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的慾望
時間如水一般從指間溜走，不過對於吉爾伽美什來說，這段時間過得可謂是無比充實。
在每天死個上百次的磨鍊下，吉爾伽美什的力量與技巧有了顯著的提高，至少現在他可以做到反擊了，而不是和當初一般只能夠被動防守。
當然，武技上的進步雖然可喜，但真正讓吉爾伽美什開心的，還是烏魯克在生產上的提高。
在精確執行了幽楓提供的方案之後，烏魯克的糧食收成有了顯著的提高，同比相同規模的城市至少超出了五成以上。
之所以能夠取得這樣的成就，還是因為幽楓放出了一定的時間，讓吉爾伽美什去訓練烏魯克的護衛隊了，再加上給他們配備了幽楓用境界加持過的兵刃。
只要巡邏沒放鬆過頭，糧食已經很少遭到魔獸的破壞了，全都被裝備精良的護衛隊給趕跑了，有時甚至能給烏魯克的國庫增添不少額外儲備。
很快，向神明貢獻祭品的日子終於到了。
由吉爾伽美什和大祭司親自主持，整個烏魯克都沉浸在豐收的喜悅當中。
畢竟，在這個時代，神明就是人民心中的天，而他們則認為是因為神的庇佑，所以才迎來了豐收。
甚至在護衛隊中，也流傳着他們的新裝備皆是由偉大的吉爾伽美什王獲得了神明的青睞，神明的祝福被施加在了這批兵刃上，故此這些武器才擁有遠超其他兵刃的力量，簡直可以媲美神器。
坐在王宮的城牆上，幽楓遙望着在慶典上盡情狂歡，在神像前“為愛鼓掌”的人們，臉色變得微妙起來。
這樣新奇的畫面，在幽楓萬年的旅行生涯中也是第一次遇到，畢竟他一直生活在文明發達的世界。
這種具有原始衝擊性的畫面，一時之間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伊什塔爾嘛？擁有多種神性，為眾神所寵愛的存在嗎？的確是和我很像啊。”
念叨着烏魯克都市神的名字，想起艾蕾提起的一些事情，幽楓終於明白了他們的相像之處。
“不過，她和我比起來，應該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雖然現在有所收斂就是了……”
根據伊什塔爾的各種傳聞，再加上觀看她的神祭，幽楓明白了，對方的任性程度估摸着也就比自己小那麼一點。
不會收斂自己的欲求，只要感興趣就會去做，這就是蘇美爾大地之上最受寵愛的女神，天空的女主人，艾蕾的妹妹——伊什塔爾。
和幽楓真的是太像了，只不過幽楓因為栽過幾個大跟頭之後，為人處事變得小心了許多。
沒有了伊什塔爾的那種闖勁，雖然在幽楓眼中，對方暫時沒有可以匹配自己闖勁的力量，但這股闖勁會促使她變得更強。
而自己雖然有了為所欲為的力量，但有些東西，在成長的過程中丟了就是丟了，很難再找回來了。
若要打個比方的話，伊什塔爾好比就是在天空中自在翱翔的雄鷹，而幽楓則是在天空中隨心漂浮的雲。
將對於伊什塔爾的想法收斂起來，反正她作為烏魯克的都市神，和吉爾一定會有所碰撞，到時候應該會發生很有趣的事情吧。
將視線收回，幽楓從城牆上跳了下來，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向自己的住所。
這個神祭真的讓他大失所望，還是回去睡覺來的舒服，或者去逗弄一下老實人艾蕾？
還是算了吧，那丫頭好像還挺忙的，不僅要安置死去的靈魂，還得照顧那些剛冒芽的花，也不知道那傢伙的園藝天賦怎麼樣，說不定現在正手忙腳亂吧。
想起前幾天和她聊花的成長時，所需要注意的地方，那傢伙變來變去的臉色，真的是非常有趣。
自己明明只不過是把要求提高了一點，後果說的嚴重了一點，再補充了一句自己沒有多餘的種子了而已。
想起那時候艾蕾慌忙跑回去的狼狽身影，幽楓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美麗的花朵的確是能夠讓人心情愉悅的存在。
不一會兒，幽楓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看着半合著的門，幽楓挑了挑眉毛，在烏魯克會進自己家門的，除了吉爾之外，想必是沒有人了。
