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凌空血瞳 引子
夜濃如墨,月隱在雲后偷懶。凌晨三點的街道上,路燈和路旁的大廈都閃爍着明亮的光芒,但就是照不透這夜色,空氣好似都變成了液體,將所有的光芒浸透。
明明是本該喧囂的夏夜,卻靜的像是真空一般,猙獰的鋼筋混凝土幾乎在這片區域中趕走了除卻人類以外所有的動物。夜晚的CBD和白天就像是兩個世界,卸去了喧囂的外表,宛如一座舊城。
“再過一會我估計就要睡著了。”這是一個有些困頓的聲音,細語如微。
“閉嘴李東明!”一個同樣壓低的女聲的回應道,“這是我們第一次出任務,認真一點,雖然只是5級,但我可不想搞砸了,能不能通過試用期全靠這一次了。”
“我感覺不會有人了,我們從九點一直趴到現在,如果要出現早就出現了。”男生一副懶散的樣子,“只是懷疑是他而已,信息部的消息並沒有任何根據,就這麼隨便派我們出來,簡直就是玩我們”。
話音剛落,一聲清脆的聲響伴着細小的火焰響起,被稱作李東明的男生點着了一根煙。打火機燃起的時微微照亮了周圍的環境,兩個身着黑衣的人蜷縮在一堆鋼鐵之間。
那是一座鋼架橋,橋下是遼闊的江面,今晚沒有風,水流的很緩,只有被橋墩阻擋住去路時才帶着輕柔的旋渦激起一點波瀾。火焰熄滅,周圍又變得寂靜,只剩下煙的紅點閃閃發亮。
見女孩沒有回應,李東明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在空中,“佳妮,你不累么,都趴了六個小時了。”
文佳妮撇了撇嘴,嘆了口氣。有些艱難的活動了一下身體,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動作幾乎讓她的四肢銹住了。骨骼發出了幾聲令人牙酸的的聲音,文佳妮用力揉了揉肩,看着一旁抽的起勁的李東明皺眉頭。
“你這不明擺着像暴露目標嗎?你的潛伏課程都白學了?如果目標發現了你,我們倆今晚就白忙活了。”
“得了吧,我的培訓課分數可比你高。而且,我覺得這次任務本來就是白忙活。”李東明翻身躺下,橋面下這狹小的地方並沒有給兩個黑衣人多大的活動空間,甚至坐起來都會碰到腦袋。
“你只是運氣好而已,我的轉正考核分數一定會超過你的。”
李東明切了一聲,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我感覺這次的任務充滿了水分,你還記得我們的任務書上怎麼描寫的目標嗎?”
“當然記得,確保理解並記憶任務書上的每一個字,關鍵時候可能會保命。”文佳妮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自己更舒服一些。“這可是我們進入試用期培訓時第一次課程的重點,我可是很認真的。”
文佳妮和李東明是三個月前一起進入偵查部的,上級對他們非常嚴格,說是試用期,其實完全就是培訓期。他們每天都得要接受各種各樣的課程,包括格鬥、潛伏、偽裝,甚至是語言學和心理學。他們的主管,或者稱為教官更合適一些,經常對他們說,要把他們培養為“MRCV”,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最需要的人設。
同批入職的有十個人,他們倆是其中最優秀的,被主管特批可以進行轉正考核任務,進入提前轉正程序,也就是眼下兩個苦逼的人正在執行的任務。
兩天前,他們收到了任務書,要求兩人調查一個代號160518β的目標。代號中,16是年份,05是月份,18是該月內第幾個目標。至於β,是說明這個目標的危險程度極低,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沒有威脅。公司將目標分為了十個等級,對應希臘的前十個字母,α是最低的,表示目標為體力正常的成年男子,而β或許可以稱為運動員級別。
根據任務書中的描述,城市本月有三起孩童消失的報案,在調取了監控后,警方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因為三起案件,都是家長在忙着手中的事情沒有一直看着孩子,而小孩就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顫顫的走到了攝像頭的死角中,再也沒有出來。
留給警方的信息太少太少,隨着時間的發酵,絕望的父母在網上求援。但是孩子沒找到,還收到了各地鍵盤戰士的抨擊,各路網友就像彈鋼琴一樣激烈的按動着鍵盤和鼠標,次責這幾位父母沒把孩子看住是他們的責任,甚至有人說這幾位父母是在演戲。
