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活中走散但住在心裏的人
結束了一天訓練的周順堯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着,嘆口氣翻下身拿出抽屜的鋼筆和格子紙開始每天堅持的事情——練鋼筆字。
這個習慣從高中開始,一直堅持了十年,從未停歇。日復一日的練字,他的鋼筆字極好,雖遒勁但不凌厲,細看還帶着一絲柔和,像是女生假扮男生寫字,雖有力道但終究帶點女氣。
此時是深夜12點,同宿舍的王如鼾聲正濃,周順堯伴着鼾聲和窗外的涼風一筆一劃寫字,寫完一行便抬頭望望月亮,涼風吹散了他多日的煩悶。
連隊要進行比武了,他帶的兵無論從質量上還是年齡上都不佔優勢,睡着的王如是他的對手和戰友,他的兵個頂個都是尖兵,況且參加者都是有過一兩次比武的老手,這是場硬仗啊。
周順堯嘆口氣繼續寫字,心裏盤算着怎麼才能輸得不難看,畢竟他是第一次帶兵比武,得有點面子不是?“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鈴聲響起,周順堯一怔心想這會誰打私人電話,看到來電顯示挑眉笑着接起來“怎麼還沒睡?女生晚睡對皮膚不好!”,對面的周詩堯白眼一翻說到“老娘皮膚好得很,就知道你沒睡,告訴你一聲,今年必須休假,你已經五年沒回家了,你是不是忘了還有爹娘還有姐啊?”
周順堯掩去眼底的愧疚和不安,笑到“知道了,休假申請已經交了,等比武結束我就回去,時間不早了,快睡覺”,說完就掛了電話絲毫不顧及電話那頭的人。周詩堯翻個白眼罵到小兔崽子還是這樣,永遠不聽別人說完話。
掛了電話的周順堯心裏漣漪四起,想回去又有點怕回去,他該回家了,知道家裏催的急,他的同學差不多都成家了,27歲在部隊也到了解決個人問題的年齡……。心裏隱隱約約有點期待,他期待能見到一個人,那個在生活中走散又住在心裏的人,月亮冷冷的望着這個人,背影挺拔但又有點孤單……。
李淼穿着睡衣坐在沙發上刷微博看段子哈哈大笑,引來老李和吳女士的不滿。吳女士捅捅老李,老李會意,轉頭笑眯眯說到“淼淼,明天跟爸爸去吃飯?”李淼看着手機沒抬頭隨口說到“老李啊,明天又是誰家公子啊?”
老李長舒一口氣說“王總客戶的兒子,聽人家說在某個衛星發射基地,是個軍官,比你大一歲,這個靠譜,人家就是奔着結婚來的”。李淼手一抖抓住差點掉下來的手機,站起身拍拍老李的肩說到“老李,我突然想到明天要加班,你們單位是原告哦”。
老李輕咳一聲不說話了,旁邊的吳女士急了說到“你加個屁班,哪個法院會在周末兩天都加班?明天必須去相親,沒得商量。”李淼理理頭髮眼睛一轉說到“吳女士,請你尊重契約精神,你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吳女士突然閉嘴不說話了。
李淼得意的笑笑進了卧室,心裏想着“論合同的契約精神,本姑娘至今沒有對手,吳女士KO。”關上門躺在床上,她突然有點累,閉上眼睛,思緒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夏天……。
“來來來,二班的在這邊集合,要點名了,報道過的同學排好隊,我點名”,一個身穿淡粉色條紋T恤的中年男人拿着大喇叭和點名冊,組織着隊伍。四十多個16、17歲稚氣未脫的高中生嘰嘰喳喳排好隊,對周邊的環境好奇又膽怯,不時交頭接耳。隊伍最後站着一個穿黑色運動衣的瘦高女生,帶着耳機低着頭,一臉沮喪,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沒錯,這個女生就是李淼,曾經痴迷暗黑風格的憂鬱少女。
點完名,坐上大巴去軍事基地,考驗了一代又一代青年學生的軍訓之旅開始了。坐在車上帶着耳機的李淼,擔心着即將到來的魔鬼訓練,煩躁的抓抓頭髮。初中的軍訓讓她陰影頗深,一想到野營拉練腳就隱隱作痛,腳底水泡和沙子磨合的滋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迷迷糊糊間,聽到有人叫自己,原來是到軍事基地了,旁邊的女生肖璇叫她下車。
走進軍事基地的大門,李淼痛苦的閉上眼睛,初中的軍訓回憶讓她不寒而慄,高中的軍訓更慘,同學之間都不認識,暑假沒過完就被拉到了這裏,她有點認生,又不主動和同學們說話,這15天怎麼熬?
