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墓中仙家
道教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多年歷史,原本門派繁多各有所長,但隨着歷史流逝和炮火戰亂,很多派系都香火斷絕,未能傳承。現在廣為人知的道系五派分別為:天師道、全真道、太一道、正一道、茅山道。
此五種派系雖非實力最強,但擅長明哲保身,在近千年的戰亂時間裏,他們要麼隱居於深山老林,要麼遣散門派弟子四處雲遊,這才給道門留下一點殘存香火。我所在的華清觀,其實也是天師道遺留下來的一處分支。
走屍人的方術也同樣脫胎於道家,就比如道家五派之中的茅山道,就擅長控屍、馭屍,此門派以“方術”見長,而走屍人,就是從茅山道中最早抽離出來的一隻派系。
當年老子出函谷關,肉身成聖,天下道門本為一家,只是後來歷經戰火,這才不得已四散各地,各地弟子又吸收當地民俗、方術,再加上自己感悟,逐漸演化成不同的門派,其中又以茅山道實力最強。
茅山道最鼎盛之時,有三清符、鎮屍鈴、金錢劍、玉凈瓶、天師鏡五大鎮山之寶。只是道門興旺也敵不過朝代更替,連年戰亂之中天師鏡遺失。到了元末明初,又逢茅山道大弟子王玄機帶着鎮屍鈴和金錢劍叛逃,茅山道因此元氣大傷。而王玄機則憑藉這兩件法寶,自立走屍一派,成了走屍的開山鼻祖。也正因為曾經叛逃,走屍一脈才與道門不和,他們雖成立派別,卻無廟宇、也不受香火供奉,更無資格以道門弟子相稱。
走屍人和趕屍人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能力卻比趕屍人更加可怕。他們把原本的茅山道術與旁門方術糅合在一起,從屍體身上提煉陰丹,用這些陰丹延長壽命。通常來說,走屍人身後跟的屍體煞氣越重,數量越多,就說明走屍人法力越強。
這些走屍人常年服用從屍體身上提煉的陰丹,用陰氣掩蓋了身上陽氣,躲開勾魂鬼差的眼睛,存在於陰陽界線之外,他們不死不活,只要身後跟着凶屍,就能永遠生存下去。也正因為這種法術實在太過陰狠,被道門正派所不容,他們才會躲入深山,此後千百餘年,幾乎不在俗世露面。
我正思付着,看見侯三轉過身:“走屍人不好好在湘西深山待着,來這唐家莊作甚?”
黃宇笑了笑,開口道:“我和他們不太一樣,本分之外的事情,我從不插手,本分內的事,我也不會作壁上觀。”
“前輩們造下的孽,總要有人來還,我這次,就是來還債的。”
當初讓唐家人用鐵釘鎮屍,以怨鎮怨的算命瞎子,說起來應該是黃宇的二師伯。只不過這個二師伯運氣太差,當年在湘西走屍的時候,遇到了湘西屍王,身後凶屍丟了不說,兩隻眼睛也一併折在古墓。走屍人沒了凶屍,丟了眼睛,比普通人還要脆弱,於是他隱姓埋名,流浪到這唐家莊附近,給人算命過活。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唐家莊是百年難見的養屍地。
如果無人驚擾,想來他也可以在這一隅之地安享晚年,得以善終,直到唐家人突然出現。
唐家先祖當年從山中挖掘的陵墓,喚作“驪龍取水”,正處於養屍地的陣眼位置,墓中生氣源源不絕,尋常人葬於此地,可保屍身不腐,子孫後世錢財無憂。可唐家人當年挖開古墓之後,卻發現墓中所葬的,居然是一隻巨大的灰毛老鼠。三個盜墓賊又驚又懼,拼上性命才將巨鼠斬殺,而盜墓賊中僅存的唐家太爺,則將古墓中值錢的物什洗劫一空。
盜墓之後,唐家太爺就在山下建立村落,他把那古墓洗劫一空還不罷休,心裏還惦記着山中所藏的這處風水寶穴,只想着自己百年之後,也能葬入風水穴中,給唐家後人謀個好前程。
再說那古墓中出現的老鼠,本就是東北五仙狐、黃、白、柳、灰中的“灰家”。這灰鼠也算有些道行,它將偷來的四件“仙家”法器放在墓中汲取地脈,自己則躲入古屍腹中等待渡劫。只要在這墓室中待夠百年,躲過雷劫,它就算越過龍門,可以青天化龍了。
這計劃原本天衣無縫,但眼看大功告成之際,卻被幾個盜墓者闖入,偷了法器、斬了肉身、斷了龍門,這無疑惹惱了墓中凶神,給唐家人帶來了滅頂之災。
再後來,就像林布所說的那樣,算命瞎子用走屍人祖傳的方法,用四具子母凶強行與墓中凶神配了陰親,以怨鎮怨,保住唐家莊世代太平。只要這古墓不開,再過上幾十年,墓中怨氣就會與四具凶屍相互抵消,從而徹底結束這一場浩劫。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數十年時間的地脈變動,導致地下河改道,沖塌了墓門……
也該唐家莊人愚昧殘忍,不知敬畏,做出此等挖墳掘墓的勾當,還從女屍腹中拿走了鎮屍法器之一的十二色翠玉明佛朗。
於是,一場浩劫應運而生。
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麼黃二姐說我有“仙緣”,也明白侯三為什麼不讓我把青玉鎖再摘下來。這本來就是“仙家”的法器,一旦拿了就要畢生供奉,你若中途撤手,仙家定會讓你六宅不安,禍及子孫。我頓時覺得哭笑不得,我身為華清觀內門弟子,現在卻糊裏糊塗拜入了仙家門下。
可現在我也沒功夫感慨這一夜經歷,屋外的血雨越下越大,帶着一股濃烈的硫磺味,濃得隔着道門都能外面固執的滲進來。
“這灰皮耗子當真好本事,居然真的化龍了。”耳邊響起黃二姐的聲音,她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守着門口,一張臉因為過度緊張顯得微微扭曲。
“你擋得住嗎?”我問他。
“我附身時間只剩三分鐘,擋不擋得住都沒用了,幾個小輩自求多福吧。”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再問,頭頂突然驚雷炸響,震得我心肝俱顫,耳膜一陣發疼,同時一道巨大的身影在屋外急速閃過,隨着半空中一陣野獸般的咆哮,整個屋子都像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壓迫的扭曲起來。
“看來唐家人是逃不過這一劫了,連帶我們都要被你拖累。”黃宇捏着鎮屍鈴,側頭看向林布那張鐵青的臉,指了指屋門道:“那東西是衝著你來的,是你自己出去,還是我逼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