而公司的信息部在對比了事發現場的所有監控視頻后發現了端倪,雖然並沒有任何一個攝像頭排到作案的畫面。但是公司和國內一家飛速發展的vision公司是戰略合作夥伴,有權使用那家公司的天網系統,在對前後六小時行人臉部信息的比對后,信息部的人發現有一個人每一次都曾經出現在監控中。
三個事發現場對應三個區,其中一個甚至是需要跨過江,幾乎靠近海灣機場的地方,這似乎有些太過巧合了。
與數據庫進行比對后,這個人的資料被找了出來,打印出厚厚的一沓。拿到資料的時候,文佳妮和李東明哭的心都有了。
啃着熱狗泡麵,兩個人奮戰到天亮,將彼此總結的信息拼湊到了一起,很大程度的還原了這個“犯罪嫌疑人”出來。根據檔案,這是一個職中輟學的男生,叫做蔣志山,三年前因為搶錢去上網被學校開除后,到一家快餐廳做鐘點工,這三年內倒也沒有什麼違法亂紀的記錄,甚至還有一次見義勇為:15年的時候,將一個強行扒住地鐵門等老公導致整個地鐵停運的女人一腳踹出了車廂。
除此之外,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沒有女朋友,長相平平,抽喝但是不嫖賭,偶爾爬牆去下點動作電影可能是他做得唯一不符合核心價值觀的事情。
而這次任務,是其他專員潛入其出租屋后發現的信息,一張被壓在桌面上的字條上寫着地址和時間,地址是這座大橋下,時間是今晚。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除了紙簍里有用完的捲紙,其他都打掃的很乾凈。房間看起來有一段時間沒住人了,而快餐店提供的消息是蔣志山已經在半個月前離職了。
這是一個平民中的百姓,信息部將他定為β級別的原因是他酷愛跑酷,有一手空手套跟頭的本事。但是這些技巧對於經過偵查部主管洗禮,已然成為尖兵的文佳妮和李東明來說,完全和α沒有任何區別。
“你覺得,這個人是作案人員嘛?”李東明又點着了一根煙,無聊的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機。
“我不知道,所以我們才來偵查啊,”文佳妮皺着眉頭,用手扇了扇飄到臉前的煙氣。
“雖然這個人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可疑的地方,但是案發後突然消失,和抄家后’巧妙’的找打了地址信息這種事情,怎麼都像是某些偵探動漫里的橋段把。”李東明就着煙頭微弱的光芒看着手中的照片,那是一張一寸照,蔣志山辦理二代身份證的時候拍的,一張普通到你看過後完全記不住的臉。
“你的廢話太多了,這可是轉正任務,說不定本來就是公司偽造的用來考驗我們倆的,更說不定現在主管就藏在某個地方看着你抽煙呢!”文佳妮伸手去搶李東明的煙,卻一不小心碰掉了他的打火機。
看着心愛的打火機飛流直下,李東明絕望的都要哭出來了,那可是他最心愛的卡地亞打火機啊!!那可是初戀送的啊!
就在他要慘叫出聲的時候,一個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巴,讓他沒能叫出聲,這隻手柔軟卻冰冷,甚至還有點顫抖。
李東明想要把手推開,雖然文佳妮長得很漂亮,自己也對她有點朦朧的意思,這種孤男寡慾共處一處的時候文佳妮突然撲上來讓他楞了一下,但那可是初戀送的啊,世間僅此一件!反應過來的李東明掙扎着想跳下去,他覺得還可以搶救一下,說不定能在打火機沉到江底前撈到它。
文佳妮慢慢的轉過頭,李東明愣住了,他看到她的眼中此時竟然寫滿了恐懼,不僅僅是手,她的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着。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李東明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拋出一個疑惑的眼神。
文佳妮輕輕的指了指下邊,李東明探出頭向下看去。
此時月亮不知道是不是休息夠了,突然從雲后跳了出來。月光灑在江面上,被娟細的江流打碎成千萬片亮點,晃得一直處於黑暗中的李東明一時間竟然有些看不清了。
無數的亮點中,似乎有一個火紅的光芒,那應該是他的打火機。卡地亞完美的詮釋了防風的概念,從這個高度掉落到橋墩上竟然還在靜靜的燃燒着。
不!不對!