果然第一天就是按照軍人標準疊被子,打掃衛生,李淼還能應付,把自己的事做好后就安安靜靜發獃,心裏計劃着軍訓結束該去哪兒放鬆。第二天開始訓練,李淼就吃不消了,分發的膠鞋有點大,一整天都在走正步,腳底磨了幾個大泡,偏偏教官不領情,她走不好就讓她單獨走,李淼感覺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尷尬,忍住眼淚一遍一遍走,腳已經沒有知覺,她能感受到水泡破了,積液粘在襪子上,撕起來肯定疼的要命。
當李淼終於和同學們一樣都在樹蔭下休息時,有人拍拍她的後背,扭過頭看到了一張笑嘻嘻帶牙套的臉,這張臉白的像女生,眉毛濃黑,眼睛細長,眼神很亮,鼻樑高挺,留着寸頭,初看不錯,但是鋼絲牙套嚴重影響了他臉的美觀度,以至於讓李淼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裏非常厭惡牙套。
周順堯不知道李淼心裏的吐槽,露着牙套笑着說“喂,同學,你把重心穩住,心裏不要慌,每一步走踏實,就能走好正步,很簡單的。”李淼本來沮喪,聽到這話更加火大,背過身大聲說“你覺得簡單別人不一定簡單,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管好你自己吧”。
周順堯懵了,自己的好心怎麼惹得這女同學生氣了,他非常耿直的挺起胸膛驕傲的說“我當然知道,我爸就是這樣帶兵的,那些新兵走不穩正步我爸都是這樣訓他們的,訓完立刻就走好了”。李淼心裏憋着氣,敢情你把我當新兵訓了,扭過頭瞪着他說“我不是新兵,用不着你訓,你少狗拿耗子”。
周順堯看着眼前這個臉紅紅的瞪着眼要炸毛的小獅子,不知怎麼的感覺陽光有點晃眼。接下來李淼還是不斷受罰,一個人在操場一次次練正步,周順堯坐在樹蔭下看着她走,紅紅的臉上滲出細汗,抿着嘴眼神犀利看着前方操場上的樹,一遍一遍走,像是拿着***即將上戰場的戰士,他抬頭看看天空感覺今天的陽光還是很晃眼。
李淼一邊練一邊把所有當兵的問候了個遍,發誓她討厭教官,討厭周順堯的爸爸,也討厭周順堯。
十五天的魔鬼訓練終於結束了,李淼坐在回去的大巴上心情愉悅,給洛錦發短訊,約着下午五點去肯德基吃雪糕。洛錦是李淼的閨蜜,一個留短髮愛街舞長相俏麗的酷女孩,她在另一所重點高中讀書,李淼軍訓結束洛錦的軍訓就開始了。短訊立刻有回復,李淼打開嘆了口氣,關上手機開始閉目養神。
原來洛錦明天要軍訓,她正在收拾行李不能赴約。李淼只好盤算着回家補覺了,到學校下了車點名結束,李淼打算帶點肯德基回家當晚飯,老李和吳女士晚上不回家吃,她得自己解決晚飯。
推開肯德基的門李淼的眼睛就盯着屏幕,搜索着她要的新奇菜品,完全沒注意到旁邊有個熟悉的人露着牙套和她打招呼,直到她點好了東西等着取的時候,她才發現有個人似乎盯了她很久。李淼看着那張露着牙套的臉,臉色也冷了幾分,本着同學的關係,她微微頷首,唇角一勾,扯出一個勉強的笑算是打了招呼。之後便扭頭等吃的,完全沒興趣和他說話。
周順堯揉揉頭髮,心想這小妮子怎麼這麼高冷,還是軍訓時走正步的時候有趣。看着她提着袋子離開的背影,周順堯覺得有必要和她緩和一下關係,畢竟一個班級,同學關係這麼冰冷不利於內部團結。
……
