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4：贊助
狗娃已經六歲了，別的孩子都有機會去幼兒園，就他沒有，依舊是每天在家裏幹活，隨着年紀的增加，他要乾的活花樣也多了。兩口子之前生了一個女娃，這幾年內如願生了一個兒子，立刻就當成了祖宗看待，連帶着對女兒都疏忽了，說是女兒將來要嫁出去的，等同於潑出去的水，對她再好也沒用。
狗娃還好一點，他是一個男孩子，再怎麼樣也扛得住，幹活累點也受得了，再說了他還有一堆小弟呢，年紀比他大的都得叫他哥，平時放學了都得幫他做事。有時候這個妹妹還能沾點光，不用干那麼多活。
狗娃至今還沒有名字，夫婦倆都懶得給他取名字，也沒打算給他讀書，起名字幹什麼？雖說有九年義務教育，但課本費還是要的呀？兩夫妻一點也不想出這個錢的。
至於妹妹年紀還小，快到幼兒園的年紀了，也還是二丫二丫的叫着，沒個樣子。
據說鄉里的學校即將迎來大讚助，立刻就有組織人員到村裡做思想活動了，說不給孩子讀書犯法的，說什麼也得服從九年義務。村裡也不止狗娃養父母摳門的，其他親生的也有不想給孩子讀書的呢，大多數是女娃，都覺得女孩子長大了是要去伺候別人的，給別人養媳婦不值得，就都不想給孩子讀書。
如今思想一普及才知道犯法要被抓的，這才慌了，更何況還是贊助的，不讀白不讀，立刻就同意了，把名字報了上去。
狗娃還沒有名字，填報人員問的時候，狗娃養父母都懵了，不知道該咋整。狗娃至今急中生智起了一個名字：陳湛森。沒有寓意，就隨意想這樣起而已。
狗娃的養父姓陳，他就要了這個姓。
養父母還挺驚訝的，沒想到這個孩子還能給自己起名字，也就要了這個名字。
如此，六歲的狗娃就能讀書了，還能有自己的名字，算是人生有了一個新篇章。
說起來也是巧了，當天來這個邊城省融化鎮小喬鄉學校贊助的不止安寧一個基金會，還有一個基金會也來，許是邊城省的某些人家看不慣安寧的做派吧，事事要與她對立。安寧不計較這些，都是最好事，就沒有對立的說法。
然後當天學校就把各個鄉村報上來的名字分成了兩批，一批是由安寧基金會贊助，一批是由邊城省基金會贊助，都不得罪么。
然後非常不巧，狗娃，不，陳湛森的名字不在安寧基金會這邊，在邊城省基金會那邊。
當天的活動非常盛大，記者們都來了，有安寧在，又是做這樣有意的活動，沒道理不來的。安寧忙碌之餘還要照顧女兒，分身乏術的感覺。但基本上也都把登記名字的孩子都贊助到位了，之後還接受了採訪，然後就開始善後了。
兒另一邊雖然也有記者採訪，但都是自己雇的記者，稀稀拉拉幾個而已，做事也就沒有什麼動力了。到了黃昏才把事情得差不多而已。
然後陳湛森的名字和照片排在最後一位，基金會會長的女兒見到了狗娃，覺得他一身髒的樣子，非常嫌棄的對爸爸說“我們不要贊助他，像個乞丐一樣！”
就因為這一句話，陳湛森就失去了贊助的機會，失去這個機會意味着失去了讀書的機會，他是沒有機會見到贊助商的，陳湛森今天沒有機會去現場見贊助商，他要留在家裏干農活，他都還不知道贊助他的人是誰，就被告知他沒有被贊助的資格了。原因那些工作人員沒有說，不忍心傷害這個孩子幼小的心靈。只是活贊助商有急事提前離開了，下次還會過來。
下次？下次是什麼時候？他等這次機會都等了幾年，下次又是幾年？他還有時間等嗎？他都已經六歲了，在最好讀書的年紀不能入學，難道要等他十幾歲才上一年級嗎？他本就是被領養的，如果養父母堅決不給他讀書，別人又能如何，誰又會為他出頭解決這個問題？
陳湛森低着頭，眼底的陰狠冰涼一簇一簇的堆積着，小小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握緊。別人見狀只以為他在難過，卻不知他在憤怒。
