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雙世寵愛12
聶棠皺着眉,向來都很淡定的表情也破功了,她就像看一個怪物一般看着沈陵宜。
她知道這一趟重回古代,想要攻略下這個時間點的沈陵宜肯定要比現代的艱難,可是卻沒想到自己會接連翻車。
不過翻車了也沒關係,還穩得住。
她很快收斂好自己錯愕的表情,一揮袖子,就在浴池中灌滿了清水,水面上還泛着絲絲縷縷的寒氣,一看就是寒潭冰水。
沈陵宜踏入水中,立刻就在水中打坐冥想,根本就沒注意到聶棠的臉色有多麼難看。
小水蛇少白笑夠了,這才懶洋洋地翻過身來,咬了咬自己的尾巴尖,爬到聶棠的裙擺上盤好身體:“吶,不要灰心,你還可以更加努力的,我看好你哦。”
聶棠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張蒲團,盤膝坐在浴池邊上。
她用神識跟少白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說句實話,我原本是真的想睡你家主人的,但是我現在不想了,不光不想,還想打他。”
少白道:“反正你又打不過,也只能想想罷了。發揮你的想像力,隨便幻想好啦。”
聶棠一手撐着下巴閉目養神,每每間隔一小會兒就看一看沈陵宜那邊的情況,順手幫他換個水降降溫。
冷水的確是有提神醒腦的作用,很快,沈陵宜那臉色就從紅色變成紅白相間,嘴唇還微微發紫,浸在水裏的髮絲還結了冰,看上去怪凄慘的。
他冥想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終於忍不住,再次睜開眼,問道:“你能把水弄得再冷一點嗎?”
聶棠支着腮,無辜地回答:“已經很冷了,再冷下去,你就要被凍在裏面了。”
真是太可憐了。
滿腦子就只有劍道和無極劍心的清陵君,估計從他出生到如今,根本就沒有碰到過如此窘境。
尤其是現在,原本玉雕一般的容顏,由眉梢眼角到緊繃的下頷角,都暈開着不正常的紅暈,又因為受了凍,嘴唇泛紫,皮膚慘白,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有一股極其罕見的脆弱感。
聶棠突然發覺,在這一刻,她可能突然被開發了一種不為人知的愛好。
沈陵宜忍無可忍,又從水裏嘩啦一聲站了起來,伸手把聶棠抓了過去,逼問道:“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聶棠被他用濕漉漉的手按在肩上,不慌不忙,反而虛心求教:“清陵君,你去過宗門附近的玉集院嗎?”
修真界的玉集院,便跟凡間的秦樓楚館是一樣的。
沈陵宜哼了一聲,傲然回答:“這種不正經的地方,我怎麼會去?”
“那你知道雙修是什麼嗎?”
沈陵宜頓時卡殼了:“……”
就算滿腦子都只有他的無極劍心,他當然也是知道雙修是什麼的。
而且他的親媽在飛升之前特意叮囑過他,原話是“趕緊找個道侶雙修吧,沒別的好處,就是對你這種極陽體質起到一點緩和,免得你將來爆體而亡“。
當然“爆體而亡”這種說法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聶棠又道:“你現在這種情況,不是生病了也不是受傷了,更不是走火入魔,就只是需要一個雙修的人罷了。當然,你自己熬過去也是可以的?”
沈陵宜鬆開手,又重新背對着她坐回了冰水裏,一副“不管她怎麼說,反正死扛着也必須抗爭到底”的架勢。
聶棠見他如此堅定,還能說什麼?自然是支持他繼續死扛下去嘍。
用冰水直接鎮壓的效果自然是立竿見影。可到時候壓不下這股邪火,反而會反噬得更厲害。
之前她“忘記”告訴他,現在自然也忘得心安理得。
……
聶棠靠在一塊石頭邊上,稍微打了個小瞌睡。
在半睡半醒之間,她突然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息。她頃刻間就清醒了,可還是閉着眼,假裝自己還在睡夢之中。
然後,她感覺到有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她的頭髮……?
就只是很輕地摸了一下頭髮,這之後又很久都沒有動靜。
聶棠等得都快要睡著了,才感覺到額頭上一熱,滾燙的手心沿着她的額頭慢慢滑到了臉頰上。
聶棠不經意間睜開眼,正和跪在她面前的沈陵宜四目相對。
沈陵宜先是有些慌亂,但是很快的,他又重新恢復了面無表情的狀態,還用兩根手指掐住她的臉頰,捏了兩下:“冰水沒什麼用,還不如你臉上冰。”
瞧他那義正言辭找借口的模樣,她還真的想要就這樣相信了啊。
聶棠莞爾一笑:“清陵君忘記了么,我是四陰體啊,體寒是正常的。”
她突然身體前傾,用額頭抵着他的額頭,又閉上眼,細密的睫毛顫了顫,輕笑道:“這樣……清陵君會覺得涼快一些了嗎?”