李淼哼着小曲兒準備明天上學的書,一本一本包好書皮,用鋼筆端正的寫上名字,想着高中開始了要繼續努力學習了,她的夢想是當一名律師,想上政法大學就得從高一開始努力,她暗暗下定決心,高中三年絕不能荒廢。
第二天李淼穿着新發的全藍色校服走進教室,大家都陸陸續續到齊了,一片藍色的海洋,洋溢着青春躁動的氣氛。同學們交頭接耳,聊着軍訓結束后的放鬆生活互相拉近關係,李淼選了倒數第二位靠窗的位置,她的同桌是肖璇,一個眼睛大大的微胖女孩,她很熱情得拉着李淼說她男朋友的趣事,一臉嬌羞的幸福樣。李淼有點驚訝,高一就有男朋友了?那學習怎麼辦?談戀愛就不能好好學習了吧?一邊想着一邊整理書桌,時而對肖璇笑笑示意她繼續說,她在聽。
李淼長相併不差,小尖臉配上內雙的杏眼,再加上微厚的嘴唇,不施粉黛,清純可人,眼睛和嘴唇的搭配讓她顯得有鈍感,中和了尖臉帶來的精明感,170的身高讓她在女生群體裏變得挺拔,因為瘦,鎖骨明顯,雙腿細長,穿在寬大的校服里竟也沒有消瘦感,反而勻稱舒服。
老李和吳女士的嚴格教育讓李淼從未有過情竇初開的感覺,她始終相信在適合的年齡做適合的事才是人生正途。現在的階段好好學習便是正途,所以她對肖璇有男朋友這件事很驚訝。李淼從未懷疑過自己父母的教育,她給人的印象始終是那種學生時代好好學習的乖女孩。
周順堯走進教室,順勢坐在了沒人坐的第一排。他沒覺得不妥,作為一名軍人的孩子,考軍校當軍人似乎是他註定的命運。而軍人就應該敢為人先,奮勇向前。坐在第一排既可以“近水樓台”,方便問老師問題,而且第一排視野良好,有助於他觀察“敵情”,順勢而為。
李淼便是他的“敵情”,他走進教室隨便一瞄,便捕捉到了李淼的身影,她仔細用紙巾擦桌子,旁邊的女生正在說話,她抬起頭淺淺一笑然後繼續整理桌子,陽光灑在她的黑色馬尾上泛着光澤,她的臉也沐浴在陽光中,皮膚微微泛着光。
周順堯愣了,他第一次看見李淼笑,不是憤怒炸毛的態度,而是清新舒服的感覺。他不自然地揉揉頭,坐在了第一排。這一堂是摸底考試,他們學校的慣例,試試學生的水平,題目有難有易,全靠個人積累。周順堯答得很順利,他本來學習就好,暑假去父親的部隊探親,更堅定了考軍校的信心,一整個暑假除了打球都在預習課程。
交了卷,同學們唉聲嘆氣抱怨題目太難,周順堯卻神清氣爽,約着其他班的朋友們打球。下午成績出來了,老孫一臉驕傲的宣佈,班裏有兩個同學考到了年級第四和第五。周順堯不禁對另外一個同學很期待,據他所知這一次的題目並不簡單,知識儲備量不夠很難得高分。會是誰呢?他就是有這樣的自信,這兩個人中其中一個必定有他,他猜的沒錯,一個是他,另一個卻是李淼。
周順堯有點驚訝,他知道李淼喜歡讀書,因為她身上有清雅的氣質,這是一種長期浸泡在書海里的感覺,但沒想到她考的比他還高。這不禁讓周順堯有了了解她的興趣。他生長在軍人家庭,從小便被教育不服輸的精神,有點大男子主義,輸給一個女生讓他略微不爽,但是對方是李淼,又讓他的不爽中夾雜了一絲怪異的感覺。他眯眯眼,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李淼感覺身邊坐了人,而且敏銳的覺察到並不是肖璇,於是抬起頭,便看見了一張白凈的臉,面色冷了幾分,她並沒有忘記軍訓時不愉快的記憶,周順堯那張帶着牙套的笑臉讓她刺眼。輕哼了一聲便繼續練字,不理旁邊的人。
