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想家
那盞微微搖曳的燈火,懸在玄龜船的前端,灑下昏黃的光暈,照亮了前端的道路。
時而一縷香味飄來,封早和記憶中的某樣東西對上號來。
這燈油是某種深海蛟類血肉熬煉出來的脂膏,拳頭大那麼一小塊,就能點燃數百年,長明不滅,而且燃燒的香氣能夠靜氣凝神,去除濁氣,純凈靈氣。
她以前常常窩在裏面的典籍室便放着各類燭台,用着這蛟類脂膏來照明,放上一塊點燃后不用管,隔幾百年換一次就行了,就算不小心打翻了,那火也不會燒灼典籍。
當然這脂膏並不僅這一種用途,且拿來當燈油其實挺奢侈的,有些浪費。
畢竟深海蛟類最差的也是中品紋獸起步,位列上品紋獸的更是不知凡幾,不管是哪個品階都是數得着的,鱗甲皮肉筋骨都是好東西,用來照明實則大材小用了。
這盞蛟類脂膏燈火不管是他自己擒下的得來的,還是說交易來的,都不容小覷,前者說明實力高強,後者說明不差錢的很。
封早暗自揣測,更有可能是這位雲護法是個猛人,而且還不差錢。
三修盟竟然有這樣的人物,那開創三修盟的三位修士想必也不是一般人,腦海中閃過這些想法,封早倏然感覺自己之前對三修盟的想法太過輕視了,覺得這不過是黑海上眾多勢力之中的一員,她以前更是聽都沒聽過。
既然入世歷練,她便不能再將自己視作是赤岩家族的人。
脫去家族的光環,她此時也不過是個理論知識豐厚實踐能力低弱的小修士,先前一路有些驚險卻也順利度過多是靠運氣,還有旁人的意想不到以及對年齡的輕視。
封早的心也沉澱下來,深覺自己之前還是眼光太高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她應該學會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目光落在所見所遇人事物的優點上,而不是瞧見不足之處便下意識有所輕視,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到再說。
自己都做不到,真不該評判旁人。
為何族規規定族人到了畫紋期之後在畫紋圓滿之前必須外出歷練,而族人只要成年不管修為如何全都要被攆出族去,除卻第一次歷練會有各自親人暗中護着,這之後卻是誰都不會再管了,一切全憑自己在世間闖蕩。
只有自己親眼去看了這世界,才能知道這世界到底有多大,才能一直保持進取心,才能杜絕族人因為在起始時佔了些許優勢而夜郎自大。
赤岩家族名聲在外,不正是靠一個個族人支撐起來的,不是只有個家族的名聲或者家族有一二人扛大樑就成了,如若家族成員人人成才,又何愁這個家族不能綿延萬世、屹立不倒。
保持謙虛的態度,封早早心裏默默對自己說。
何況,她從小就被家族精心栽培,十三長老還手把手地教自己,想幹什麼都有人教,甚至當初堅持要學製作空間袋大爺爺也給自己請來了老師。
就算此時誰也不知道她是赤岩家族的人,她也不能放鬆,更應該嚴格要求自己。
封早雙手背在身後,對着玄龜船一側的深邃海底,眼中光芒爍爍。
將來,赤岩家族的萬世威名,也要有我封早留下的一筆!
