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習武
有時候連虞德陵都想偷個懶了,卻又怕令女兒失望,如今倒也養成了習慣,每日清晨天還不亮,便到演武場等女兒了,待給女兒授完課,方才出府上朝。
官員上朝的時辰本就很早,還要在些之前授課,便可見虞琬寧每日起的有多早,對學業有多勤奮了。
“女兒琬寧,給阿爹請安。”
虞琬寧看見演武場上,父親偉岸如山的身影,便緊了兩步上前,行了禮。
虞德陵是個性情直爽之人,向來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但女兒堅持,便也只好隨了她,只是呵呵笑着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
旁人家裏兒女請安,都是在廳里奉茶,他家倒好,直接在演武場見。
“兵書你已讀了三年,也隨為父練了三年功夫,近來你長高了不少,所以從今天起,便可學習騎馬了,等你能在馬背上騎得穩了,為父再教你射箭。”
虞德陵慈愛地看着女兒,心裏卻暗暗嘆息:雖然長高了些,只是卻太過纖瘦,這細胳膊細腿兒的,一會可得小心護着,別讓她從馬背上摔下來。
若真摔着了女兒,夫人非把他的腦仁兒哭炸了不可。
“多謝阿爹。”
虞琬寧抬頭,笑意燦然,扯着父親的袖角,迫不及待地向演武場邊上的兩匹馬走去。
雪鏡和墨梨安靜地退到一邊,看着虞德陵從家丁手裏接過馬疆,扶虞琬寧上馬,一時不由地緊張起來。
上了馬背,虞琬寧的心裏其實還是有些許緊張懼怕的,但她深吸一口氣,便將這種恐懼生生壓了下去。
上一世,虞琬寧位至皇后,卻終落得個紅顏薄命,僅二十餘歲便被迫自刎,慘死於景和宮中,連兒女,都未及留下一個。
死後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她化作蝴蝶,看着她的結髮夫君永安皇帝季安辰,一夜白頭,看着她拼上性命也未能護住他,看着他終究也被人所害,飲鴆而亡。
虞琬寧向天長哭,痛責蒼天無眼,而後煙消雲散。
再醒來,卻是回到了五歲那年。
想想自己上一世信了母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教導,不識字,不讀書,胸無點墨,遇事無策,當大難臨頭時,只能用最笨的辦法去保護她深愛的夫君,落得個身敗名裂,慘死深宮的下場。
而且死後連累母家,連大將軍府一眾親人奴僕皆被牽連,被御林軍圍府剿殺,父親力戰而亡,母親觸壁而死。
也許是她煙消雲散前那番長哭痛罵使得老天開了眼,也許是別的什麼緣故。
總之虞琬寧重生了,終究是蒼天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即如此,她豈能浪費,這一世,她定要勤奮上進,識文習武,努力將自己武裝到牙齒,只有這樣才可以保護父母親人,才能輔佐她的夫君坐穩帝位,自己穩居鳳座,方不至被人所害。
想想上一世,她十三歲便被皇后隨意指婚給不受重視的皇子季安辰,算算只剩五年了,可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時日緊迫,虞琬寧半刻也浪費不起。
東邊漸漸出現了魚肚白,卻颳起了一陣風,在這春日裏,吹在人身上還是能感覺到寒冷的。
只是虞琬寧雖穿得單薄,但此時正在馬背上努力穩住身子,連鼻子都冒了細細的汗,自是感覺不到。
而立在場邊的雪鏡和墨梨,也是渾然不覺,她倆擔心小姐摔着,連眼睛都不敢眨,時刻緊盯着馬背上的虞琬寧,雖明知有行武半生的大將軍虞德陵護着,但倆人還是緊張地出了一手心的汗。
每每看到虞琬寧身形晃動,雪鏡便忍不住會發出一聲輕呼。
一旁的墨梨,薄唇緊抿,雖一直未曾出聲,但也一刻不曾放鬆地緊盯着虞琬寧,倒像是虞琬寧萬一落馬,她就能馬上撲過去接住似的。
虞夫人差人送來早點,虞德陵小心翼翼地扶着虞琬寧下了馬,意示她休息一下。
第一次學騎馬,虞琬寧其實苦不堪言,只是她依舊面色平靜,絕口不提。
坐到場邊,在雪鏡墨梨的服侍下吃了幾口東西,又喝了點熱湯。
見父親吃完,知道離上朝沒剩多少時間,虞琬寧便不肯再歇,馬上又扯着虞德陵的袖角向馬兒跑去。
虞德陵上朝走後,虞琬寧又獨自練了上早上功夫,方才出了演武場。
她自己訂的規矩,上午習武,中午略事休息,下午習文。
回房重新洗漱更衣,換了鵝黃襦裙,又梳了少女髮髻后,才慢慢往飯廳走去。
虞德陵多年行武,大將軍府並不像旁人家裏那般規矩繁多,向來都是一家子坐在一起用飯的。
今日朝中似乎沒有多少公事,虞德陵居然難得早早下朝,回府與家人一同吃午飯。
他與夫人先坐下,然後妾室孫姨娘,以及嫡長子虞紹庭、嫡女虞琬寧、庶女虞琬瑤、庶子虞紹垣便可落坐了。不像尊卑分明的府邸一般,妾室不得與正室一同用飯。
虞德陵素來不喜歡繁瑣,虞夫人賢良淑德,自然也不會不悅。
上一世,幼年時的虞琬寧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也沒覺得怎麼樣。
可到了這一世,卻生出些許不適來,畢竟她上一世好歹做過七年皇子妃,夫君季安辰登基后,雖然倆人一直處在太后的鐵腕撐控之下,虞琬寧卻也是做了兩年皇后的。
雖在太後面前戰戰兢兢,但至少在自己的王府以及後來景和宮裏,還沒人敢這樣尊卑不分。
再者,若是庶母與庶姐庶弟同她和睦親近倒也罷了,可上一世庶姐暗地裏時常欺負她。
就連三年前那次發熱,也是因為在荷塘邊玩耍時,被庶姐虞琬瑤暗暗絆了一腳,掉進水裏,受了風寒所至。
而且平常小孩子耍耍心眼鬧一鬧也就罷了,偏偏後來見風向不對,庶母孫月枝便帶着虞琬瑤虞紹垣迫不及待地倒向了敵人,甚至就連敵人用來誣陷虞德陵的所謂“證據”,都是孫月枝提供的。
這一點,是虞琬寧決計不能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