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八章
如果二皇子性情真的孤僻,至少說明他在女色上沒什麼心思。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皇後娘娘,臣女一定會謹記您的教誨。」
「好孩子,本宮就知道沒有看錯人。」
亭子紗簾從外面掀開,進來一個老太監。在陳皇后耳邊低語,不知說了什麼。陳皇后眼神有些冷意,扶着嬤嬤的手起身。
「本宮有些事,你且再坐一會。」
李錦素心裏納悶,恭送她離開后,獨自一人坐在亭子裏。
望着宮殿高牆,心裏泛起不真實的感覺。這便是天下最尊貴的地方,世間最令人嚮往的富貴之地。
置身於這樣的地方,為何她半點不覺歡喜,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惆悵。
亭子裏除了她,還有兩個宮女。她們如兩尊雕像一般,一動不動,保持着最卑微謙恭的模樣。眼前的景緻,處處都是人工精造而成,讓人失了欣賞的樂趣。
視線由近至遠,池水、假山、新抽細芽的垂柳。
突然呼吸一窒,那池邊柳樹下,不知何時有兩道身影。一道玄衣站立,似護衛之人。另一人坐在椅子上,臉上覆著面具。
那是……
她的心像被鉤子勾了一下,扯起提到嗓子眼。
能出現在後宮之中的男子,而且還坐在椅子上。一看便是不良於行之人,這人還戴着面具,幾乎不用去猜,她就知道他的身份。
她的未婚夫,二皇子越千邑。
隔得有些遠,她看不清那人的神態。便是近了,想來也是看不清楚的。原因無他。皆因越千邑臉上戴着的面具。
世人都說他性情孤冷暴躁,陰鷙寡言。換成無論是誰,經歷過從雲端跌落泥里的落差,又遭受了親情的背叛,也會性情大變。
他沒有瘋狂執拗到變態,沒有仗着自己受過的委屈攻擊他人已是不易。
做為他的未婚妻,她若是這個時候視而不見,或是有意躲避,怕是不太妥當。他要是多想了,定會以為她嫌棄他。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們終將會是夫妻。
宮女還是低頭眼觀鼻地站着。
她思忖了一會,問道:「不知姐姐們可否能告知,對面那人可是二皇子殿下」
「奴婢不敢當鄉君這聲姐姐,回鄉君的話,正是二皇子殿下。」
李錦素有了數,慢慢起身,「既然巧遇二皇子殿下,我少不得要去請個安。還請你們隨我一道,替我引見。」
其中一位年長些的宮女出列,「奴婢春雨,願隨鄉君前去。」
李錦素微微一笑,跟在春雨的後面。路上問了對方一兩句,得知二皇子極少進宮,便是春雨在福禧殿裏當差,也只見過一兩回。
繞了大半個碧池,總算是快要走到。
近了一看,才看清二皇子坐的是個能推動的木製輪椅,那身後的侍衛面色與其主子的面具一樣,冰冷嚴肅。
「臣女李氏錦素,見過二皇子殿下。」
越千邑微微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因着進宮,她自是穿着鄉君的誥命服。奢華的重青色,同色暗綉出來的複雜圖案。不知是孔雀還是錦雞的鳥類,飛繞在裙裾間。
頭上戴着冠,織金鏤雕,鑲着綠寶石。
冠沉且華美,初戴上時她覺得自己脖子都快斷了。誥命服也與尋常服飾不太相同,層數較多,布料沉實。
這份華麗,愣愣生將她的稚嫩壓住,生出另一種莊嚴的美態。
二皇子不說話,她心裏打着突。本朝男女大妨不是太苛刻,男女同時參加宴會詩會司空見慣。夏國更是民風開放到女子可以隨意在待上拋頭露面,與男人一般經商持家。
可她突然就有些後悔起來,暗自琢磨着二皇子雖然幼年就出使夏國。會不會恨屋及烏,憎恨夏國的一切,包括民風習俗
「殿下恕罪,臣女方才在亭中,遠遠看到殿下您,想着來給您請個安。若有打擾之處,臣女這就告退。」
禮數她盡到了,二皇子若真是還藉此發作,她也是有理由申辯的。
「原來是李家三娘。」
清清冷冷的聲音,帶着不喜不悲的暗啞,聽得李錦素心頭一震。彷彿有絲說不出來的熟悉,再一思量又覺得自己聽錯了。
「正是臣女,今日臣女受皇後娘娘所召進宮。」
他們是未婚夫妻,這般客套,顯得生分得很。然而李錦素明白,眼前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不錯,可她措詞還是要萬分小心。
越千邑抬了一下手,身後的侍衛便將他往過推了一些。他的腿上蓋着薄薄的錦衾,看不清衾下的情形,從身形可見個子應該很高,且並不顯得瘦弱,不像一個常年不良於行之人。
李錦素不知道他到底殘成什麼程度,是雙腿還是單腿是肌肉筋骨萎縮了還是腿斷了隔着深紫的衾,什麼都看不到。
更看不到他臉毀的程度,金質面具將整張臉遮得嚴實,唯有一雙眼及口鼻處露着,也不知是一張臉還是半張臉。
「李家三娘,我略為聽說過,可是那為了沈家大公子大鬧崇文書院的李三娘」
李錦素一愣,這個二皇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心道糟糕,光顧着可憐他,沒有想到他再命不好也是一個男人。
只要是男人,尤其還是一個古代男人,對於未婚妻痴戀別的男人的事情肯定會耿耿於懷。何況原主對沈珽痴迷到那個地步,幾乎舉京皆知。
若是她強行否認,反而會適得其反。
「二皇子明鑒,臣女自幼得知家母逝前定了一門親事,便是那沈家的大公子。早前不太懂事,總想着既是長輩們定下的親,多相處些總是好的。萬沒有想到人走茶涼,沈家有心毀婚,對婚約之事閉口不提。後來臣女想明白了,已與沈家做了了斷,萬不會再做出有損體面的事情,更不會讓殿下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