不止是一道紅光,是兩道!不,是三個!
眼睛慢慢的適應了散亂的月光,李東明的冷汗刷的就流了下來。橋下不知道什麼時候,靜靜的站了一個人。他的打火機也沒有掉落在橋墩上,而是被那人拿在手中端詳着。那兩道明亮的紅光,赫然正是這人的眼睛。
只是,擁有這種眼睛的,還能稱為人嗎?
李東明感覺自己渾身都在抽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把頭縮回去。心想大哥你走吧,我們倆走錯片場了,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我倆不轉正了還不行嗎。
在李東明不停哆嗦的時候,橋下的人卻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倆的存在一樣。他熄滅了打火機,隨手丟到了江中。然後抬起頭望着月亮,久久沒有動靜。
今晚是滿月,之前一直都被雲層遮擋,現在現身後,連這片濃厚的夜都亮了幾分。
“這位老爺似乎夢遊呢,沒看見咱倆,開溜吧。“李東明艱難的控制着僵硬的四肢縮回到黑暗的角落裏,見文佳妮沒搭理他,伸手摸過去,沒想到抓了個空。
文佳妮此刻竟然伏在地上,手中緊緊地握着一把Five-seveN手槍,牢牢的對着下方的人。要在平時李東明肯定會覺得她帥爆了,但是他一眼就看到文佳妮握着槍的手也在不停的顫抖着,她的手指甚至都因為太過用力變得慘白。
李東明又想哭了,這位女俠這是要殺鬼嗎?他拉了拉文佳妮的手臂,“快跑路吧大姐。”
”跑不掉了,他剛才看到我了。“文佳妮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顯然她正在努力的剋制着自己好不被恐懼感徹底吞噬。
就像在證明她的話一樣,橋下的人不再看月亮,他緩緩抬起頭。兩個血紅色的瞳閃閃發亮,就像眼眶中正跳動着火焰。
李東明感覺自己被定住了一般,僅剩的理智告訴他此刻他應該立刻帶着文佳妮逃跑然後呼叫教官救命,哪怕將睡夢中的教官喊醒或許也會化身惡鬼。但是他的腦子已經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肢體了,他眼睜睜的看着那人抬起頭,和自己對視。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原本是眼白的位置變成了血一樣的紅色,而瞳孔的位置則是火紅的。望着這對眸,李東明感覺自己的身體正變得熾熱,即將化作飛灰。
砰砰砰!
一連十次槍聲在耳邊炸響,一旁的文佳妮竟在這關鍵的時候將彈夾傾瀉一空。她的槍法很好,打靶的時候,文佳妮曾經創造過50米移動靶十發全中的讓李東明無地自容的成績。但現在她並沒有瞄準,她不知道5.7的子彈是否可以毀滅這個不知道是神靈還是惡鬼的東西,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扣動扳機,讓彈夾中的子彈宛如彈幕般籠罩了這個人。
噗呲!這是肌肉被撕裂的聲音,她打中了!
還沒等李東明過去擁抱文佳妮,他就看到被子彈打的一個趔趄的人又緩緩站直了,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不屑。
接着,他緩緩的抬起了腳,李東明這才發現,這人竟然是一直站在水面上的!他腳下什麼都沒有,就那樣站在水上。更驚悚的是,在他抬起腳后,就像是拾階而上一樣,踩着空氣一步步向上走來,血紅的眼睛越來越亮,彷彿要刺破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