封早颯然一笑,神色飛揚地注視着幽深而神秘的深海風景。
下一幅畫的內容也出來了。
玄龜船穿梭在起伏山脈間,時而高揚,時而低潛,時而騰挪,時而急轉,而船上卻安安穩穩的,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或者暈眩感。
封早雖然表情輕鬆,可實則身體緊繃,無時無刻不在對抗着海水的強烈衝擊,尤其是急轉俯衝之類的時候海水的衝擊會陡然增強。
她也更見識到了這位雲護法的功力,船艙內只有乘坐的修士,船頭也只得這位雲護法一人,他不僅在藉助海水衝擊修鍊,還控制着玄龜船的行駛,可見功力之深厚。
在這邊待了一會兒,封早就感覺體內有絲絲縷縷的暖流從四肢五骸中湧出,她發現海水的衝擊在緩緩地減弱,身體感覺自如了一些。
封早此時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裏竟然有一座不會枯竭的泉眼存在,若不是這次受到海水的強大壓力,興許要過上許久才會發現。
她心裏有些驚喜,臉上不禁露出思念又溫暖的笑容,想起了自己可愛可親又可敬的親人們。
當初十三長老和封景聯合為她定製了專門的煉體計劃,實際也並未讓她修鍊哪個煉體法門,畢竟她的情況特殊,一則沒有時間,二則她五歲時聚靈時命紋天賦初次顯現極大地損傷了身體,她與先天體弱那一搭比較接近,而煉體功法基本上都是熬煉身體或者在極端情況下不斷激發身體潛能,並不適合看起來挺健康實則身體有所不足的自己。
有大爺爺的大力支持,她的煉體計劃實則是用各種靈膳寶葯寶材靈物等在滋養身體的同時間接地提升身體的強度韌度等各個方面,雖然有些浪費了,可並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負擔。
她當時已是靈體,吸收不完的都囤積在身體裏細水長流地滋養身體,也正是如此,後來她不僅安然度過了幾次源紋覺醒,還很快修成了無垢體。
便是之前命紋覺醒時將身體幾乎耗干,老……前輩出手給她佈置了一個甚至比族內覺醒儀式還要好的陣法,及時地讓她吸收了大量的純凈源氣,方才順利過了命紋覺醒這一關。
也許是從小到大家族在她身上耗下海量資源打下了無比堅實的基礎,再經由這個由死向生的過程,在厚土之恩的洗禮之下,才幸運地出現她此時這種情況吧。
以後她的身體不用刻意錘鍊,便會日積月累的一點點強大起來。
再看看泛着瑩瑩白光的手掌,封早眼裏不覺有些發酸,她盤腿坐下,托着腮望着遠處,目光似是凝在重影疊嶂海底山脈上,卻飄去了極遠極遠的家。
此時的赤岩家族,十三長老圍着族長轉圈,疊聲問道:“阿時,早丫頭呢?早丫頭呢?”
族長無奈道:“六叔,我之前不是給你傳信了,棗棗已經成功命紋覺醒了,我給她留了東西,拜託了一位前輩,也給咱們相熟的門派家族打了聲招呼,便按着族規讓她在外歷練了。”
十三長老滿臉不樂意,蠻橫道:“我不管,你去找的時候還說帶她回來的,我得親眼看見早丫頭才放心。”
“六叔,現在的情形你也知道,棗棗回來也要出去歷練的,與其讓她在某些有心人面前露了臉,被惦記着,還不如索性就讓她鍛煉一次,等咱們這邊事情一解決,差不多棗棗也能摸回來了。我帶着她也不方便行事,小小年紀就被人注意並不是什麼好事。”
十三長老仍是不大情願地說:“雖說如此,可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用的着你這個族長費心,還專門跑去滅了幾個,折騰到現在才回來。再說了,按着族規,外出歷練也要有位長輩陪着才行,早丫頭那麼小,身體又弱,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你是族長,坐鎮大局抽不得身,我去。”
族長連攔住他說:“六叔,棗棗真的沒事了,她真的安然度過了命紋覺醒。這孩子和他爺爺一般,遇到了那位前輩。六叔,你放心,我都交代到了。順利的話,棗棗現在應該在她老師那。”
十三長老差點跳腳,道:“什麼!你拜託的前輩就是那個老傢伙,你要不說是他的話我還能放心,眼下讓我怎麼安心!不行,我去不成的話,讓張揚去。不行,張揚還在找蛋蛋,讓丹花去一趟吧!”
他突然黑了臉,追着問:“早丫頭怎的到那麼遠的地方,跑到黑海上了。不會,在黑海深處的無名島上吧?”
