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買賣
但方老爺護妻心切，也顧不了太多，連衣裳都未換，便匆匆趕往梧桐巷。說來也巧，葉老太爺的車馬也才剛到巷子口，原本方老爺向來好顏面，但被情勢所迫，他不管不顧的沖了上前，跪倒在馬車前面痛哭流涕請求葉老太醫救命。
儘管當時葉老太爺由於年事已高，加上十幾日的舟車勞頓，已是滿臉疲態，但人命關天，他讓兒子扶起方老爺，詳細的問明了情況，讓葉竹苓拿了藥箱，車都未下就趕往了方家，當然葉老太醫並未進方家的門，只是等候在馬車中，進去救人的是葉竹苓，一個時辰后，葉竹苓出來了，方夫人得救了，順利生下一個千金……
方家向來是知恩圖報之人，為報葉家恩情，方家整整二十年未涉足藥材生意，而且也同葉家合作過幾回，但葉家老三葉竹黃實在不同於葉老大爺和葉竹苓這樣為人厚道，是一個十足的見利忘義，出爾反爾的偽君子。後來兩家中斷了合作，關係也疏遠了。
這次葉太醫獲罪，方家也早有耳聞，也知道葉家長房在梧桐巷的艱難。但方家認為，趨利避害乃人之本性，該還的都還清了，不能再去趟這趟渾水。更何況，事情還牽扯到了鄭家，就更不好摻和了。
方庭深想到父親的話，臉上收起了些許笑容，十分客套的問道:“不知公子找在下所謂何事？”
方家置身事外的態度非常明顯，葉嬋衣能理解，於是也不扯當年之事，只笑着說:“在下此次前來，是想和少東家談筆買賣，不知少東家可感興趣？”
方大少深深的看了一眼葉嬋衣，沉吟了片刻才邀請她進了一個廂房，應該是平時內部辦公的地方，佈置得低調簡潔。
“葉姑娘請坐。”方庭深向她作了個請的動作，又吩咐外面的小夥計上茶，也落坐在了小几的另一面。輕笑着問道:“不知葉姑娘要與方某談什麼買賣？”
葉嬋衣也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的說:“方少爺也應該知道我們長房現如今的境況，自父親落難，我三叔明裡暗裏的排擠長房，還一直覬覦我父親手上的兩冊醫書，據我娘暗中打探，好像是有人慾高價購買。”
說到這裏，她適時的停了下來，悠閑的品起了茶。果然看到剛才還置身事外，態度漠然的方庭深皺起了劍眉，還習慣性的用手指摸起了下巴。
葉嬋衣心中好笑，雖然大家都沒有明說那買家是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偌大的晉城，還有誰能有本事讓心思狡詐又自視甚高的葉竹黃心甘情願當馬前卒，除了鄭家還會有誰！
一直以來，鄭家和方家雖然往來不是十分密切，但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方家主要經營木材和絲綢。而鄭家主要靠的是藥材和鹽這兩大產業營利。
原本兩家一直相安無事，就是三年前如意進門，許多人都以為鄭三爺這麼稀罕央槽柳家的柳二小姐，恐怕會做出搶親的荒唐事來。這一回鄭二爺果然又沒讓大家失望，大家又料錯了，這位爺不但沒有來鬧事，反而派人給方家送一份厚禮……
眾人皆感嘆，原來商場上冷麵無情的鄭三爺也是一顆多情種，為顧忌那柳二小姐名聲，寧願自己夜夜借酒澆愁，也未向方家發飆，一時間竟傳為美談！
可是，他畢竟是鄭逍！那個行事風格一向詭異難測的鄭逍！一年不到鄭家突然大肆涉足木材和絲綢產業。而且來勢洶洶，完全一副志在必得的氣勢，直殺得對手措手不及。
而他也如預期的那樣，順利的在木材市場和絲綢市場上站穩了腳跟。不但如此鄭家老三又重新回歸到了紙碎金迷的浪/盪生活。而被搶了幾個大合作夥伴的方家，一向也是吃軟不吃硬的是主，稍作休整，直接進軍晉城的藥材市場。
有人肯定要問，鹽是生活必須品，做鹽的生意豈不是更好？利潤又高，回報又快。話雖這樣講，但想要做鹽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首先食鹽屬於排名第一的民生調料，朝廷對它的管控向來嚴格，想要獲得售鹽資格，那可不是有銀子就行了，而且朝廷向鹽商徵收的鹽稅也是非常重的。
曾有一句話說“天下賦稅，鹽出大半”可見鹽對一個國家的財政來說有多重要，中國歷史上許多朝代都是把鹽的製作，銷售和流通劃歸國有，若私自販售則是重罪。這大齊對鹽的管制雖然沒有那麼森嚴，但也相當嚴格。
而且方庭深還得到內部消息，說朝廷有意整頓鹽商。這也許就是鄭逍涉足木材和絲綢行業的一個主要原因。鄭逍這人行事向來不講章法規矩，心思讓人琢磨不透，這回若是真讓他得了葉家的傳世醫書，那別說晉城，就是整個大齊的醫藥材市場都是他的了，古人說的好“錢歸大路”越有錢，越能掙錢，到時候哪還有方家的立足之處！
“葉姑娘……”
“方公子……”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競然同時開口，又同時止住，然後又不約而同的相視而笑，還是方庭深先禮讓道:“請葉姑娘先說。”
葉嬋衣故作羞澀道:“其實我沒什麼重要的話，只是覺得貴店這雀舌實在是極好，很合我口味。”說完還煞有介事的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方庭深默然，他自然不相信這葉大小姐能隻身來找自己談買賣，會真如表現出來的這樣簡單，恰恰相反眼前這個笑得純凈無害的斯文姑娘，才是個狐狸一樣的人，她料定了方家一定不會坐視鄭家獨大，而且看她一副凶有成竹的樣子，心中定然是有計劃的。
想到這裏，方庭深釋然一笑，也從善如流的端起桌子上的白瓷茶杯輕抿了一口，“果然不錯！在下慚愧，競一直沒發現，店裏的茶水競然比府里的茶還好喝！”
葉嬋衣也笑笑，“古話說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這飲茶應該也一樣。再說遠一點，這做生意也是一樣的道理，你做不好，或許別人能做好。又或者，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找對了合作夥伴，或許事情就辦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