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章 燈滅心死
妍淑媛死了。
撞向柱子那一刻砰地一下的重重地撞擊聲,彷彿一聲重鼓敲在人的心臟上,額頭上破了一個大洞,汩汩的鮮血猩紅又刺眼。
那雙瞪大的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戚貴妃,好似再說你會又報應的。
正殿內,所有人都靜默了片刻,最後還是趙淑妃冷冷出聲,帶着譏諷道:“貴妃才說妍淑媛禍亂宮闈,如今又鬧出三皇子與珍貴人的事,貴妃現下又該如何收場呢?”
容涵身子僵硬片刻,臉色一瞬發白,哆嗦着唇,怔怔地想着妍淑媛是怎麼知道的?
她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努力想讓自己鎮靜下來,在趙淑妃話音剛落之時,她一下跪了下去,沉聲道:“妍淑媛罪無可恕,現又無故攀咬皇嗣,污衊皇子與宮妃清譽,即便一死,也不能洗清其罪責。又何必給什麼交代!”
趙淑妃連連冷笑,看着底下的人將妍淑媛的屍身給抬了下去,眼眸一沉道:“現在可是什麼都憑你們的一張嘴來給別人定罪。你說妍淑媛是無中生有,惡意攀咬,本宮倒是覺得事有蹊蹺,偏偏為何就是三皇子和珍貴人,這兩人任何一個都與戚貴妃關係不淺。”
她緩緩抬眸,斜睨着看向眼神越發陰鷙的戚貴妃,“貴妃你現下又當作何解釋?妍淑媛一死,你當如何向平郡王府解釋?又如何向天下人解釋三皇子德行有失之舉?”
戚貴妃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片刻,渾身都在積壓着一種憤恨,她神情越發柔和,可眼底的陰毒和狠戾是掩飾不住的,就像是聚集着濃郁的怨氣的厲鬼一般,眼底還彷彿掠過一道陰森的綠光。
良久之後,戚貴妃抬眸看了捻秋一眼,捻秋會意直起身子輕輕拍了拍手,不知藏匿在何處的侍衛魚貫而入,紛紛立在裴沨她們身後,腰間長刀露出一截寒光。
趙淑妃被此舉激怒,冷喝道:“戚貴妃你現在可是要殺人滅口!”
戚貴妃淡淡揚眉,輕輕笑了一下:“淑妃想拿妍淑媛說的事來要挾本宮,問本宮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只要天下人不知本宮就不必向他們交代了,而你們只需要守口如瓶便是。”
她緩緩起身,理了理自己華服上褶皺的地方,漫不經心又繼續說道:“淑妃別怕,雖然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可本宮也有讓活人開不了口的法子。”
趙淑妃目光冷然地盯着戚貴妃,冷嘲道:“戚樾柟你今日本想殺雞儆猴,可惜卻被妍淑媛捅破了天大的秘密,你想讓本宮守口如瓶,本宮偏要讓天下人知道蕭繼德行有失!”
說著她衝著底下的侍衛喊道:“你們三皇子竟然敢與宮妃珍貴人暗通曲款,做出苟且之事,這般無德無才怎麼配為人君主!”
戚貴妃惱羞成怒,扯着趙淑妃將她推到在地,絲毫看不出從前柔弱的模樣。
她微微揚起下巴,蔑視眾生一般,掃視了在場所有一眼,最後目光落在裴沨身上時,稍稍頓了頓才移開:“本宮本想再等等,等二皇子與謝予在西山謀反的消息傳來,那時我再送你們下去陪他們。既然你這般迫不及待想要作死本宮就幫你。”
戚貴妃眼底赤紅,看不見一絲清明,她衝著走下台階,從一侍衛手裏抽出長刀,兩手舉起長刀指在趙淑妃面前。
旁邊跪着的容涵被刀光掠過,嚇得身子一歪,驚恐地看着戚貴妃。
就在此時一聲壓抑的低笑傳了出來,戚貴妃手裏握着長刀,偏頭看了過去,只見裴沨一手掩着自己的嘴,從指縫中露出一陣譏笑出來。
裴沨臉色微微發白,笑意有些陰森,她定定地盯着戚貴妃,輕聲道:“貴妃娘娘你殺啊!”
所有人聽得這句,都以為裴沨已經瘋魔了。
裴沨在懷鄞驚愕不已的目光中從她身後走了出來,她低低笑着:“貴妃娘娘費盡心機做局,害了妍淑媛的孩子還給妍淑媛栽贓上禍亂宮闈的罪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然還鬧出三皇子的笑話,在場的人可都知道這個秘密,貴妃娘娘殺了淑妃娘娘,可還要連着公主、自己的兒媳、外臣家眷乃至在場的所有宮人侍衛一起殺死?”