“……”雖然沒有證據,可他就覺得自己被調戲了。
但是很快,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瀰漫在他的周身,這種感覺和浸泡在冰水中是完全不同的,更加柔和也更加舒適,令人沉醉。
沈陵宜嘴硬道:“也就是這樣,聊勝於無。”
聶棠又笑了,她笑起來的時候,黑嗔嗔的雙眸中就像倒灌進整條絢爛星河:“其實我最愛看少主人這樣嘴硬的模樣了……”真是特別有趣。
沈陵宜斥道:“放肆!”
他嘴上斥責她,可是在行動上又沒有體現反感來,心裏其實也不覺得她“放肆”了,甚至還有股酥酥麻麻像被小貓爪子撓的異樣感覺。
聶棠維持着跟他額頭相貼的姿勢,忽然就收起笑意,一本正經道:“其實這件事,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錯。”
“……你表姐是你表姐,你是你,我不會遷怒你。”沈陵宜看着她突然變得這麼嚴肅,都有點不習慣了,“這事跟你沒關係。”
“她的藥理和煉丹,都是我教的啊。”她不經意握住他的手腕,“如果說,她手上拿着刀子傷害了別人,那麼給她刀子的那個人就是我。”
“如果她自己不想拿着刀傷人,後面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沈陵宜停頓了一下,忽然覺得匪夷所思,“你跟我說這些話,死命地把錯誤攬上身,是為了給你表姐求情?”
小水蛇叼着尾巴尖,佩服得五體投地:求情是不可能求情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她沒親自對聶瑤動手而是只給她挖坑,是因為她懶,覺得跟聶瑤計較沒意思。
結果沈陵宜還覺得她是在給表姐求情?當她是這世界上最單純最善良的小女孩呢?!
聶棠牽着他的手,很自然把他的雙手擺到了自己的腰側,然後輕柔地倚靠進了他懷裏:“這樣有沒有更冷一點?”
沈陵宜本來還想推開她的,但是聽到她那句“更冷一點”,就又停住了。
……的確是更加涼爽了,比只是碰一碰額頭更有用。
正在這個時候,洞府外突然想起了拍門聲,聶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還帶着一點小心翼翼的諂媚:“清陵君,你在府上嗎?師父讓我給你帶件東西!”
她簡直就是,精準無比地往槍口中上撞,還是生怕沈陵宜把她給忘記了的那種!
沈陵宜側過頭,雖然從後院是看不見前門的,可是他眼睛裏殺氣簡直就要透過牆,直接把聶瑤給洞穿了!
但是,他低下頭,又看了聶棠一眼,說道:“我原本是準備找她算賬的,不過既然你求情了——”
他沉吟片刻,扭頭召喚小白龍:“去,把外面那人送回林丹師那邊去,讓林丹師好好管教他的弟子!”
小白龍早以摩拳擦掌,準備給這個膽大包天欺到主人頭上的兩腳獸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誰知道,最後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只把人交給林丹師處置?
林丹師可是聶瑤的師父啊,師父總是護着徒弟的,還能把她怎麼樣?不過小懲大誡罷了。
聶棠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看了看沈陵宜,又看了看異常失望的小白龍,最後還是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林丹師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而等待着聶瑤的又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
小白龍悄然無息地飛出院子。
而聶瑤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大禍臨頭,正滿心期待地站在門外。
如果說作為女修,非要選擇依附一個男人的話,自然是清陵君。
他是個實力強悍的劍修,又是萬界歸宗百年不世出的驚艷人物,他家世清白,容貌俊美,自然是每個女修心目中的絕佳選擇。
突然,她感覺到身後有點不對勁,又下意識地敲了一下門,試探道:“清陵君,我可以進來嗎——”
她這一句話還沒說完,手臂就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痛處。
小白龍化出原型,變成了一條雄赳赳的銀色巨龍,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臂。
它倒也沒想要咬死她,而是鬆鬆地咬合著,可就算如此,尖利的龍齒依然貫穿了她的衣袖,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兩個血洞
聶瑤忍不住痛呼掙扎:“放開我,你是什麼怪物?!“
小白龍哼唧一聲,根本不理她的質問,騰雲駕霧,叼着人就往林逸軒的清心峰飛去。
聶瑤被小白龍咬住的就只有一條手臂,而且是她慣用的右手。
她又驚又怕,既害怕它一言不合就張嘴把她給扔下去摔成肉泥,又害怕它一直不鬆口,那她這條胳膊就得廢了!
如果她慣用的手臂廢了,這對於一個丹師來說,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也幸虧小白龍的飛行速度極快,幾乎就在一息之間就飛到了清心峰,又大搖大擺地衝到了林逸軒的洞府外面,把聶瑤往地上一扔:“林丹師,教出來的好徒弟,就自己管教,不要放出來隨便亂咬人!”
