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妮
7月6日凌晨3:00
樹林很暗。
衛東和藏身在一棵偌大的樟樹後面,遠遠地看着聶宇,正在和前來接應的警察說著什麼。
他伸手指了一個方向,馬上有警察帶着警犬沖了過去。
衛東和很慶幸這裏是水邊,水會消弭他身上的味道,警犬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
他回過頭來,背靠在樹上,重重地喘着氣。
現在怎麼辦?
他們沒有證據,即使抓住了鄧銘,鄧銘也會負隅頑抗,他會反咬聶宇一口,雙方各執一詞的時候,衛東和對警察的判斷力並沒有多少信心。
不管怎麼說,到現在為止,他依舊是個通緝犯,是個危險的逃犯。
他累極了。
他已經超過24小時沒有吃東西了,最近的一頓飯是昨天的晚飯,香菇肉面,他和簡妮一樣不吃香菇,再加上心事重重,連一半的面都沒吃掉——那會不會就是他最後的晚餐了?
早知道真應該多吃一點。
他腦中胡思亂想着,眼看着警察越聚越多,陸續趕來的警車和救護車把附近的樹林照得燈火通明,要不了多久,衛東和的藏身之處也會被發現了,他得想個辦法才行……
衛東和移動了一下身體,碰到了右側褲兜里的硬物——那是高程給他買的手機。他拿出來看了看,早在他藏身杜力家的時候,就已經按了關機。
在水裏泡了那麼久,可能已經壞了。
他抱着試試看的態度,手機竟然開機了。
幾乎是同時,電話在他手中振動起來,他按了接聽鍵,那邊馬上傳來高程焦慮的聲音:“喂?”
“是我。”
高程鬆了口氣:“出什麼事了?為什麼關機?快急死我了!”
衛東和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
高程在那邊叫了起來:“衛東和,你要去自首!”
衛東和愣了一下,就聽到高程叫:“簡妮!簡妮沒有走,我已經查過了,簡妮當時從東臨市到了烏市,她是直接從機場坐車去了長途車站,她當時就回來了,她一直就在東臨市!她跟那個蘇溪是一夥兒的,那個蘇溪是被她指使的,或者是被她脅迫的!我得到一個信息,好像有個被綁架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簡妮綁架了蘇溪的什麼人,來要挾蘇溪幫她——”
衛東和的腦袋像被水泥袋砸了一下。高程的每句話都狠狠地砸他一下。
簡妮沒走!
簡妮一直在想辦法救他!
她甚至還綁架了一個人……要挾助理檢察官蘇溪?!
這怎麼可能?
他一瞬間想張口大罵高程一頓:你是不是傻了?簡妮怎麼可能去綁架人,她哪有那個能力?還是說她有幫凶?你怎麼不說她是跨國犯罪團伙的頭目?你到底從哪裏聽到的鬼話?
可他還沒開口,高程叫得更大聲了:“你有沒有在聽啊?那個顧秋聽到簡妮說的話了,簡妮臨走的時候跟阿姨說,明天——不對,今天九點,也就是說你庭審之前,她說她會提前去那邊等你,如果你依舊被判死刑的話……”
衛東和的頭嗡嗡地,他忽然聽到了一聲巨響。
他站立不穩,手機掉在地上,搖晃着身子,迷迷糊糊轉過頭,看到身後站着個人——鄧銘。
鄧銘的手裏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一擊不中,再次舉起來,對準衛東和的頭又砸了下去。
衛東和沒有躲閃,他的雙眼獃滯,表情凝結,很快一行血從他的頭頂流下來,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望着眼前的鄧銘,沒有說話。
但是鄧銘卻遲疑了一下,再次舉起了木棍,“殺了你,我得讓警察都知道,我這麼做,都是為了抓逃犯,黑警是聶宇,不是我……”
衛東和眨巴着眼睛。黏稠的鮮血擋住了他的目光,他覺得眼皮又沉又燙,跟他的心一樣。
簡妮沒有離開——
她綁架了一個女人——
她會提前在庭審現場外面等着他——
掉落在地上的手機里傳來高程的叫聲:“你有沒有聽到?衛東和?衛東和,你必須去自首!你要自首讓簡妮看到,你要救她,不管她做了什麼,她必須撒手了……”
簡妮!
衛東和騰地抬起頭,在血霧中看到鄧銘的臉,他陰沉着快步上前,飛起一腳,踹到了鄧銘的下巴上,他看到鄧銘像個破布包,重重摔在地上,他的頭正好摔在一棵大樹裸露的樹根上。
頭一偏,他昏了過去。
衛東和擦了擦眼睛上的血。
他撿起電話,不管高程的聒噪聲,掛斷了電話。
然後他撥打了110的報警電話,簡單地說完情況,他掛斷了電話。
很快,水庫對岸的樹林裏就集結了一大群的警察,他們隔着水庫,向著這邊打量。有一個領隊的,一邊指着這邊,一邊在吩咐着什麼。
片刻之後,領隊的警察一揮手,警察們就分成兩隊,分左右兩個方向,繞過水庫,向著這邊跑過來。
衛東和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密林中。
只留下昏迷不醒的鄧銘。
暴雨在突然之間傾盆而下。偌大的雨滴如同一顆顆銀色的子彈,以凄厲瘋狂的姿態撲向地面,瞬間就打濕了鄧銘的衣服。
他在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睛。
看到了腳下的一雙鞋。
他沿着鞋子看上去,頭上的是一張臉,一張黑沉黑沉的臉。
張維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