她扯着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看着戚貴妃握着長刀的手有片刻猶豫又繼續道:“只有這樣,你才能保住這個秘密不讓別人知曉。”
說著裴沨微微抬起一手,環顧着四周的侍衛,輕輕笑着:“今日我們成為你們刀下亡魂,下一刻便是你們自己也要來閻羅殿陪我們。”
她癲狂地笑着,指出戚貴妃的殺心和狠毒。
裴沨眼眶泛紅,梳着的髮髻垂下幾縷凌亂的髮絲,無端添了幾分邪氣和妖媚,她晃晃悠悠地每走一步,發上珠釵就墜在地上,最後停在戚貴妃面前時,髮髻散落一頭青絲披散而下。
那一刻戚貴妃手裏的長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她只覺得面前站着的不是裴沨而是死去多年的謝濯化成厲鬼又回來了。
裴沨聲音幽幽:“你替我夫君和二皇子安上謀逆罪名,你殺了我們,他們才能了無牽挂將你們一群亂臣賊子全部殺盡,這也算是替我們報了仇。”
戚貴妃頓了片刻,後退了一步,猙獰着臉道:“本宮才不會如了你們的心思,他們若是真沒死,還敢回來,那本宮就要拿你們去城牆上,在他們面前親自將你們凌遲而死。”
她霍地抬頭看向底下的侍衛道:“將她們全部關押但臨清殿,沒有本宮的旨意不許放她們出來。”
許久,正殿內擠着的人終於清了乾淨,連着方才妍淑媛流下的血也沒了痕迹,戚貴妃這時才冷漠看向底下跪着的容涵,她抬手便是一個聲音響亮至極的巴掌,落在容涵臉上。
容涵臉跟着一偏,雙耳耳鳴,嗡嗡地聲音讓她噁心的想吐,嘴角也裂開了一道口子,流下一道血。
戚貴妃恨聲道:“你竟然敢瞞着我這麼大的事!”
容涵跪着匍匐在地上道:“我是為了殿下……”
“為了殿下?”戚貴妃冷笑不已,“你若真為了殿下,那現在本宮要你一杯毒酒,又或是三尺白綾將她的性命給我了解了,只有她死了,殿下才能好。”
容涵身子一僵,慘然一笑道:“我知道了。”
而這邊裴沨前腳才進了臨清殿,後腳便是喉嚨壓抑着的一陣腥甜鐵鏽味漫延在口腔里,一口血突然噴了出來。
嚇得懷鄞當場就眼紅了,想讓人去找太醫,可回應的只有緊閉的殿門。
裴沨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鮮血,臉色蒼白難看道:“無事,我身上還有杜太醫給我開的藥丸。”
“他們既然將我們留在了盛京城,那就是證明他們是要回來的,在此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我還要去問清楚謝予一些事,現在我們要保全自己。”
懷鄞握着裴沨的手,咬咬牙應了下來。
……
亓雲殿。
珍貴人摘去了珠釵和首飾,靜靜地跪坐在軟墊上,她看着容涵手裏托盤放着毒酒和白綾,忽然笑了:“從前我與四姐姐不死不休,我還以為我要死了來送我的人會是她,沒想到卻是你六妹妹。”
容涵緊了緊手裏的托盤,將它們放置在珍貴人面前,冷漠道:“你我早已不是姐妹,如今不過是奉命前來而已。”
珍貴人恍然一笑:“是啊,從一開始就不是姐妹。只是我沒想到我會拜在妍淑媛那個賤人手裏,我以為扳倒我的會是裴沨,因為她怕我這個異數,又或是你,因為我指染了你的丈夫。”
容涵神情一凜,她死死地咬住牙關,一言不發。
珍貴人端起眼前的酒杯,幽幽地看了容涵一眼,又輕輕轉動着手裏的酒杯:“我們之中,過得最好的是二姐姐,最幸運的是四姐姐,最倒霉的是我,可最可悲的是你,六妹妹……”
“……你知道蕭繼與我痴纏時說過什麼嗎,未娶你時,覺得有些趣味,可娶了你后,你只聽戚貴妃的話又全然無趣,若不是因為容家,他真是後悔娶了你。”
“我知你在乎他,才去碰他、指染他,你為了他隱忍、痛苦,可惜他卻看不見,還在責怪你,六妹妹你真是可悲,因為蕭繼這個男人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一開始就是因為利益驅使而走在一起。”
容涵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冰冷着一張臉,什麼也不願說,只是靜靜的看着珍貴人。
珍貴人眉眼微動,看向手裏的毒酒,閉了閉眼,仰頭一飲而盡,酒杯砰地一下從她手中墜落。
終於要結束了……
此刻蕭繼卻是忽然闖了進來,可惜已經來晚了,蕭繼恨恨地盯着容涵:“你真的是個毒婦。”
容涵緊了緊自己的手,緩緩起身,也不向蕭繼行禮,漠然走到他身旁道:“那殿下就將我這個毒婦休棄回容王府吧,妾身已經厭惡至極,不願在殿下面前強顏歡笑了。”
蕭繼聞言愣了一瞬,看着容涵頭也不回的離開,心彷彿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