整個萬界歸宗,能有一條龍當寵物的就只有清陵君,當小白龍降臨在清心峰的山頭時,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逸軒急急忙忙打開洞府結界出來,看到的就是捧着血淋淋右臂的聶瑤。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在下教徒無方,不知小徒是如何得罪清陵君了。”
小白龍甩了甩尾巴,又吹了一口鬍鬚,怒道:“連自己徒弟在背地裏幹了什麼都不知道,有你這樣當師傅的嗎?我家主人好心,不跟這種低等弟子計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說完,它又重新縮小了身體,趾高氣昂地朝凌霄峰飛去。
林逸軒望着小白龍飛走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把目光投向了聶瑤:“起來吧,跟我進來。”
聶瑤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跟在師父身後,她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暴露的。她並沒有自己親身上陣去送酒,甚至還轉手給了虞清瑤,借她的手去送。
誰都知道,虞清瑤跟她素有嫌隙。
可是這事情是怎麼暴露的?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了,她得編一套說辭,把整件事圓過去才行。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賣了一壇假的烈陽酒,別人辨認不出,就用真品的靈石買走了,虞清瑤又出高價從別人手上買了過來,她罪不至死。
“你不用再想法設法編一個故事出來,”林逸軒走進室內,轉身坐在一張八仙椅上,然後端起茶盞緩緩地品了一口,“在這清心峰上發生的事,都逃不過為師的耳目,我其實知道你做了什麼。”
原本正在滿肚子翻騰的故事就這樣被迫夭折。
聶瑤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臉上滿滿都是震驚和詫異。
林逸軒笑了笑:“你很驚訝?可見,你還是不了解修真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你是個凡人,所以思考問題永遠只是從凡人的角度出發。”
當聶瑤被蕭長老看中和讚許的時候,她志得意滿。
可是如今,她的氣焰一次又一次被打壓,再也得意不起來。
但是,當她聽到師父口口聲聲“凡人”的時候,她也猛然意識到,她的師父其實並看不起凡人,就跟許多修士一樣!
可是,他為何要收一個“凡人”為弟子呢?
“你以為在背後搞鬼,就沒有人能發現嗎?”林逸軒嘆息道,“你錯了,你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人知道。你要知道,修士的修為越高,他的神識就越強大,只要輕輕一掃,方圓百里風吹草動,他都盡在掌控。”
聶瑤只覺得背後冒出了一陣冷汗,連手上的傷也顧不得了,慌忙跪下:“師父,是徒弟一時間鬼迷心竅,請師父饒過徒弟吧!”
“主動求饒也是一個很好的習慣,”林逸軒道,“你這回得罪的是清陵君,為師不可能就這樣放過去,這就罰你……關十年禁閉。”
“十年?!”聶瑤立馬驚呆了。
十年禁閉?怎麼會這麼久?
“對修士來說,擁有的生命是漫長的,近乎於長生。你以後就會明白,十年……也算不得什麼。”他一拂袖,就把聶瑤送進了清心峰上的禁閉室。
禁閉室是弟子犯了大錯之後,關禁閉受罰的地方,每一間禁閉室就只能關一個人。
當聶瑤進入其中一間禁閉室后,外面的鐘聲突然響了起來,傳遍了整座清心峰,遙遙地送了出去,整個萬界歸宗都能聽見這沉悶的鐘聲。
“其實,你很早就想要把你這個小徒弟給關起來了吧?”突然,一個黑影從林逸軒的背後冒了出來,逐漸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實體,“照我說,根本就不必等她犯錯,你是她的師父,是這一峰之主,自然是你說了算。”
林逸軒神色嚴肅,表情誠懇,溫和地回答:“前輩,你有所不知,平白無故地把一個弟子給關起來,終究會惹人閑話。為了減少口舌之爭,還是尋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更好。”
黑影桀桀怪笑:“林峰主,本座就是喜歡你們這些正道人士道貌岸然、裝模作樣,這裝得還真像這麼一回事。”
林逸軒站起身,在原地踱了兩圈,疑惑地搖搖頭:“……太奇怪了,那個突然冒出頭來的丹師到底是誰呢?”
聶瑤雖有天賦,煉製出來的丹藥成色也不錯,煉丹的手法也很特別,可惜跟那位神秘的丹師還是相差太遠。
他到底也是金丹修士,這麼多年來,什麼樣的人物沒見識過,怎麼可能會被一個凡人小姑娘給騙過去。
她不願意說出真相,他也不逼迫,反正她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管着,總歸有一日是能探查出來的。
“既然這麼好奇,為何不直接搜魂?”黑影冷笑道,“瞻前顧後,這怕那怕,還能幹什麼大事?再者,也不過是一個丹師罷了,你何必如此在意。”
“前輩有所不知,這個丹師手段高明,恐怕還在我之上,這樣的人,趁着他修為還不高,一定得早早除去,斷不能留。”林逸軒沉吟道,“搜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還不到時候……”
依照聶瑤目前的修為,一旦被搜魂,她就得直接變成個傻子。他新收下的弟子突然變成了傻子,怎麼可能不惹人懷疑?
可現在,聶瑤被關了禁閉十年,在這十年當中,若是發生點什麼意外——這就能夠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