族長似乎想到什麼,隱隱覺得有些不妙,說:“那位前輩應該會把孩子帶到有人的島上吧……”
十三長老一陣血湧上腦門,拍着桌子吼道:“什麼!封時!我怎麼才發現你也是個不靠譜的!你趕緊的,算了,我去聯繫有空閣那個老傢伙,早丫頭怎麼說也算是他半個弟子。黑海那邊我們鞭長莫及,就請他出馬找人。”
看着十三長老風風火火跑了出去,族長扶額,那位前輩不會不靠譜到那種程度吧,把孩子一人扔在黑海深處的島上。
他有些坐不住,連去追上十三長老。
封早可不知道家裏此時正發生的這一幕,她沒有放任自己思念太久,細細思量起修鍊的事。
接下來的時間裏,尋找礦脈的時候,正可以繼續練習輕靈步,在大成上還有的打磨,爭取早日圓滿。
水爆拳也能趁勢修鍊,武技不嫌練得多,自然是越熟練越好。
確定無人的時候也要將源紋天賦練一練,尤其是現在還是無暇級的那四個源紋,用的越多,感悟越多,才能爭取進入圓滿級。
對了還有另外三個已經覺醒的伴生之物也要試驗一下能力。
細數到最後,封早想起自己因為很久沒有再製作空間袋就沒有使用過的歸元術,當初大爺爺教給她的時候,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這是一門源術,可以凝練源紋、剝離源紋、收集源氣以及收束寶氣,待她命紋覺醒之後會將這門源術的效果詳細告訴她。
收束寶氣能不能用到尋找礦脈上?
封早突發奇想,決定到時候試一試,如果有用的話,可以和顯靈珠結合起來用,又准又快地找到礦石節省時間。
感覺海水的衝擊忽然緩下許多,封早並未覺得是自己的身體已然能應付這樣強烈的衝擊,她看向前方,先是看到幾面靈旗高高揚在水中,隨即一排建築便若隱若現地出現在前方,果然是玄龜船的速度降了下來。
她轉身喊了聲“原洺”,對着玄龜腦袋上一動不動的雲護法施了一禮,便回返艙內。
原洺睜開眼,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可能藉此機會有所收穫,也看到前方的五號據點,施禮之後也進到艙內。
在一眾修士或是好奇或是不屑或是妒忌的眼神中,兩人方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玄龜船便停了下來。
原洺方才在船頭親自見識到了強烈的海水衝擊,也見到比他還小的封早卻比他強上許多的表現,心裏雖有些黯然,可也有些佩服這位才接觸的同齡人。
他也有心想結識這位朋友,只是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待望到五號據點附近的連綿山脈時,有些嚮往地說:“五號據點有那麼多還沒被開墾的礦脈,十一,你說咱們這次能不能找到很多好礦石,說不定連上品礦石都能找到哩。”
封早點頭道:“那肯定了。”
噗嗤——
一聲聲笑聲傳出,夾雜着一些譏嘲的聲音,封早沒去看,也知道是周圍的修士在笑他們。
原洺微微紅了臉,卻不如之前那般覺得尷尬,只是有些臉皮薄,受不住這麼多複雜的視線。
而封早很坦然,並不去管,只說:“走吧,我們先去五號據點買一份近期的探測消息。”
見兩人並不理會地離開,一同乘坐玄龜船到此的修士有些冷笑,有些目露深思,有些卻眼神變化,流露出一抹冷色。
“兩位道友,這是雲護法贈予二位的。”在三修盟駐紮在此的修士有些探究地看向兩人,似乎在看這兩人有什麼特殊的。
封早接過一枚玉簡,有些訝異,隨即道謝。
原洺也有些激動,請這修士幫忙轉達對雲護法的謝意。
兩人刷過記錄牌之後,封早便拱了拱手,道:“原洺道友,就此別過了,你一路小心。”
原洺稍有些失望,他是想過如果有可能的話可以同行,不過封早先告別了他也沒有太糾結,便也拱手道:“十一,你也要小心,不要太過深入,我這裏有一枚以前買多了的傳信符,如果遇到危險這傳信符會直接傳給三修盟在此的據點,你帶上吧。”
見原洺目光誠摯,封早想了想,也拿出一枚傳信符,道:“多謝了,我這裏也有一枚傳信符,是傳給我的,你如果有需要幫助的話,只要我距離不是非常遠,我會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