推門進去，果不其然，一眼就看見正在翻自己柜子的吉爾伽美什。
桌上還有幾個空着的蛋糕盒隨意的躺着，用膝蓋想都該知道發生了什麼。
嗯，孤的零食櫃遭賊了。
察覺到幽楓回來，吉爾伽美什手上拿着塊蛋糕，轉過身朝着幽楓，面不改色地打招呼道：“喲，老師，神祭上玩兒的開心嗎？”
幽楓無奈的搖了搖頭，攤手道：“無聊死了，廣場上發情的味道，除了發泄情慾就沒有其他的娛樂嗎？”
嘴上抱怨着神祭的無趣，心裏卻在盤算着明天該怎麼整吉爾伽美什，雖然自己不在意這些蛋糕，但隨便被翻了柜子，卻讓自己很不爽。
吉爾伽美什拆開了蛋糕的包裝，咬了一口說道：“不是還有比武嗎？額……確實，以老師你的水準，看那些大概就如同看小孩子打鬧吧，的確是很無趣。”
剛把比武兩個字說出口，吉爾伽美什就反應了過來。
“那老師為什麼不去發泄一下慾望呢？神廟裏的神妓還是很不錯的啊？”
剛在床上坐下的幽楓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這小兔崽子是想弄死我嗎？
emmm，出軌的後果……
畫面太美，幽楓有點無法想像。
“你呢？為啥不去享受一番，多日修行積累下來的壓力，不好好釋放可是會出問題的。”
幽楓惡趣味地反問道。
吉爾伽美什吃着蛋糕，含糊不清道：“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啊，況且那樣會浪費精力吧，我可是要管理整個烏魯克的，除了管理烏魯克，其他全都無所謂的。”
身為被眾神所選中的人王，擁有三分之二神性的吉爾伽美什，這個時期依照着眾神的旨意，管理着人類，並且每年為他們貢獻大量的祭品。
幽楓無奈道：“你小子不會把自己當成無欲無求的聖人了吧？”
將最後一口蛋糕咽下，吉爾伽美什歪頭道：“我是眾神所承認的王，怎麼會是聖人？”
“我看你是根本不懂哦~”
幽楓一臉好笑的走到了吉爾伽美什的面前，伸出手指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捂着自己有些疼的額頭，吉爾伽美什反駁道：“我不懂什麼了？”
幽楓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認真道：“看來很有必要糾正一下你的思想，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成為別人手裏的好刀。”
“吶，吉爾，我問你你有慾望嗎？那種源自內心深處渴求着的慾望，你有嗎？”
吉爾伽美什認真思考道：“沒有，我只有治理烏魯克這一個目標，慾望那種東西我沒有。”
聽到這荒唐至極的話，幽楓當場給了吉爾伽美什給他的腦袋上起了一個小山，喝罵道：“動動你那還沒開始發育的腦子好好想想，你真的沒有慾望嗎？”
吉爾伽美什揉着腦袋，一臉茫然的看着幽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身為被眾神所選中的天之鍥，除了管理好國家，其他東西似乎都不是他所能考慮的。
看着一副不知所措的吉爾伽美什，幽楓恨鐵不成鋼的捂住了額頭。
稍微等了一會兒，吉爾伽美什依舊沒有給出答案。
幽楓有些失望的開口道：“吉爾，你還年輕，有些事情我現在說了你或許會不理解，但你一定要牢牢記住，因為在未來的某個時刻，你會突然想起我說的話，明悟其中的道理，那時候的你就能成為一個不昏庸的王了。”
幽楓把底線放的很低，不求你會成為賢明的王，但絕不會讓你昏庸無能。
吉爾伽美什也明白老師決定給自己上一節人生課，收起自己內心的茫然，什麼時候該做什麼，這個吉爾伽美什還是很清楚的。
“天上神明有着超越凡人的智慧，身為神明，他們是絕對公正無私的存在嗎？擁有這等智慧的他們，不應該是能夠看透事物的本質，明晰其道理，做出最正確決議的存在嗎？”
幽楓認真地提出了兩個問題。
不加思索，吉爾伽美什肯定道：“答案自然是肯定的，神明擁有着超越世俗的智慧，會庇護他的信徒，是能夠做出絕對正確決議的存在。”