周順堯有點傻了,她怎麼還在生氣,有點尷尬又小心的說到“那個軍訓時是我不對,你們女生體能和我們不同……”,剛說到一半,便引來李淼涼涼的眼光,他及時住了嘴,目光炯炯,看着對面的女孩。李淼被盯的不自然輕咳一聲,說到“你有事嗎?”周順堯知道李淼在趕他走,把早就想好的理由一股腦兒全說出來了,“你的考試卷子我看一下,你考的很好,真厲害。”李淼並未被他真誠的“馬屁”感動,順手拿起卷子往他那一推,頭也不抬只說一句“下午還我。”
周順堯此行的目的達到了但有點訕然,揉揉短髮拿着卷子慢騰騰起身,想好了怎麼應對李淼拒絕出借卷子,但沒想到她爽快的借了,準備好藉此緩和關係的話一句沒說出口。周順堯撇撇嘴有點懊惱,這女生的心思怎麼這麼難搞?
李淼並沒有想那麼多,如果周順堯考的比她高,她也會去借卷子觀摩,這是一種學霸間的“默契”,這在初中很平常。
周順堯看着卷子上的字跡很是欣賞,女生寫的字大多娟秀整潔,力道卻沒有幾分。李淼的字雖然帶點女氣,但是大體遒勁,筆力十足,像青松又像倔強的木棉,字如其人,他眼前又浮現出了字跡主人那挺拔又驕傲的背影。在後來的無數個深夜,周順堯一遍遍模仿着這個筆跡,彷彿最初寫這種字體的身影還在眼前浮現,清冷又帶點暖意,慰藉了他寂寥乏味的軍旅生涯。
轉眼一學期過去了,新的學期開始了。一切都沒變,但又似乎變了什麼。清晨下着細密小雨,落在臉上涼涼的,舒爽沁人,李淼很喜歡這種天氣,初中畢業父母帶着她去蘇州旅遊,蘇州下着毛毛細雨映襯的江南風光煙雨濛濛,旖旎膩人。她在蘇州園林里撐着傘漫步,彷彿是戴望舒雨巷裏描寫的丁香般的姑娘,憂鬱清雅。從此她愛上了江南,愛上了下雨的天氣。
淋着雨走到教室,聽到了要換座位的消息。那時的李淼不知道,這個為了成績大多數班主任都會選擇的辦法成了她生命中最特殊的存在,它給了她最心動的初戀,也成了後來不敢回憶的枷鎖。
按照成績李淼和周順堯自然坐在了一起,他們的座位是滾動式的,第一周第一排,下一周便是第二排,整體移動。也就是直到下一次考試成績出來前,李淼和周順堯一直是同桌。李淼眼皮一跳,但沒多大的反應,只是隱隱有些不安。周順堯反應就大多了,他有點怕她,但是看着她板著臉又特想逗她,又害怕她生氣不理他……。
腦袋很亂,抓抓頭髮心情煩躁的坐在了李淼的右手邊。他看到她在寫字,認真專註,窗外細雨飄落到她的格子紙上,暈染出點點濕痕,女孩卻不在意,脖頸如玉,肩膀平直,鎖骨凸起,握着鋼筆的手微微用力,骨節泛白明顯,整個人安靜又溫柔,周順堯煩躁的心也神奇的平和了很多,他覺得李淼適合下雨天,第一次覺得人和天氣也可以相配。
李淼注意到旁邊的人看着她寫字,停頓了一下便收回筆,扭頭看着那張白凈的臉,淺淺一笑輕飄飄說一句“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我向來對同桌很好的,你也不例外。”
周順堯正被李淼的笑晃了神,脫口而出“我也會對你很好的。”說完就愣住,隨後臉悄然飄上了紅暈,尷尬的嘀咕到“我……我們是對手。對待對手,要既有尊重也……要有關愛,我……我是這個意思”,隨後揉揉頭髮,偷瞄了女孩一眼。
