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戀人
秋玹坐在掛着自己姓名牌的房間裏,瞪着眼睛看着那張憑空出現在自己手裏的卡牌。牌的正面雕刻着繁複古舊的花紋,花紋中間簇擁着兩個字:
戀人
而就在半小時還不到的之前,一樓的大廳里,某個人還在信誓旦旦地說著:“封建迷信不可取,真正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
秋玹看着手中那張無論怎麼都不能用唯物主義辯證法解釋的卡牌,覺得自己臉都要被打爛。
深吸了一口氣,她還算是意識到了這可能就代表山莊主人的遊戲開始了,這應該是遊戲身份牌之類的。她把牌翻了過去。
“歡迎!我親愛的,遠道而來的客人!歡迎加入第十三屆暴風雪山莊遊戲!
在本輪遊戲中,您抽取到的身份是‘戀人’,屬於【第三陣營】。本輪遊戲將會有兩位玩家抽取到‘戀人’身份,兩位玩家身份綁定,戀人中的一方死亡/淘汰另一方也會死亡/淘汰。
淘汰掉其他陣營的所有玩家就能取得最終勝利!
友情提示:關於更多的遊戲規則問題詳情請見每日‘開心問答’活動。不要驚擾山莊中的怪物哦~
最後祝您,遊戲愉快!”
秋玹又將卡片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先不論這個“開心問答”活動還有山莊中的怪物是什麼,光是“戀人”的遊戲身份就已經夠讓秋玹頭疼。這也就意味着她必須和另外一個人身份綁定,而且她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嘆了一口氣,又一個人調整了會兒心態,看了看時間,秋玹起身準備下樓回到一樓大廳。
“知道身份牌了?”秦九淵靠在旋梯的扶手上,挑着眉看她。
“別說了,你套也套不出什麼話的,因為我自己除了一個身份之外也什麼都不知道。”
男人哼笑一聲:“所以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小姐其實是騙人的嘍?”
秋玹氣得拒絕再和他說任何一個字。
緊接着,那道類似人工合成的電子音又在整棟別墅響了起來:“叮叮叮,晚餐時間到!”
伴隨着一聲序幕拉起的聲音,一張巨大的長桌出現在大廳中央,上面擺滿了各色誘人的菜品。然而即使眾人早已飢腸轆轆,現在還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先坐到座位上。
畢竟在這種遊戲裏,誰知道第一個坐上去的人會發生什麼呢。人們互相觀望着,似乎都在等一個最先吃螃蟹的人。
秋玹突然就很煩。
似乎是厭倦了這種互相提防猜忌的無聲的冰冷氛圍,黑髮的年輕姑娘抬腳就想走過去坐下。但剛走到一個人就比她更快地坐到那張椅子上。
秋玹楞了一下,低頭望去。
某熱心男士弔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晃着長腿,抬眼嘴角彎出一個好看的笑來。
“我剛開玩笑的,別生氣了。”他這樣說道。
秋玹頓了一下,隨即也在他身邊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我沒生氣。”她說。
“好吧好吧。”秦九淵伸手拿了個杯子給她倒了杯汽水,“大哥嚯冰闊落。”
秋玹沒繃住,嘴角往上勾了勾。
而另一邊,食物的香氣刺激着還站着的每個人的味蕾,眾人再次看了眼兩人,心想反正大家都吃了也無所謂了。於是大家哄地坐了下來開始瘋狂進食。
覺得吃得差不多了,秋玹喝光最後一口可樂,滿意地擦了擦嘴。“你發現沒有。”她轉過頭小聲跟男人互動。
“嗯?”秦九淵懶洋洋地把玩着手中的餐巾。
“你之前說,十三個人一起恰飯先站起來的那個先死是真的嗎?我們現在正好十三個人誒。”她壓低聲音湊到男人耳邊詢問。
“你之前不是還不信嗎,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小姐。”秦九淵也學着她的樣子湊在她耳邊小聲比比。
覺得耳朵有點癢,秋玹小小地退開一段距離,“當時我開玩笑的,畢竟這裏發生的事都已經這麼玄幻了。”
“那麼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開玩笑小姐。”男人的聲音很近,低沉的聲線回蕩在耳畔,似乎是因為太過清晰了秋玹反而感覺有些失真,恍惚中像是聽到了來自黑暗深淵的低語:“只要你想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什麼?”
“沒什麼。”男人退開到安全距離,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不過你也說了,按照這種地方的尿性來說,是真的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八十吧。”
哦豁,完蛋。
秋玹面無表情地心想,你以為這樣轉移話題我就會忘了你剛說過的話嗎。
雖然理智上覺得秦九淵只是在拿她開玩笑,秋玹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她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多想,畢竟她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想辦法脫出這個世界。
晚宴進行到尾聲,眾人吃飽喝足的時候——
“叮叮叮!接下來進入每日開心問答時間!”
怪異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用毫無起伏的語氣念着本該活潑歡樂的台詞,硬生生憑一己之力將兒童開心樂園節目變成了深夜恐怖驚悚片。
“第一夜——
問題:‘本場遊戲一共分為幾個陣營?’
