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199】條件
“對不住啊,這位小兄弟,長官只允許謝大少一人進去。”
周忠嘴裏說著道歉的話,面上,可沒有半分覺得抱歉的意思。
他的神情倨傲,彷彿給豐雪國的人當一隻看門口狗是一件無比光榮且自傲的意思,自帶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他笑着攔住了葉花燃。
過去,一直都是這樣的。
長官允許的人,他便恭敬地請他們進去。
長官沒有召見的,那麼,抱歉了,且在外頭等着吧。
這種他人忌於智田長谷的的勢力,不得不配合的順從,令周忠產生了一種錯覺——
一種彷彿他自己也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能夠輕易就叫他人乖乖行事的錯覺,以至於助長了他的自大,自得,徹底忘了他不過是一隻看門狗的事實。
往日,周忠這種狐假虎威確實好使。
前來拜訪智田長谷的訪客,大都忌憚智田長谷的勢力,不敢輕易得罪。
別說只是留一個隨從在外頭,哪怕是要他們本人在外頭等候覲見,多半也是不敢有任何意見的。
這裏是智田長谷的地盤,到處都有豐雪國憲兵把手。
謝逾白如何能夠放心留葉花燃一人在外頭?
“這位是我的貼身保鏢,負責保護我的人生安全。如果智田長官不允許他同我一起進去,那我便改日再來拜訪。”
周忠眼露興奮。
他可是好久沒有遇見敢對長官的話提出異議的承國人了,他就跟盯着獵物的獵狗似的,一雙眼睛泛着綠色的光,“謝大少的意思是,覲見我們家長官,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嗎?”
周忠這句話,擺明了是個陷阱。
他在等着謝逾白親口承認,等着親口承認智田長谷於他是有危險的,如他便能夠以此人冒犯智田長官為由,建議長官將其逮捕。
如此,長官定然會更加肯定他的忠心,對他更加信賴有佳。
定然會得罪智田長谷無疑。
周忠眼底的貪婪的、嗜殺的光,令葉花燃嫌惡地皺起了眉心。
只聽謝逾白淡淡地道,“隨身攜帶貼身保鏢,不過是謝某習慣使然罷了。畢竟,性命只這一條,沒了可就沒了。倒是周先生……為何會認為,帶着貼身保鏢進去,便意味着智田長官會給我帶來危險?周先生……可是在暗示些什麼?莫非,周先生認為在智田長官當差,是一件隨時都有可能會丟了性命的事情?故而,聽聞我要帶保鏢進去,便認為……”
周忠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將“貪生怕死”說得這般雲淡風輕的。
如果說,前面周忠還是面帶諷刺的話,聽到後半部分,當即臉色大變,“我沒有!我不是!你……你別胡說八道!不能帶保鏢進去,是,是智田先生親自立下的規矩。你,你休要含血噴人!”
都說伴君如伴虎。
周忠身為承國人,想要完全獲得智田長谷的信任自然是天方夜譚。
不被信任,自然只能拚命地表忠心。
此間心驚膽寒、提心弔膽,自是不言而喻。
可周中如何能夠在外人面前承認?又如何敢在一門之隔的智田長谷面前承認?
謝逾白勾唇,昳麗一笑。
羅剎!
謝逾白這個羅剎!