只見女孩輕笑了一聲,不以為然,顯然她沒有把周順堯當做對手,這讓周順堯更加挫敗,從未被對手當做對手,對方還是李淼,這讓他剛剛安定的心又煩躁不已。不過周順堯說到做到,倒水時總是順帶着李淼的水杯,買零食也總是捎點甜食給他關愛的“同桌”,同桌遇到難題他總是第一個出手“關愛”,李淼剛開始有點難為情,她覺得周順堯誤解了她的意思,她本身性格清冷又被動,對同桌好也僅限於他有困難時主動幫他,不會冷眼旁觀。
她從來不是個好意泛濫的人,也始終與人保持適當的距離,這讓她舒服又自由。這麼多年也只有洛錦和她關係親密,這還是歸功於洛錦性格熱絡,主動示好。而周順堯理解的好是把同桌當成自己人,李淼的事就是他的事,拿卷子看成績接熱水買零食值日這些日常,周順堯從來都做兩份,日子一長,李淼也就習慣了,不再和他客氣,只不過每周至少一次,周順堯會吃到吳女士準備的晚飯,這是李淼帶給他的報答。
周順堯啃着李淼帶來的排骨,眼底都是笑意,心底絲絲甜意湧起,頓時食慾大開,把排骨和米飯吃個精光,拍拍肚子感嘆這小日子真好。
李淼不想欠他的,便請求吳女士每周多做一頓晚飯,說明了要帶給同桌吃。吳女士很欣慰,想着自己冷冰冰的女兒終於學會社交了,不用擔心她沒朋友了,於是每周都換着花樣,精心準備帶給同桌的飯。
多年後周順堯再一次吃到吳女士的排骨時感慨萬千,也許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早就註定好的,兜兜轉轉,遇見的人還是會遇見,心動的人依然心動。即使他們錯過了很多年,那些年的時光沒能一起度過,老天便讓他們用餘生補償。
李淼最近很焦慮,歷史課的老頭酷愛音樂,回答不上問題下次上課前便要唱歌,自己唱或者請別人唱都可以。偏偏李淼天生五音不全,而老頭就愛提問李淼,常規問題倒難不倒她,可老頭偏喜歡提問生癖的問題,例如“你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勝國怎麼看?或者孫中山先生棄醫從政你覺得他失去了什麼?”
每一次李淼都硬着頭皮搜索着自己的知識儲備量,可是縱然讀再多的課外書也架不住老頭各種刁鑽古怪的問題,李淼這一天便被告知後天準備唱歌,她欲哭無淚,洛錦不和她一個學校,除了周順堯,她似乎找不到第二個能幫她的人。
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於是寫了張紙條扔給他,只見周順堯疑惑的看看她,她示意打開紙條,周順堯看到紙條上的字挑挑眉,剛想爽快的答應,但眼光狡黠一轉計上心頭,故作為難的說道“唉,幫你唱歌可以,但要拋頭露面我損失不小,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淼心裏咒罵這小子趁火打劫非君子所為,眼下是危急之秋,也沒有辦法,但願他有點分寸。於是咬咬牙低聲說道“可以,但是不能過分。你說過會對同桌好的”。
周順堯看着她毛茸茸的腦袋和略帶委屈的紅臉,覺得甚是有趣,便痞氣十足地說道“你給我撒個嬌,要可愛一點的”,說完便托着腮饒有興趣的看着她。李淼猛然抬起頭眼神犀利看了他一眼,周順堯心猛的一跳,這個冰山小妮子不會宰了他吧,剛才不應該逗她,她這麼內斂,撒嬌和讓她唱歌一樣困難吧,可就是想看看她手足無措又不情不願的樣子,周順堯覺得自己彷彿是個惡趣味的獵人。