特別提示:每一夜在開心問答活動中回答正確的人將有機會獲得一次提問的權力,提問不能涉及到任何關乎遊戲結局的線索,否則視為自動放棄提問權。”
秋玹大概看明白了,這個開心問答活動等於是每天所有人交流討論線索的時機。好處是在場所有人將共享大多數信息,以確保遊戲進度相對一致。弊端是不同陣營之間的人必定會為了獲勝而編造或隱藏重要信息,所以在這個時候,那個擁有提問權力的人將佔到相當大的優勢。
胡亂分析了一通,秋玹相對安了安心,又想到今夜的問題對於她來說似乎得容易過分。
很簡單,秋玹的身份牌是“戀人”,屬於“第三方陣營”,所以常規來說,本場遊戲一共三個陣營,而獲勝的條件就是淘汰掉其他兩個陣營的人。
“這是什麼問題,我那張卡上的信息簡單得過分,根本沒有提到過什麼陣營的,我們之間還分陣營呢?”一個戴銀邊眼鏡的男人率先開口。
桌旁的一些人也附和起來,而另一些人若有所思沒有開口。
所以說,每個人現掌握的信息是不對等的。假設那個男人是真的不清楚陣營的事,那他的卡牌上想必也會有一些其他人現在不知道的信息。秋玹心想,一邊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顯出半分。
“啊!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這時陸行舟突然開口,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集中於他。“答案是三個!對不對?”
“確認答案嗎?”冰冷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等一下,我們應該再討論……”顧清悅急忙說道,然而她的嘴並跟不上陸行舟的速度。
“確認!”陸行舟說。
“操!你是不是有病!都說了再討論一下了萬一答錯了有懲罰怎麼辦?你自己作死別拖着大家一起!”之前戴眼鏡男人旁邊坐着的似乎是他的友人沖陸行舟吼道,他臉憋得通紅,明顯氣得不行。
“答案正確,玩家陸行舟獲得一次提問權。”
黃髮少年立馬得瑟起來,仰着眉毛喊回去,“聽到沒有?回答正確!”
眼鏡男趙柯明顯還想說什麼,旁邊他的友人劉念拉了拉他的胳膊,“算了,下次注意點就是了。現在關鍵是考慮一下要提的問題,要知道從剛才‘它’的話來看,每晚的提問機會至關重要。”
秋玹直覺陸行舟惹了眾怒,但她只在心裏感慨了一下真是小孩子啊,然後沉默着沒有開口。
最後還是顧清悅的圓場:“是的,陸行舟是吧?我的建議是,我們先討論之後確認出一個問題來,然後再由你來決定是否提這個問題。你看這樣可以嗎?”
她客觀分析,語氣詢問間也是委婉徵求意見。陸行舟沒有道理再不給面子,更何況他只是在生趙柯等人的氣。
畢竟只是第一個晚上,在卡牌和情況認知有限的情況下,總結出來的問題無非就是:“如何淘汰掉其他陣營?”,“怎樣確定和自己同一陣營的人?”,“襲擊楊波並拿走鑰匙的黑影是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最後一個問題提出的時候就被否決了,因為這不符合“規則”。這就好比你可以提問“遊戲中是否存在‘背叛者’?”,但你不能直接問“背叛者”是誰,因為這樣的話“背叛者”這個角色設定將毫無意義,這直接關乎到了遊戲的結局。
所以最後選擇權回到陸行舟手中,他將決定最後提出的問題。
黃髮的少年並沒有想太久,就以一種看起來絕對放鬆的姿態問出了,“如何淘汰掉其他陣營的人?”
很奇怪,秋玹暗想,看起來就好像他已經知道了其他問題的答案一樣。
“每天晚餐后,將寫有你想淘汰對象姓名的紙條放在你所對的桌上,期間可以修改對象姓名。直至第二天早飯前,獲得票數最多的人將淘汰。如果票數相同,本輪作廢,當晚只能重投票數相同的人。注意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形式來查看其他人的紙條。”
冷漠不帶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停頓了一下,就像是老式磁帶突然卡帶了。緊接着,那不似人聲的機械音又響起,中間夾雜着滿滿的惡意,“擁有角色牌的玩家死亡,將直接算作淘汰。”
說完這句話,那聲音就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對應的,是所有人所對的桌面上突然出現的白色紙條。
其實按照這個發展,在敵我陣營未明的情況下,最好的做法是第一晚所有人都投自己。獲得第二晚的提問權后再重新投票。然而誰都知道,不可能所有人都乖乖地投自己,無論是出於什麼心態或是提前知道些什麼線索,總會有人在第一晚就迫不及待地將別人淘汰。
秋玹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想得到,但她沒料到的是顧清悅在這件事情上不容置疑的強硬。
“第一晚大家必須都寫自己的名字,”她說著將手中寫有“顧清悅”三個字的紙條攤在桌上給所有人看,“我知道在座的各位中有些存在私仇矛盾,而有些人提前知道些‘規則’。但這只是第一個晚上,不應有無謂的犧牲,你因為私仇矛盾而淘汰掉的人可能就是和你同一陣營的隊友。我雖然不知道那些提前知道‘規則’的人有哪些優勢,但至少在這個晚上,敢在紙條上動手腳的人瞞不過我的眼睛。”
一瞬間她身上的氣場好像變了,雖然還是幹練果斷的模樣,但有什麼地方卻不一樣了。
秋玹隱約聽見旁邊秦九淵的低語。
“竊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