“並非如此哦~”
幽楓玩味地否定了吉爾伽美什的答案，用殘忍的口吻戲謔道：“神明從來都沒有站在人類這一側過，所謂的神佑只不過是凡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神明是貪婪的，他們賜予信徒力量，讓信徒為他們獻上絕贊的鬧劇，看着明明是玩偶的人類死於飢荒，卻從來不會提什麼讓凡人減少獻上的貢品的神諭，如果不把大量的開銷花費在這無聊的神祭之上，會有多少人能夠在飢荒中免於死亡呢？”
“神明尚且擁有慾望，而不如神明的你，何以自稱自己沒有慾望呢？一個沒有慾望的存在是不會苦惱的，我好像看你一直在操心個不停啊~”
“那若要這麼說，我自然是有慾望的，那就是治理好烏魯克，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欲求了。”
吉爾伽美什承認道。
幽楓搖頭否決道：“雖然你的確一心為了烏魯克，凡事親力親為，但這本就是你身為王所應該盡到的責任義務。說到底，慾望終究是一個貶義詞。”
吉爾伽美什沉默了，他沒明白老師說話的意思，不管是什麼事情，從不同的角度來看，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他一時半會不知道幽楓到底想要告訴他什麼。
見吉爾伽美什還不開竅，幽楓接著說道：“慾望是無止境的動力，正因為有了慾望，所以人們才會有了創造的可能性。”
“人類本身是愚蠢的，但他們創造的東西卻是有價值的。因為不想挨凍，所以人們創造了衣服；因為衣服需要魔獸的皮毛，所以人們製造出了武器；因為不想被雨水淋濕，不想被冷風吹拂，所以人們建起了房屋。”
“以心中的慾望為柴薪，人類創造出了各種各樣，價值不一的東西。而如果沒有慾望，那麼人類恐怕早就滅絕了吧，人類無法適應惡劣的環境，單薄的身體處於食物鏈的底端。”
“正是慾望促成了人類現在的地位，沒有慾望則等於沒有未來，吉爾，我不希望你會在不遠的將來止步不前，你的目光應該能觸及到更遠的地方吧。”
說著，幽楓摸了摸吉爾伽美什的腦袋，從床上起身走去柜子裏拿東西吃了。
前進的動力嗎……那麼我的慾望到底是什麼呢？
吉爾伽美什思索着，迷茫的看着幽楓在翻柜子的身影，開口道：“那麼我該怎麼做？”
幽楓翻找柜子的動作停了一下，他隨口道：“這個得問你自己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任性一點，這些天神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存在，你可是萬民敬仰的王啊，幹嘛非要聽他們的話啊。”
“好了好了，沒其他什麼事兒就趕緊回去吧，訓練明天照常進行，好好珍惜現在的安逸吧。”
說著，揮手示意吉爾伽美什可以離開了。
吉爾伽美什默默離去，他還是有些不能理解，什麼事才能算任性，反抗天神就是任性嗎？
不，這顯然是錯誤的，那真正的答案到底是什麼呢？
還是先把今天的事務處理完再考慮吧。
看吉爾伽美什離開了，幽楓趴着桌上，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整個人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今天好像講了不少大道理啊，真是的，明明這些事情等栽幾個跟頭就會自己明白了。”
“……”
“誒，身為老師還真的是不好做啊，力量的磨礪簡單，心靈的教導卻萬分的困難。”
“嘛~畢竟都是自己當年走過的彎路，還是讓他能免則免吧。”
吃完蛋糕，幽楓直接趴在了床上，不一會兒，輕微鼾聲就起來了。
有些東西該給他看看了，做個好夢吧，吉爾……
遠處的吉爾伽美什剛把事情交代給了副官，自己則也入眠，為明天的訓練養足精神。
正如幽楓所說，不斷的在死亡邊緣處徘徊，對吉爾來說積攢了不少壓力。
晚上，還是安心休息的好。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