兩個贊助商的人都已經離開了，今天這場贊助活動很盛大，每一個被贊助的孩子都和贊助商拍了照片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陳湛森不能去，卻也失去了贊助的資格。
工作人員也很替陳湛森難過，之前告訴他有這個機會的時候這個孩子是那樣的高興，如今被告知沒有資格了，他又是這樣難過，怎麼不難過呢？陳湛森的情況鄉里人都知道，很不容易的一個孩子，養父母又是不講道理的，如今情況又這樣……
也是有的恨那個基金會了，又不是沒有錢，怎麼能嫌棄一個孩子呢？農村的孩子不都這樣嗎，臟是髒了點，但心腸都是好的呀。
哎！
嘆氣間，無奈間，居然就有人來電話了，說陳湛森又有機會了！
事情是這樣的，一個女工作人員還在學校收拾呢，就看到安寧帶着女兒回來了，李嫿禕的水杯忘記拿了，放在老師辦公室內。
李嫿禕是個很專一的人，用的水杯除非是爛得不能用了，否則她就不會換，畢竟是她千挑萬選給自己選出來的。都走到半路了，說不見了就立刻回頭找的。
女工作人員也是一片好心，想着今天還有一個孩子沒能得到贊助，就想跟安寧的工作人員再商量一下。安寧當時是去給女兒找水杯了，女兒留在工作人員身邊的。
基金會的工作人員一聽說是另一個贊助商留下來的孩子，心想對方都嫌棄了，他們也沒道理接這個盤啊，來的時候非要參與，而且名單都分好了，還想怎麼樣？
自然也是拒絕的，還把女工作人員給他們看到照片給丟地上了，嫌棄啊，照片里的孩子又黑又瘦，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孩子，關鍵還是被另一家基金會嫌棄的，他們也不想要！
然而事情的轉變就是李嫿禕撿起了那張照片，尊貴的小小姐只看了一眼，就用自己稚嫩的聲音道“贊助。”
意思很明白，叫他們贊助。
怎麼說呢，李嫿禕是傅翊爵的女兒，又是李晉商的孫女，光這兩個身份就讓她的話一字千金了，她說的誰敢反抗？
立刻馬上的！工作人員就答應了這個事情！把陳湛森的檔案資料給登記下來了。
李嫿禕把照片還給那個女工作人員，她小小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意思大家都明白，小小姐做人有原則，不是她的東西不要，所以照片還給人家。
女工作人員千萬般感激的接了過來，一個勁的誇李嫿禕是活菩薩。
安寧回來的時候事情都解決好了，女工作人員也走了。基金會的工作人員還是把這個事情如實說了一遍，安寧聽了之後也不覺得有什麼，道“做得很好，這裏的孩子都很可憐，能多幫一個都是好的。”
問了女兒，女兒也點頭，安寧很高興，猛啵了她幾口，李嫿禕情緒沒什麼波動，反而淡定的用手擦了擦被麻麻親留下的口水。
安寧都習慣了，她也解釋不清女兒這樣的做法是幾個意思，嫌棄她？也不會啊，她自己擦完了也會禮尚往來，湊過來啵了安寧幾下，兩邊臉都要的那種，講究對稱。
這樣多來幾次之後，安寧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女兒只是愛乾淨而已，無他意思。
……
萌萌和樂樂一起進幼兒園了，這麼說呢，安寧最初各種擔心啊，關於孩子上幼兒園的事情，她可是聽說了很多很多版本的，每一種都不讓人省心的。
——哭，起碼得哭一個月才能適應！
——然後就是生病，你想啊，在家裏各種嬌生慣養養着，去了幼兒園那麼多孩子老師哪裏顧得過來？起碼得生好幾次病才能適應！
——再就是離別之苦，每天早上抱着你不撒手，你就什麼是心痛的滋味。
說得安寧心中忐忑不已，也提前做好了心裏準備，不管有沒有用做了再說。反觀傅翊爵就淡定多了，他很相信兩個孩子，不認為他們會那般脆弱的。
事實證明爵爺還是很了解自己的孩子的，抓周那次除外。
