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紅狐
羅鑫年方二十，血氣方剛。外表對少東家“謙恭”，內心反感這個“漢奸”的。對於劉達成出手相救的情誼，遠遠沒有民族大義重要。
劉達成並不在乎羅鑫怎麼看待自己，他下了車，大大咧咧地走進米店。魏強聽到腳步聲，從裏間走了出來，佯裝熱情地迎了過來。
劉達成也不矯情，直言道：“郭掌柜，你還欠我一個人情。上次大街上那些76號的特工，是我讓日本人轟走的。”
“哦？如此說來，那真該感謝劉少東家。我也正納悶着，那幾個人蹲守在我們米店周圍，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難道他們是想抓共黨？或者軍統的人？我們只是一個小老百姓啊。”
“郭掌柜，你應該叫我劉隊長。我現在是76號特工總部行動一處第十小隊隊長。剛剛當上的官。我們原來的隊長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所以，我補了缺。”
“小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我這小店，以後還得仰仗劉隊長關照呀。”
“得，少說漂亮話。給我稱三十斤大米，記帳。等我有錢再來結帳。”
“行，行！您等着！”
劉達成提着三十斤大米揚長而去，羅鑫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他心目中的少東家，以前可是個知書達禮的好青年。到了76號這個大染缸，竟然學會了買米不給錢。
鄧飛聽到劉達成告辭的聲音，便從裏間走出來。眼見魏強一臉納悶的樣子，鄧飛笑道：“老魏，你覺得這個劉達成是想沾小便宜的人嗎？”
“當然不是！你來這裏，一定是傳達某種信息。對，他是想告訴我們，這裏已經被76號惦記上了，千萬要小心！”
上次是被劉達成略施小計，借川島秀子的手把那些比蒼蠅還要討厭的特工趕走。下次怕是沒有這麼幸運了。鄧飛想到這裏，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虧自己還是個老地下工作者，怎麼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想到這，鄧飛連忙下達命令：“讓小莫通知下去，後天的黨支部會議改在英租界四股橋的安全屋召開。還有，老魏，你告訴除奸隊，其他漢奸盡可悉數剷除，唯有劉達成，不可輕舉妄動。”
“啥，那個啥？”
一旁聽着的羅鑫有些結巴，對於鄧飛的話表示極大的質疑。
“什麼那個啥？沒你什麼事，你一邊獃著！”
劉達成騎着摩托車回到特工總部，看見行動二處第三小隊的雷占松帶着一幫人也從外面回來。雷占松上次在川島秀子手上吃了虧，一直耿耿於懷。這次聽說劉達成還接了韓錦成的位，心裏更是不舒服。
“雷隊長好！”
劉達成迎面碰上，陪着笑臉，還遞過來一包煙。
伸手不打笑臉人。雷占松接了煙，其他隊員也都接了劉達成“孝敬”的香煙。
煙酒不分家，見者有份。這是規矩。
“劉隊長，你也是剛從外面回來？”
雷占松深吸一口煙，緩緩地吐着煙圈。他的目光落在劉達成摩托車斗的米袋上，笑道：“你一個人，光棍一條，還買米？不符合常理啊？”
劉達成不由心裏一緊，真是百密一疏，竟然忽視了這麼一個細節。
“有時候半夜肚子餓，又不敢出去買東西吃，只好在宿舍煮點粥，充充饑。”
“那也是，干我們這一行，經常加夜班。再說，劉隊長的住宿條件也比我們好，單間，還安裝了電話，方便之極。如果我沒猜測，你這米應該是來自吉祥米店。”
“佩服！雷隊長果然是塊好材料。我的確是從吉祥米店回來。明人不做暗事。那裏的夥計羅鑫是我家傭人的兒子。去買點米，也算是關照他的生意。”
哼！等老子破獲了這起共黨間諜案，我看你還拿什麼和我狡辯？到時候鐵證在手，怕是連川島秀子也幫不到你！
雷占松這樣想時，劉達成便知道了他的想法。別人心有所動，他必然心有感應。真是太奇妙了。
感應到雷占松的心裏活動，劉達成笑道：“雷隊長，今天碰巧我有時間。不知你能不能賞個臉，中午我在醉仙樓設宴，請你們第三小隊的兄弟們喝酒？”
雷占松暗想，中共地下黨的會議定在後天召開。再說現場還有人守着，煮熟的鴨子飛不了。不如先帶兄弟們去打打牙祭。想到這，他第一個點頭同意。
劉達成注意到，第三小隊僅八個人，應該還有兩個。這兩個人肯定是有任務了。
醉仙樓的老闆看見老主顧來了，自然高調熱情相迎。而且像劉達成這樣的主顧，來這裏吃喝從來不賒帳，一直以來都是現金結算，信譽度極好。不像有些人，吃喝完了嘴巴一抹，記帳。結果沒過多久，人都死了，這筆帳也就成了爛帳，只有店老闆自認倒霉。
雷占松和劉達成之間有芥蒂。現在有機會宰他一頓，也是他自己送到刀口上來的。於是，由雷占松作主，盡挑好菜好酒點。眾兄弟也只管放開肚皮喝。
除了雷占松在內心恨劉達成，害他們在日本人的牢房裏蹲了一宿，其他不知情的人還是吃喝得很開心。
一個小時后，眾人酒醉飯飽。準備離席。雷占松突然提出要兩個快餐，還有周吉文和鄒忠義兩個人沒有吃。他們兩個還在三堂口值守呢。
獲知這個消息，劉達成心裏狂喜！但他不動聲色。甚到連問都不需要問。
三堂口！劉達成用心記住了。雷占松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人是怎麼暴露的。
這天子夜。
鄧飛在睡夢中，又一次聽到窗欞被叩動的聲音。他以為又是送錢的來了，起身打開窗戶，看到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小心！三堂口已被人盯着。
三堂口就是四股橋的對面。也就是說，鄧飛最新決定的開會地點，又一次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底下。
這隻能證明一點，黨內出了內奸！
紙條的落款：紅狐。鄧飛很清楚，自己所掌控的情報人員，並沒有“紅狐”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