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的裙角早被她提起來,系在腰間,露出真絲軟褲。山風吹動,修長的腿若隱若現。
“不是討厭,”他輕嘆一聲。
“那為什麼不見我?難道,我沒有做你朋友的資格嗎?”玄月咬着牙說著自欺欺人的話。
“朋友也分很多種,”白玉輕聲說道,而你想要的卻是我最不能給的。
“玄朗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
“你有朋友嗎?”
他頓了頓,“我不需要朋友。”
玄月的耐心耗盡,“那阿虎呢?他算什麼?”
兩人間流淌着沉默,風,絲絲作響。
白玉淡然看着面前的姑娘,因怨怒,她的眉頭擰在一起。
他輕輕一笑,只問,“還有別的事嗎?”
嗯?玄月一愣。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不等話音落地,他轉身就走。
玄月氣急,擋在他面前,糟糕,眼睛裏好像又蒙上一層霧氣,“有事,我有事。”
白玉巋然不動,臉上再無任何情緒,但玄月的淚吧嗒就掉了下來。
“白玉,你聽好了,”她咬着浸淚的紅唇,“我華玄月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了。”
……
阿虎沒見過白玉發脾氣,可他死去的老娘告訴過他,越是脾氣好的人,發起火來越不像人。
於是,阿虎把玄月引到白玉每日總喜歡獨自凝神的地方后,就腳底抹油,溜回去找勃蘭特拿槍。
勃蘭特靠着汽車抽着雪茄,一舉一動竟然比阿虎見慣的白玉更有貴族氣質。
人靠衣裝馬靠鞍。
阿虎切了一聲,搓搓身上打滿補丁的粗布麻衣,探着腦袋盯着勃蘭特筆挺的洋裝,盯着他脖子裏熨燙的宛若鋒刃的潔白衣領。
他扭扭脖子,看着勃蘭特,“扎的慌不?”
勃蘭特呵笑,對空吐出一個煙圈,拿出手槍,拍到他手上,“拿着。”
阿虎興奮,摩挲槍身的手指不住的顫抖,“真給我呀?”
勃蘭特點點頭,“我說話算數。”
阿虎想起勃蘭特在玄月臉上啃咬的一幕,犯了嘀咕,外國人鼻子大,心也大?
他小心的把槍收起來,脫口問道,“你喜歡華小姐?”
勃蘭特點點頭,“嗯。”
“可華小姐喜歡我們老大!”
“嗯!”
阿虎眉頭擰成疙瘩,“你不吃醋?”
勃蘭特拍拍阿虎的肩膀,“我把玄月當妹妹。”
阿虎的上半身猛地後仰,“說實話,摸着你的良心說實話。”
勃蘭特一臉玩味的看着阿虎,“我說實話,你把槍還給我?”
阿虎嘿了一聲,捂緊了還沒暖熱乎的槍,“槍您就甭想了,我哪知道您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玄月遠遠的走過來,勃蘭特扔掉雪茄,稍整衣裝,靜靜地看着雙手緊握、腳速飛快的姑娘。
看來,那口棺材的作用發揮的非常完美。勃蘭特很滿意,“三個月後,我們就可以回英國了。”
英國?阿虎來不及問,見玄月自己走出來,頓時頭大。這下面都是地雷,老大就這麼放心?他趕緊跑過去,引着玄月走到勃蘭特身邊。
玄月眉眼低垂,任由勃蘭特把她攬在懷裏。
阿虎不是傻子,見玄月肩膀聳動,哭的壓抑,就知道自家老大定然是把他那“直言不諱”的秉性發揮的淋漓盡致。
這廂,白玉遙望那邊,純白洋裝投身在黑色正裝的高挺男人懷裏。他如釋負重的假象下落寞之感深入骨髓。
阿虎氣喘吁吁的跑來,平生第一次有種想把他揍醒的衝動,“老大,咱下面埋了多少雷,你不知道嗎?你,你咋能讓華小姐一個人出去?傷着怎麼辦?萬一炸死了怎麼辦!”
白玉慢慢的抬起頭,如此近的距離,阿虎看到他眼中的傷痛、無望和空虛。這是阿虎從來沒見過的另一個白玉,他怔住了。
白玉轉身離開,形單影隻,闌珊孑然……阿虎突然就明白了,什麼是孤獨。
可轉眼,他又氣的跺腳,“多好一華小姐,還配不上你嗎?!”