兩個孩子進幼兒園淡定得很，準確來說姐姐潛意識裏早就有上學的觀念了，淡定的背着小書包就坐車去幼兒園了，弟弟其實不大想去的，但是有姐姐陪伴和保護他也覺得可以接受了。畢竟他跟粑粑進行了一次男人之間滴談話，粑粑把他的所有意見都打肥來了，他就知道人生必須得上學了，就乖乖來了，不哭哭不鬧的，關鍵是哭鬧也沒用啊！
相對於兩個孩子的平靜，安寧顯然無法淡定了，恨不得跟着進去陪孩子了，然後又恨不得在門外一個勁的往裏面瞧，想看看寶寶在幼兒園的狀況。可惜不是戶外時間寶寶都在教室里呢，安寧長吁短嘆的跟老公走了。
結果這一天安寧都心神不寧的，做什麼事情都不來勁，就是拍戲的時候都分神了ng好幾次，這種情況很少發生的，導演很是體諒的給她放了半天假。安寧回家之後就一個勁的捧着手機，因為群里老師會發來視頻，安寧就能看到孩子們在幼兒園的情況了。
怎麼說呢，情況確實如人家說的那樣，那就是哭，一個班級里一大半的人都在哭，即便沒有哭出聲音的眼睛裏也包着淚，更有的孩子一個勁的叫爸爸媽媽，看着好不可憐。
但最讓安寧意外的是她的兩個寶寶，都沒有哭就算了，居然連一丟丟難過的表情都木有！姐姐就跟在家裏一樣淡定，事不關己的樣子，老師教什麼就學什麼，很是認真；弟弟就過分了一點，他不但沒有離別之苦，反而成了班級里最自在的那一個！
這還不是關鍵，關鍵是誰哭得最大聲，他就跑到人家面前去先是笑哈哈的看着，然後還學人家哭，他一邊假哭一邊幸災樂禍的樣子，讓安寧隔着屏幕都想揍他小/屁/屁。這樣還不算呢，他還話人家的衣服，被罵了也不怕的樣子，顯然姐姐在他心中的形象太高大了，導致他連老師都不怕的。
不過有一個現象讓安寧哭笑不得，樂樂會對長得好看的女孩子獻殷勤，給人家拿東西啊，牽人家小手之類，簡直不要玩得太嗨了！不過這小子有歧視外貌的嫌疑，有長相一般的女娃娃去和他說話，他都不理會人家了，但只要是可愛的小姐姐，他立刻就笑顏做開……這孩子到底是遺傳了誰啊？
回家之後少不了一頓批評的，但樂樂皮厚，一般都是水過鴨背一樣，罵過了就過了，不長記性的；姐姐就很好，除了文靜一點是沒有什麼毛病的，就是如果別人不經過她同意亂動她東西就不行。
就這樣，兩個孩子上幼兒園都沒有什麼別離之感，反而是安寧自己適應了一個月才慢慢適應孩子去學校的事情。
傅翊爵對於兩個孩子的教育有自己的一套，對姐姐他是耐心十足的去說教，姐姐也是聽的。對於弟弟基本上他就玩腹黑，把這小子給繞暈了基本上目的也達到了。小子在粑粑這裏吃了幾次虧，自以為長了記性，下次再掉粑粑留下的坑了，實在是挫敗不已，有些時候被責罰得厲害了，他也知道錯了。然後就越來越聰明，舉一反三去對付別人，小打小鬧就算了，闖貨了傅翊爵也是不留情的，對着他的小屁/屁/就是一頓打，安寧也覺得該打！這孩子就是那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不打不長記性！
都是動作看起來重，其實孩子承受得住的，誰也不想打自己的孩子啊，太皮了有什麼辦法？可惜父母能狠心，家裏的爺爺奶奶、祖父祖奶奶以及外公外婆就不幹了，看到傅翊爵教訓孩子就急忙過來護短了，久了就形成傅翊爵一罵孩子，就立刻被家人群攻擊了，實在是……教育難啊！
樂樂這個小混賬立刻就知道自己是長輩眼中的寶貝疙瘩了，下次瞅着要被父母教訓了，立刻去尋求支援，一個找一個準的！
不過樂樂有張良計，傅翊爵夫婦也有過牆梯啊，寶貝女兒就是過牆梯啊，自己不能教育，就讓女兒出面，萌萌很懂父母意思的，就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在，她也可以過去對着不聽話的樂樂一頓打，打到求饒為止。
這孩子之間的打鬧長輩就不能干涉了，再說了萌萌在大家心中都是懂事的楷模了，如果她都動手了，那就說明樂樂肯定是做錯了！既然姐姐想教訓，那就教訓一頓吧！就是這般縱容的。
