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無路可走
趙屠夫自從一年前得了老年痴獃，不認識任何人，經常在街上邊走邊唱花鼓。幸好大街小巷都認識他，遇飯吃飯，幾天不回家都餓不着。然而，時間久了也會遭人厭惡，見他去了就把門關上。
有人說他是故意裝瘋賣傻，因為花鼓那麼多歌詞都沒忘，張口就來。可趙平死了，老婆子哭得死去活來，他卻還搶着唱喪鼓，眾人開始同情他的遭遇，誰會想到，是周錢的兒子殺了他的兒子。
說這半年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周錢家裏，兩人喝着茶，唱着花鼓歌。一群志同道合的老人也經常湊在一起敲鑼打鼓的甚是熱鬧。周錢喜歡編排他之前的往事，他笑得前仰后翻，拍桌子打板凳，還咒罵世上怎會有如此喪盡天良之人。他笑，周錢與大伙兒跟着笑，回憶着人生百味，來去匆匆，卻沒一件事值得提及。
他和周錢也算是臭味相投的知己，相互嘲笑，相互諷刺卻又願意在一起搭檔，於是有人故意跟他說周錢死了。他連忙問周錢在哪兒住，他要去唱喪鼓，那人便回應是他經常討飯的地方。趙屠夫撓了撓腦袋，他怎麼可能去討飯呢，每次都是一個愛聽他花鼓的人邀請他的，他倆過得非常開心。死了，誰死了，怎麼死的，唉！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好驚怪的。
周錢的葬禮上，勝麗和金寶一樣戴五尺孝布，直到七天後才回到自家。金寶感謝勝麗，從此以後，中規中矩的叫她姐，把她當親人看待。至於二哥的事，聽從法律審判，秋玲變賣家產的事，他也不想追究，一個女人追隨了這麼多年，現在除了那點錢也是一無所有。
可金寶不傻，回想父親對勝麗的念念不忘，又憶起之前的親子鑒定，那時候雅靜出事，他拚命護着的是勝麗而不是孕婦雅靜。那頭髮就是勝麗的，染了褐棕色。然而，父親深知把這件事告訴她，那就是所謂的“野種”，還不如不告知，守着這個秘密進黃土。為了驗證他的懷疑，他也悄悄拿走了勝麗頭髮和父親的指甲。
曹郎中跟慶雪一起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得知她染上了毒癮不可自拔，又聽說勝陽在西安開了家食府，生意火爆。這些仇恨他原本已經忘記，只是慶雪現在需要錢，看到她發作痛不欲生又無能為力，身上的毒品越來越少，她每晚都要去各種酒吧偷錢順便找供貨的人。
這晚，慶雪跟曹郎中說，她已經找到賣家了，偷來的錢除了供他們吃住，就沒多少了，必須去找勝陽，他這個人心軟，隨便一恐嚇就乖乖就範。曹郎中愧對這些年在監獄裏的改造，明明知道她在犯罪，還得替她兜着。
慶雪說因他而去復仇，可這麼多年，她或者任何一個人，都沒探望過他，大概他們已經當他是死人，唯一想念的還是他的兒子，是否結婚，問她也問不出。大概欠她的情債太多，所以又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可他無力償還，只能陪她繼續走不歸路。
其實，慶雪腦子裏還有一條路，去找金財，用家鄉的謠言要挾，等勝陽給的錢花完了就去找他，如果他不行，再找金寶。想想，她的救命稻草還不少，天無絕人之路，在刀尖上行走慣了，總能走出點經驗。
這麼多年沒和金財聯繫，回想當年那慫樣，真的是眼瞎才會跟他在一塊。打電話給唐丁，看能否打聽到金財的聯絡方式，唐丁說金財殺了趙平被抓，正在審理中。慶雪吃驚金財哪來的膽子，當年和勝麗打架，他縮到遠遠的，有些不可思議。這一希望就這麼斷了，看來勝陽這顆命稻草非用不可，如果不幹，就用當年的方式，翻舊賬，毀食府和食品廠的名聲。
勝麗在家陪勝男呆了些天就啟程回杭州，金寶說西安有事一星期前就返回了，特意讓強子來接，她拉着行李箱等他的車，禮軍從村裡辦事回家看見了她，立刻下車跟她打招呼。勝麗差點沒認出來，多年未見，又高又胖，估計有200斤，還蓄了鬍鬚，儼然變成了胖大叔。
“小姑，你這是又要走嗎，不去我家玩會兒？”禮軍見她似親人似朋友，發自內心的高興。他家原本算是個小土地主，經過勝麗那麼一指點，現在應該升級為小財主。
“是，回來快20天了，你這是一直要在汆糴工作了嗎。”她不知禮軍是一時興趣還是跟當年的小斌一樣是懷着一份理想從事這份工作，他完全可以繼承父業，安心的做富二代。
“對呀，一對一幫扶，駐村駐點。”禮軍自從在縣城上班之後，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意義變了，雖沒有前輩那麼偉大的思想，但只要派給他的工作盡量努力完成。
“那現在都2017年了，有哪幾個村脫貧了？”看他說的信心滿滿，想必有了很好的政策引導。
“去年龍影村和向陽村，今年是青龍山和仙姑廟村，明年之後就艱難了，那些村啥都沒有，咋脫貧呀！”在她面前只能實話實說，任務實在艱巨。
“這龍影村靠的是原全柳村脫的貧，向陽村依賴集鎮中心，也就是說先把容易脫貧的村呈上去交差。最後，啃不了的骨頭又東填一筆，西湊一把，糊弄完事，反正期限是2020年？”
勝麗知道在移民搬遷、文明新風、脫貧攻堅、鄉村振興這些大方針背景下的汆糴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改變，真正讓鄉親們腰包鼓起來，胸膛挺起來，環境美起來，涉及教育、醫療、養老、就業、環境治理等等。需要大批有識之士能人帶動，政策配套，關心關愛得以長效發展，穩定脫貧，不返貧，留得住鄉愁，見得着碧水藍天，享得了盛世繁華。這不光是禮軍他們的責任，是每一個汆糴人的責任。
“小姑，被你說的有些汗顏，現實也只能這樣，上面需要好看的數字，下面完成不了，可不就先挑選容易脫貧的頂上嘛。”禮軍已習慣她的毒舌了，字字珠璣。
“這脫貧是否有效果，就看你這一身贅肉就知道了。”見他一身油膩，都替他愁得慌，誰家女子願意嫁給超過自己一半的大胖子。當然，這也是玩笑話，有那麼厚的家底，肯定得選一個中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