周忠的面如土色,他終於想起他人關於謝家這位大公子的評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就在周忠額頭冷汗如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時候,裏頭,傳來一道威嚴的中年男聲,“謝大公子請進。周忠,你下去吧。”
是一句尚且還算流利的承國話,不過,還是能夠聽出豐雪國的口音。
周忠聽到這道讓他先下去的命令,頓時如夢大赦。
離開時,雙腿都是軟的。
門外,謝逾白和葉花燃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心中一凜。
終於,要見到這個智田長谷了。
葉花燃低着頭,跟在謝逾白的身後。
智田長谷立於書桌後方寫字。
聽見腳步聲,智田長谷沒有抬頭,仍然專註地完成手中的這副字。
他的身邊,站着一位穿着豐雪國傳統服飾的年輕漂亮的侍女。
智田長谷低頭寫字,謝逾白也便沒有出聲打擾。
他的臉上沒有半分局促,亦沒有因為智田長谷的久不出聲而有半分焦灼,彷彿他身處自己的茶室,而不是在他人府邸做客。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智田長谷似是終於想起茶室里,還有謝逾白這號人物的存在。
他擱下手中的筆,邊上侍女當即遞上泛着熱氣的毛巾。
“底下的人沒有規矩,謝大公子見笑了。”
智田長谷擦過雙手,一邊笑着,一邊從桌子後頭走出。
這句,當然不過是客套的話。
不管那周忠是個什麼樣的人,輪不到謝逾白這個外人來說長道短。
因此,他聰明地略過這個話題。
謝逾白朝智田長谷抱了抱拳,“在下謝歸年,見過智田先生。”
傳統的承國禮儀。
這讓近來來,見慣了見到他便向他點頭哈腰的智田很是微怔了片刻。
像是智田長谷這樣的人,他們一面需要像是周忠那樣的軟骨頭為其服務,助其鞏固在承國的統治,同時,他們又打心眼裏瞧不起周忠那樣出賣國家,出賣同胞的軟骨頭。
有骨氣、有風骨的人,無論是在什麼的場合,總歸是叫人敬佩的。
如果說,先前智田對眼前這位過於年輕的謝家大少還有幾分瞧不起的意思,因着對方剛才一個小小的抱拳的姿勢,便對其當即另眼相看,就是態度上都客氣不少,“謝長公子請坐。”
智田長谷的茶室,是典型的豐雪國茶室的設計上。
房間裏沒有設有椅子,只有榻榻米。
倒是房間裏處處擺掛着承國的山水畫,以及承國書法,能夠瞧得出來,這個智田果然對承國傳統文化相當痴迷。
智田長谷先是在一張擺放着矮茶几天上的榻榻米坐下,謝逾白也隨之盤腿落座。
葉花燃這個所謂的貼身保鏢,自然是立於葉花燃的身後。
葉花燃今日身穿一身男裝,來之前又易過容,一個相貌普通的保鏢,自然便不會引起智田任何的興趣。
在謝逾白同智田談話時,葉花燃便盡職盡責地擔任一個充當背景板的保鏢角色。
侍女跪坐着,替兩人分別道了一杯茶。
茶香滿溢。
智田這個侍女,也是一個承國人,是他設計從一個大戶人家家裏,強行給“要”了來的。
泡得一手好茶,長相更是沉魚落雁,可謂是才貌雙絕,
智田給對方起了個豐雪國的名字——智田春秀。
之前,但凡是前來拜訪智田的,沒有不一個勁地盯着春秀看的。
只有這位長公子自進來后,目光便沒有在春秀身上逗留過……
智田的眼底掠過一抹沉思。
將手中的茶杯放在鼻尖清嗅,待茶香裊裊散開,智田輕啜了一口。
待謝逾白也品了一口之後,智田笑着問道,“謝長公子覺得我這茶如何?”
“好。”
還在等着這位謝長公子接着往後誇的智田:“……”
“呵呵呵呵!好!好!謝長公子是一個爽快的人!我,喜歡!”
人有時候便是這樣。
上趕着總是叫人瞧不起。
尤其是像智谷這樣的傲慢的人。
在像他這樣的人面前,越是卑躬屈膝,越是會被瞧不起。
像謝逾白這樣,不過分追捧他,言行舉止,都維持在一個正常的社交尺度,反而令智谷另眼相看。
他豎起了大拇指,絲毫不掩飾對謝逾白的欣賞。
什麼都沒有做,就收穫了這一波誇讚的謝逾白:“……多謝智田長官。”
按照謝騁之的意思,謝逾白只需要做個形式,前來拜訪拜訪智谷即可,無需當真為了豐雪國憲兵到處抓人一事同智谷交涉。
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藉由這次拜訪,堵住商會理事那些的人嘴,之後也好順理成章地將所有身為商會會長的責任也一併推得一乾二淨。
謝逾白卻是比父親想得更深層一些。
誠然,謝家給智田寄了拜帖,可智田完全有理由回絕,但是,對方沒有。
智田能夠坐上現如今的位置,說明此人不蠢。
他定然是猜到了謝家遞這份拜帖的目睹,或許,應多商會所有的一舉一動,皆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換言之,智田分明是猜到了他此行前來的目的,可他還是答應了見他,這就足夠說明,就豐雪國憲兵到處亂抓無辜這件事,並非當真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只是,當中定然存在着某種交換的條件。
因此,謝逾白並未急於說出此次拜訪的目的。
謝逾白不急,智田自然也就不急,雙方很是寒暄了些時間,最終,還是由智田這個當主人的詢問謝逾白這位來客此次拜訪的目的。
“不知謝長公子此次拜訪寒舍……”
智田既主動是開了口,謝逾白也便道出此次來意,“謝某這次前來拜訪的目的,想必智田長官已經猜到。關於貴國憲兵失蹤一事,謝某深感抱歉。人失蹤了,自然是要找的。若是有人心懷不軌,自然也是要盡量將其抓捕歸案,嚴加拷問。只是恕在下直言,這段時間以來貴國憲兵所抓走的所謂的嫌疑犯,大部分都是無辜民眾,其中甚至還有我們商會的成員。應多的街市更是因此而有多家店鋪關門。民眾因為人人自危,不敢上街,商家亦因為生意蕭條,倒了許多店鋪。這對於民眾,對於民眾的商家,對於整個應多,都是不小的損失。長此以往,民眾定然怨聲載道,這對於一心想要同應多民眾和平相處的駐軍辦也頗有不利。不知謝某的淺見,智田長官是否同意?”
