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塵定
數十年之後，當那座小城變成震驚海內的大都市的時候，城中的幾位老人都還會對那日天空中的異象津津樂道。
三股完全不同而又同樣強大的氣息衝天而起，驅走飄蕩在空中的烏雲，各自佔了一片天，連月光都無法穿透這三道氣息。
小城中還未睡去的百姓有的驚得打翻了滾燙的茶壺，有的正在歡樂卻被晃瞎了眼，還在被窩裏的孩子被大人壓在身下不敢喘氣，整座小城都被恐怖的氣氛壓得翻不過身來。
黑死林上空，氣旋涌動。而在下方，不管是卡拉圖教眾、中原群俠亦或是少有現面的大漠妖人都被突然出現的異象震懾，而在片刻之後，又各自歡呼。
“那是方丈的佛法！”
“大當家的黑雲出來啦！”
“教主的玄功好恐怖啊！”
······
歡呼聲此起彼伏，喊殺聲接踵而至。
三色懸空之下，原本的鮮紅血色也被映上了奇幻的色彩。
看者無心，戰者無力。
夜空之下，方丈孤身挺立，將道鎮掌教護至身後，袈裟在滿身佛功催動下亂舞，錫杖穩穩立於地面，宛如一株古木，未必參天但卻堅實。
”哈！“方丈怒喝一聲，玄音傳出數里，小城能聽見彷彿的風聲。
天空中另外兩道氣息也被震得一縮，隨即翻滾得更加猛烈。
”方丈玄音神功，已臻化境。臨淵寺，果真不凡！“教主讚歎道。
”這武林大會被二位攪和，老衲忍耐許久，剛才那一吼，已是破了嗔戒，殺戒不遠矣，阿彌陀佛！“方丈提手做了個佛號，閉眼再開，眉須便抖動起來，面目可憎，活脫脫一副惡僧模樣。
同時，天空中那片金色佛光陡然變色，清聖之氣盡付凶邪，散出漫天的血光。
“中原人的功法邪惡居然能與我族的招陰術爭勝，這是哪門子的佛！”納蘭沙揚驚吼道。
教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訝異，完全沒能料想到作為佛域頂端的臨淵寺住持方丈居然是以一身邪功為根基。
“嗚哇哇！”
徹底釋放凶性，方丈任由邪元滿身，野蠻地抓起錫杖，雙手握在一處，掄圓了朝地面一砸，地陷三尺，餘波散至敵方腳下，卻突然爆發，土石爆裂，更勝飛刃。
二人防備不住，竟然留下道道傷痕，鮮血滲出，浸染衣袖。
失心的方丈一擊得手，趁勢滿提邪氣，雙掌合十，以邪心運佛力，磅礴內力化出萬千手印，正是佛門秘招“千手菩提”。
菩提本無血，明鏡亦非清。
以魑魅邪功為基，佛門清聖招式演化成地獄血招，無數枯骨自方丈身後竄出，滅絕邪氛籠罩整個黑死林。
眼見方丈理性漸失，教主方刀一震，運勁斬碎一道來襲的枯骨，拉着納蘭沙揚向後急掠而去，但那枯骨如影隨形，數目萬千，緊追不捨，同時方丈舍錫杖、棄袈裟，亦是狂奔而來。
納蘭沙揚瘋狂舞動招魂幡，召來大量鬼氣協助阻擋卻是徒勞無功，便向教主問道：”這可如何是好，這老禿驢發起瘋來怕是他祖宗的不認，任他放肆下去，恐要將這林子全部毀去，到時我納蘭族的勇士豈非盡數浪費於此？“
”那納蘭兄有何高見？”教主劈出一道刀光，斬碎數條骨臂，但又同時有更多襲來。
”依我看，不如就現在回頭拚命。比邪？老子還不怕！“語罷，納蘭沙揚竟然真的轉身直面失心方丈而去，手中的招魂幡獵獵作響，手邊鬼魂呼嘯生風。
教主見狀大笑一聲，掣刀一斬，天空中陰雲下電，凈空一片枯骨。
樹林中，三雄對峙；高空上，三氣同輝。
面對至邪之力的壓逼，卡拉圖教主與納蘭沙揚徹底解開一切限制，瘋狂催動內元，風雲匯聚。而方丈感應到之後也是駐足而止，下意識的一聲佛號，邪力竟然無處依憑，自體內飛散而去，渾濁的眼白恢復清明。
而在高空中，血光亦同時散去，空餘兩片魔光。
“阿彌陀佛，真是罪孽，老衲之罪也。”方丈笑了，“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啊，哈哈，老衲痴愚了。”
罪業隨身，塵埃何除。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頓悟之下，久違的真正意義上的佛光籠罩方丈周身，無邊無際的浩瀚佛力自體內生髮，將魔功盡數廢去，如易筋洗髓一般。
見此情形，雙邪納盡天空中的魔光，方刀斬地，骨幡祭天，引得萬鬼慟哭，神王駕驚。邪力盡出，裹挾天地之威轟然擊向方丈。
同時，方丈借頓悟之機，氣息攀向頂峰，佛門最強之招傾出——“菩提證心三千言，夢幻釋罪破一念！”
二氣相迎，糅合混沌，盡收萬物之機，衝擊散向四面八方，教主與納蘭被震出百丈之外，方丈就地消解，半座黑死林化作飛灰。
數裡外的小城，颳起了強勁的旋風，幾座舊房被摧毀，一間佛堂被攪成碎片，路上的一名打更人第二天在三裡外的池塘邊被找到。
那些中原各派的支援被這股阻力所攔，第二天清晨方才趕到黑死林。而黑死林中，除了幾位掌門人以及數位長老，已無可戰之人，被餘波波及的納蘭族人以及卡拉圖教徒被全部震死，整座黑死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在這場針對性的突襲下，中原方面損失慘重。抵得上中原半邊天的佛域之主、臨淵寺方丈深素消解而去、道鎮掌教習望山身受重傷、六劍門三位掌門人被殺、茶山三傑一人身死二人重傷、佛道二門二把手皆受重創、佛道二門大弟子全部離世、道鎮掌教之子習思陽被擒，不知去向。
相比而言，襲擊方卡拉圖教五大堂主五去其二、副教主身亡、教主重傷。納蘭家族三英中除家主沙揚深受重創外，其餘二人皆無大礙。除此之外雙方帶來的共計千餘門下精英盡數身死，可稱大勝。
相較數十年前的南北之戰，南教可說是完成了對中原的復仇，若非臨淵寺方丈以一己之力重創南教與納蘭之首，大大延緩敵方的進一步行動，中原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