白玉的心宛若岡石,岡石之外,又被他硬生生的禁錮上沉重的枷鎖。他雖然身在青雲盟,可也僅此而已。那種滲入骨髓的孤獨不是“人”的陪伴就能解決。
人,是可以解決,但必須是特定的人。白玉在書桌前坐下,神情全無,筆下生風。未幾,一幅畫赫然躍於紙上。
梨繪,栩栩如生。
他盯着那幅畫看了很久,直到梨繪的眼眸被突然墜落的液體浸濕……
阿虎想不通,在白玉站立的地方待了很久,也沒有“感同身受。”罷,罷。老大那等神仙不是他阿虎這種凡人可以體會的。
日落西山,月色深沉。阿彪終於找到蹲在草坑裏昏睡的阿虎,“虎哥,你怎麼在這兒啊?找你快找瘋了。”
“怎麼了?”阿虎揉着惺忪的睡眼,另一手還緊緊握着那把英制短槍。
“槍,”阿彪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不小心說漏了,老大找你,他要看槍。”
啊?阿虎沒想過私藏。可真要交出去,就覺肉疼,像小腳趾撞上議事廳桌棱那般鑽心的疼。
他把短槍放在白玉桌上,白玉拿起來,仔細的查看一番。而後,他找出工具箱。
老大要拆掉這把槍?阿虎急忙雙手護住槍身,“哥……”
白玉已經恢復往日的白玉,彷彿下午那幕、那個人都從來沒有出現過。
“相信我,”他小心的挪開阿虎的手。
阿虎抗拒,咬了咬牙,終於放手。
他不忍心看,心疼。攔又攔不住,生氣。可偏又忍不住好奇。
阿虎蹲在桌前,緊盯白玉修長的手指,謹慎、利落、又氣息神穩的操控那些細小零碎的部件。
月亮隱入烏雲時,白玉終於完工。旁邊的紙上,一條條清清楚楚的羅列了槍身各部件的名稱和所需數量。
“拿去,”白玉把重新組裝好的槍交給阿虎。
阿虎有點方,“還是老大你拿着吧,我又不帥,用不了這麼帥的槍。”
後半句賭氣成分明顯居多,白玉笑了笑,拿起那張紙交給阿虎,“把上面的東西買全了,每個人都能配上這種槍的。”
阿虎陡然睜大了眼睛,他激動的抱住白玉,“哥,你太厲害了,太太太太厲害了。組裝?你咋會的?教教我唄。”
白玉的笑逐漸有些僵硬,他避開阿虎的狂熱,邊收拾桌子邊催促他離開。
“哥,”阿虎沒察覺,他貼到白玉身上,“你真是深藏不漏啊。還有別的沒,教我唄。”
深藏不漏?白玉的手突然頓住。
……
勃蘭特把玄月送回華府,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華老爹正在客廳里跟管家商議幾天後的商展會,見玄月雙眼紅腫的走來,趕忙上前。
玄月沒說話,避開老爹,跑上樓。隨後,華老爹聽見門被狠狠甩上的聲音。
“怎麼了?”他小心翼翼的問剛進門的勃蘭特。
勃蘭特嘴角微揚,“跟我搶蘋果,沒搶過,生氣了。”
這個理由不可信,華老爹擔心的要上樓看閨女。
勃蘭特搭上華老爹的肩,到沙發前坐下,真摯的看着他,“這個時候還是讓玄月自己待着比較好。”
“啊?哦!”華老爹擔憂的看了眼樓上,“你們去哪兒了?”
勃蘭特接過管家奉上的茶,悠然笑到,“去哪兒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個月後,我們可以帶着玄月和玄朗一起去英國了。”
“真的?玄月同意去了?”華老爹又驚又喜,“小藍啊小藍,真有你的。”
華老爹大喜,拍着勃蘭特的肩膀,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哎?不是,你怎麼說服那頭小倔驢的?”
勃蘭特細品醇香鐵觀音,笑而不語。
黑暗,落地窗帘隨風而動,灑進點點燈火。玄月縮在床角,眼淚無聲落下。
今天,她跟白玉說了“我喜歡你”的話。今天,她所有的感官情緒歷經天堂、泥淖並被狠狠踩塌的歷怨。
白玉,千年寒冰,波瀾無情,玄月知道。可她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柔情,一如那晚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她喜,大膽的靠近他,近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近的能感受到他突然起伏的胸膛。
她仰起臉,看他微微抿起的薄唇,高挺的鼻樑,還有那雙讓她宛若春風拂面的眼睛。
玄月不自覺的抬起手,想撫摸他的眉眼,他的唇。
可,白玉突然後退一步。而後,他輕輕的一句話,讓玄月神思驟斷。
“我,不會喜歡你。”
……月夜未幾,魏井剛踏入室內,那女人白嫩青蔥的手突然扯掉身上的真絲睡袍。
薄紗一縷,茱萸點紅。魏井只覺身體某處猛的充血……
而後,海麗沉沉睡去。
睡夢中,床榻上的男人變成了白玉。他溫柔沉溺,她情醉身迷。倏地,魏井出現,一槍打穿白玉的喉嚨。
海麗尖叫一聲,猛地坐起來。她看到身邊的魏井時,懸着的心陡然窒息。
魏井只當她噩夢纏身。
海麗害怕精明如他看穿自己,更怕尋歡時叫出白玉的名字。
她不自然的笑了笑,“沒睡嗎?”
魏井攬着她,埋首在她胸前,“不敢睡。”
“為什麼?”
“……怕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