的手腳已經變得冰涼。故事本身的詭異說出來仍不及畫中所表現的萬分之一,分食女人時的殘肢斷臂、血肉模糊的頭顱、從產婦肚子裏爬出來長着人臉的老鼠……只是,就這樣結束了?
這墓中所葬就是那身形殘缺的將軍嗎?
他又是被什麼東西砍了頭顱,還被啃咬成了這般模樣?
那個抱着鼠兒的婦人去了哪裏?
唐三爺順着壁畫再往前走,卻只看到了一片暗紅的牆面,或許故事本身就到此為止,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畫師沒能再把這個故事繼續完成。唐三爺獃獃的看着最後一幅畫,感覺似乎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隱去了,在一個地下墓室中用了如此多的筆墨,又請來了能工巧匠細細繪製出這麼一幅如同天方夜譚般的故事,又有什麼用意呢?
唐三爺站在壁畫前,想了很久,還是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