他性格爽朗,大方坦率,笑容陽光,180+的身高帶着軍人家庭特有的颯爽英姿,讓他整個人神采飛揚,和同學們關係很好,和李淼是兩個極端的人。面對李淼,周順堯就變得小心翼翼但又帶着逗弄她的心思,看着她波瀾不驚又冷淡的臉,逗弄她的想法在心裏瘋長,好不容易李淼請他幫忙,他當然要趁機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李淼怔忡片刻,抬起頭露出自認為好看的笑容,朱唇微啟輕聲道“你能不能……幫幫我呀?”邊說邊搖搖他的袖子,用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周順堯嘆口氣,果然連撒嬌都帶着冷意的人只有李淼。但看着她的眼睛,心好像被她濕漉漉的眼神浸濕了,涼涼的又很舒服。周順堯轉過頭沒說話,心怦怦直跳,他覺得好像要栽了,李淼就是有這個本事,既能讓他的心安定又能掀起波浪。
而李淼覺得完了,撒嬌失敗了,該找誰唱歌,更加焦慮,煩躁地筆都拿不穩,索性書一推便趴在桌子上假寐。周順堯瞅了她一眼,有點好笑開口到“唱什麼歌,陳奕迅的十年可以嗎?我就這個唱的好。”李淼猛然睜開眼睛挺直身體,轉過頭目光灼灼“可以的,我喜歡”周順堯囧了,隨口一說,可真要在她面前唱她喜歡的歌壓力有點大,不能毀了她喜歡的歌。雖然他唱的也不錯,還是有必要苦練一番了。
這天下着小雨,淅淅瀝瀝,彷彿少女的啜泣,柔柔潤潤,空氣清新,令人暢快舒服。李淼忐忑不安,這節是歷史課,不知道周順堯準備好了嗎,鈴聲一響,歷史課老頭便拿着厚厚的書推着眼鏡進來了,甫一站定目光逡巡,指着李淼說“上節課你們班李淼沒回答上問題,上課前第一件事就是她唱歌吧,大家掌聲歡迎”,說完率先拍起手來,台下眾人紛紛應和。
李淼給他們的印象除了學習好性格冷淡似乎再無其他,他們也很好奇李淼唱歌的樣子。令他們失望的是坐在有點羞赧的李淼旁邊的周順堯大大方方站起來,氣定神閑地走上講台清清嗓子說“我替我同桌唱歌,你們也歡迎一下我唄。”說罷還眨眨眼,活脫脫一個求鼓勵的少年樣。
眾人被逗笑,起鬨似的“哦……”一聲,周順堯不自然的撓撓頭,目光落在了他的座位旁邊,只見李淼低着頭拿筆寫着什麼,似乎這一切與她無關,周順堯一看便瞭然,她的手微微顫抖,這小丫頭內心也很緊張嘛,緊張什麼?為他緊張?想到這周順堯莫名激動了一下,心裏痒痒的,像有隻貓爪在玩線團……。他定定神,開始清唱:
……
……
……
周順堯唱着那首他最拿手也最忘不了的歌,目光落在了某處,眼底溫柔,目光炯炯,彷彿他是專門唱給某個人聽,其他人已然在他的視野中模糊,當唱到“十年之後,我們是朋友……”時,李淼突然抬起頭,兩人視線相撞,誰也沒有躲開,就在那磁性又低沉的歌聲中對視。
周順堯似乎覺得她眼睛紅了,眼睛裏有水光,又似乎覺得是下雨的原因,她的眼睛帶着氤氳的水汽。帶着不確定和疑惑唱完了整首歌,眾人捧場的拍拍手,李淼也附和着鼓掌,她是真誠地感謝周順堯,順便也為自己剛才想哭的感覺找到了完美的理由,她是感動於周順堯能幫她做她最不願意的事,從此周順堯是她的朋友,山高水長,一路相伴。
只是那時她不知道,這樣的“感動”是年少時的心動,是學生時代的悸動,周順堯終於不管不顧地闖進了她的生活,也住進了她的心,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