自從豐雪國士兵到處抓人之後,謝逾白不是第一個前來說情的承國人。
前來拜見智田的人,他們大都是打訴自己的哭出,言語之間,無不哀哀切切,目的無非是希望他能夠高抬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之類。
只有謝逾白,從頭到尾,沒有故意地賣慘,也沒有放低身段,苦苦央求。
他的語氣始終不卑不亢,最後一句話話,更是令智田為之肅然。
豐雪國的野心,的確不僅僅只是在應多駐兵而已。
承國地方太大了。
這樣一片幅員遼闊的土地,僅僅只是靠他們派兵,或者是派人過來是拿不下的。
只有徹底馴服這片土地的民眾,他們才能夠徹底地實現這次的吞併計劃。
這一過程,自然是阻力越小越好。
弄得應多民心慌慌,絕非智田的本意。
那位失蹤的憲兵其實早就已經找到了,現在所有的事情,不過是他們在借題發揮而已。
這些承國商人前赴後繼的到來,其實不過是正中智田的意思。
“我可以想辦法停止這次的抓捕行動。不過……”
由此可見智田此人狡猾,明明,他自己也不願應多的商市再亂下去,偏偏,還利用這件事,同前來的承國商人談條件。
“智田長官有話但說無妨。”
“你們承國有一句古話叫,無利不起早。我可以想辦法停止這次的抓捕行動。不過作為交換,謝長公子又有什麼能夠為我們豐雪國做的呢?”
之前的那些商人,智田是獅子大開口,狠狠從他們身上颳了一層皮下來。
對這位謝家長公子,智田卻是另有打算。
承國幅員太過寥闊,僅僅只靠他們豐雪國本國人的統治定然是不行的,還需要依靠承國當地的勢力替他們進行統治。
智田,看中了謝逾白。
事實上,他這次之所以答應這次見面,便是看中了謝騁之這個商會會長在應多的影響力。
哪裏想到,老子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兒子倒是意外地令他大大地欣賞。
“智田先生的意思是?”
“你們承國人有句古話,叫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謝長公子是個聰明之人,那麼我也就直說了。我們剛好缺一個豐雪國在應多的代理人。我想要請謝長公子,當我們的代理人。只要謝長公子同意,我就立即去同同僚交涉,不但停止這次抓捕,而且無條件釋放那些無辜被關押的民眾以及商會成員。”
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可以說是徹底超乎了謝逾白同葉花燃的預料之內。
謝逾白已經做好要同智田交涉的心裏準備。
他猜到智田提出的條件定然十分苛刻,他也想好了應對之策——拖。
不論智田提出什麼條件,他只說自己目前並非謝家的當家人,需要回去同父親商量。
卻不曾想,智田竟是要他當什麼豐雪國在承國的代理人。
狗屁的代理人。
他一個地地道道的承國人,需要給一個豐雪國當什麼代理人?
除卻對上小格格的事,謝逾白不是輕易會動怒的性子。
眼下,卻只想將手中這杯尚未喝完的茶水,潑到智田的臉上去。
“咚。”
有什麼東西,掉落在了地上。
房間裏的寂靜被打破。
這個時候,一點聲音都會被格外的放大。
房間裏兩個男人,同時朝製造出聲音的,立在謝逾白身後的葉花燃看了過去。
“抱歉。”
葉花燃臉色平靜地彎腰,撿起方才被她“不小心”給掉在謝逾白榻榻米附近的,他進屋后脫下的,被她在手裏的披風。
謝逾白眉頭微皺,似是對這位保鏢如此冒失,頗為不滿。
“是在下的人失禮了。”
謝逾白向智田先生抱歉地抱了抱拳。
不過是一個保鏢不小心沒有拿好衣服而已,智田不至於將這種小事放在眼裏。
智田滿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沒有因為葉花燃製造的這一小小插曲而忘了正事,他又舊事重提道,“關於我方才提出的條件,不知道謝長公子,眼下考慮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