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準哭

洛楊已經接受了現實，不接受又能如何？

現在去浴室沖個冷水澡，或者拿腦袋撞幾次牆全都無濟於事了。

也許還有唯一一個辦法，一個在黑暗中絕望的人唯一的一絲希望。

就這樣。

洛楊用手撐起上身，雙腳夠到地上，早飯沒吃，又被貓，短訊和從天而降的小崽硬生生吵醒，現在洛楊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突然從趴在床上變成站立的姿勢，實在有些頭暈，眼前千絲萬縷的黑紅線條纏繞在一起，和無數條蚯蚓一樣。

洛楊稍稍停了半秒，哭鬧聲又催促着他趕緊做最後的嘗試。

來到陽台，洛楊兩手伸直，站在窗帘右邊，雙手分開約摸一個小臂的距離。心中默數:

一！

二！

三！！！

只要拉開窗帘，接近十一點的刺眼陽光就會從朝南的陽台外曬進房間。

房子雖老，太陽很好。

這是他忽悠租客的話，說來這個老房子還是祖母留下的。

想起祖母，洛楊的鼻子稍稍有些酸。他從小就是在這套老房子裏長大的，現在房子周圍早就圍了一圈又一圈很高很高的樓，那些樓的名字一個比一個好聽，一個比一個大氣，叫什麼星河府，什麼盛世花苑，還有一品天地，諸如此類的名字，一聽就是貴的嚇人，不是洛楊這種人努力工作一輩子就買得起的。

新樓盤動輒十一萬的房價，一套套內一百平的房子最少也要一千一百萬。

好在，他還有這些華麗的新樓中一個扁平的小房子，在gugu地圖上看幾乎就是一個小坑的棚戶區。

雖說是棚戶區，可也是一個有重要歷史意義的建築，祖母留下的這套房子建造於清光緒年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中介就是這樣介紹洛楊租出去的兩套房間的，說是套，其實不過是兩個帶小閣樓的單間，由於沒有獨立衛生間和浴室，租金實在漲不上去，洛楊又懶得重新裝修一下，能收點租金，過過日子就行了。

但是洛楊這套兩樓的房子住的還算舒服，雖然只有一間卧室和一個小客廳，但是卧室外面是一個陽台，夏暖冬暖，日照時間非常非常長。

所以，來吧！最後的一擊！

千萬不要猶豫，洛楊，猶豫就會敗北。

唰一下，窗帘打開了。

陽光以3*10^8千米/小時的速度，毫不客氣地一下子湧進洛楊的房間。洛楊自己的眼睛也被光線刺的睜不開眼。

在他緊閉雙眼的幾秒內，小崽的哭聲消失了。

成功了，這一招對付吸血鬼的辦法，果然對這種古怪事件也有用。

何況這樣的紫外線突然襲擊，雖然有玻璃隔着，這種小傢伙也受不了吧。

他幾乎興高采烈地睜開眼睛，能行的，果然能行的。洛楊想像着一片金色碎屑緩緩從床上升起，瀰漫在陽光的粒子塵埃之中。

可惜的是，視線穿過陽光，只見床上那個肉肉的，粉粉的，明顯曝光過度的小崽正抓着陽光前前後後極度不協調地揮舞着手臂，而兩條小腿也不甘寂寞，緩慢卻有彈性的輪番亂蹬。

猶豫就會敗北，果斷也無濟於事。心狠手辣也不能叫它煙消雲散。

小崽曬着太陽雖然不哭了，嘴裏卻嗯嗯呀呀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

洛楊想着，床單都濕了，趁着太陽不錯，趕緊把床單換了吧，要不然晚上豈不是要睡在幹了的尿液上。

想到這裏，他放下窗帘，走回床邊，對着小崽道：“你，旁邊去一點，我要換床單。”

一邊說，一邊伸手拉扯湖藍色的床單。洛楊站着的位子正好擋住了光線，小崽又抓了幾下覺得不對勁，於是再次放聲大哭。

洛楊卻以為自己拉扯床單的動靜太大了，嚇到了小崽，這麼一哭，只能放下床單。

“別哭了，不準哭。”

“哇......”哭聲愈演愈烈。

這下洛楊慌了神，又喊了幾次，別哭了，不準哭，別哭了。小崽絲毫不給面子，繼續哭，哭得渾身通紅，聲音都開始沙啞。

洛楊伸出手又收了回來，原本想着是不是可以拍一拍這個小東西。梵高心情好的時候是可以讓洛楊碰幾下的，而且碰幾下之後，梵高會表現出很滿意的樣子。這哭哭唧唧的小東西是不是也可以碰一下？

洛楊像是害怕觸電一樣將手伸到小崽面前，猶豫再三也不敢碰一下。要是不碰，還有機會相信這是個假的，要是真的是人的身體，要是有溫度，天啊。

還沒等他想完，小崽的兩隻小手突然抓住了洛楊的手，洛楊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踉蹌跌在床上。整個人一半在床上，另一半跪在地上，上身完全不敢放鬆壓在床上，生怕一放鬆，半空中的手會一併壓在小崽身上。

這麼個柔弱無力，吹彈可破的小身子，怎麼受得了這樣一壓。

這孩子卻好像沒察覺什麼動靜，抓着手玩得不亦樂乎，洛楊可不好受，這個半跌在床上的動作還真考驗洛楊的腹部力量。洛楊的心裏已經沒了想法。

無意識地喊道：“幹什麼？幹嘛抓着我的手啊。放開，放開我。”嘴上雖然這麼喊着，手上卻一點不敢用力，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說的真有道理。

洛楊突然氣不打一處來，對着抓着他的手好奇地往嘴裏放的小崽，一頓抱怨，“你最好是個外星人，或者有什麼特別的功能，要不然看我不把你扔了。把手還給我，還給我。”

又不能用力，只能身體強撐着不壓下去，結果手反倒被小崽抓得往前挪了幾寸，突然間，碰到了他柔軟無力，濕潤的小嘴。小崽拉着洛楊的手放在嘴邊，似咬非咬，弄得洛楊一手唾沫，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一下，洛楊算是明白了這小崽真的不好對付，心裏又恨又癢又想罵人。雖然梵高也會舔洛楊的臉和手，但是感覺很不一樣。

洛楊根本形容不了這種感覺，天啊，家裏多出一個小崽，還是個小男孩，天啊！饒了我吧！不要這樣，不帶這樣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