每每這種時刻樂樂就想不通啊，為什麼姐姐一出場，他在家裏的地位就降低了呢？為什麼呢？甭管為什麼了，反正他也是知道了得聽父母話，不聽就要被收拾！
再說萌萌這孩子，因為氣質太好的緣故，在幼兒園裏都行程一股獨特清流了，不光是老師喜歡她，就是學校里的男孩紙也喜歡她，小小年紀的就知道送巧克力和小紅花了，反正萌萌每天回家書包里都是一堆別人送的東西，可驚呆安寧了。
傅翊爵頭更大，他女兒優秀他知道，可才幼兒園就這樣，以後上小學初中了追求者豈不是更多？
“要不然……我們把她送女子學校吧？”
真怕女兒被一幫臭小子惦記啊！
……
陳湛森如願上學了，一個六歲的孩子而已，對敵人狠厲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更多時候他也是希望自己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過正常人的生活。如今，他終於走出那個家，走進了學校，像其他孩子一樣有了新的篇章。
這種新的人生讓陳湛森對生活充滿了希望，貧窮讓他深知知識的重要性，所以對於這個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他一定會好好把握！
男孩紙一般發育都比較晚的，像陳湛森這樣在家裏不受寵的，平時溫飽都有點問題，發育更是比別人慢了很多很多，個子小小的皮膚黑黑的，穿着也有點臟，他絲毫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對的，但是對於其他入學的兒童來說，開學的時候父母都給買新的衣服的，陳湛森沒有，所以他立刻就成為了大家眼中的另類。
同年級的不去惹陳湛森，因為大家都剛來的，不熟悉學校情況呢。
不遠處幾個個頭比較高的人對着這邊叫“那邊那個小子聽到沒有？穿得像個乞丐一樣的那個，你給我過來！”
乞丐兩個字讓陳湛森眸光陰了一下，卻還是走過去了。
人剛近身，那人立刻就聞到一股酸臭味，捂着鼻子道“怎麼這麼臭，掉糞坑了嗎？”噁心死了！
身邊的小弟“就是啊，誰坐在他旁邊簡直倒霉死了。”
另一個小弟也附和道“現在學校要求都這麼低了嗎，什麼人都收進來？就不怕降低學校的水準嗎？簡直影響美觀！”
一個鄉鎮的學校而已，大多數都是鄉下的孩子，又有誰能有錢到哪裏去？卻這般嫌棄別人，也是虛榮心作祟了。
說話的是五六年級的大哥哥們了，學校么，總有人霸道一些，然後就成了學校里的大哥，其他小弟都聽命於他。
對於新來的一批學弟妹們，學長們自然會去見一見的，不知為什麼，看到陳湛森就覺得特別礙眼，就叫過來想教訓一番。
“聽說你還是那個大明星贊助的學生呢？哥哥我真是羨慕啊。”語氣酸里酸氣的，他當初入學怎麼就沒有這種好命呢？
如今一年級的學生都在攀比呢，以被大明星贊助為榮，不是大明星贊助的都覺得不夠光榮，不值得炫耀。
其他人就罷了，陳湛森這種貨色居然也是大明星贊助的，這就讓人不爽了。
但立刻就有人拆台了，是一個住在學校附近的學生，知道事情經過的。
“是大明星贊助的又如何？你是不知道情況，具體情況是這樣的，當天有兩個贊助商，他本來是被規劃到邊城的贊助商這邊的，可惜那個基金會董事長的女兒覺得他一身酸楚氣息，說他的照片看起來像個乞丐一樣，就捨棄了，人家都嫌棄他不願意給他贊助呢搞笑死了！然後那個大明星估計是覺得他可憐，所以才贊助的，要不然他哪裏有機會進學校？”
原來事情真相是這個樣子，陳湛森垂下的眼眸一抹陰冷之光一閃而逝。
拋棄？他果然是一直被拋棄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