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挖坑
極斯菲爾路兩側，佈滿了小吃店、雜貨店、修車店、鞋店等。這些店主，並非真正的生意人，而是76號的特工。
但凡有可疑人走進這條街，很難逃過專業特工的眼睛。所以，上海的老百姓都稱76號是魔窟。
劉達成坐黃包車回來，在一家小吃店下車。“店主”盧樹根立馬迎了上來。
“劉先生，想吃點什麼？”
“一碗炸醬麵。”
“好咧。請稍等。”
不一會，一碗香噴噴的炸醬麵端上桌。劉達成一邊吃面，一邊和盧樹根神侃。
盧樹根是個話嘮，有人和他說話，他就特別開心。劉達成就喜歡他這種性格。在他這裏，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今天早上，行動二處的幾個弟兄來我這要了六碗炸醬麵。他們一個個像餓鬼轉世，稀里嘩啦幾下子，吃完了嘴一抹就走，連錢都沒付。當頭的是個小隊長，姓雷，只說了一句記帳，便帶着兄弟們走了。誰知道他們去哪，能不能活着回來？”
劉達成不禁暗自好笑。盧樹根所言不假。行動隊員的風險是最高的，他們往往吃了一頓飽餐，用不了多久就翹辮子了。行動二處是專門對付中共地下黨的。難道吉祥米店門口那幾個人，就是行動二處的人？
近半年多時間，76號特工總部力量迅速膨脹，不要說劉達成這樣的新人，就算是老特工，也不可能認識所有的人員。
劉達成把錢放在桌面上，並不需要盧樹根找零，便直接從小門進入特工總部。
黃艷猛一抬頭，看見劉達成進來，嚇得一大跳。她驚嚇得不輕，粉拳輕擂：“好你個死劉達成，進來也不喊一聲報告！嚇得我差點心臟病發作。”
“沒那麼誇張。你在忙什麼？”
“在搞一個簡報。行動二處昨天在《新民報》抓獲一名記者，說是中共地下黨員。所以，我要搞一個簡報，內部刊物發表一下。”
所謂的“內部刊物”，其實就是簡訊，專門刊載一些案件動態。但凡能發表的新聞，都不再是機密了。
劉達成說道：“看來行動二處成績不錯。剛才聽小吃店的老盧說，他們上午吃了他幾碗面，連錢都沒給，就匆匆忙走了。說不定又有行動。”
黃艷臉上浮起一陣焦慮，道：“他們沒說去哪？”
“沒有。我也沒問。不該知道的事，還是不知道為好，免得惹麻煩。”
秘書室和監察室相距不遠，上下樓而已。劉達成回到監察室，張江生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發獃。
劉達成主動和他打招呼，把張江生從愁悶的情緒中喚醒。
張江生問：“小劉，你一個上午都去哪去了？外面不安全，別惹上麻煩啊。”
“報告主任，卑職上午到了康濟醫院看望羅鑫，聽說他出院了，又去吉祥米店看他。後來，到特高課找川島組長談了點私事，然後在極斯菲爾路的小吃店吃了一碗炸醬麵。”
張江生被他逗樂了，笑道：“好你個劉達成，報告行蹤像背書似的，看來你心裏有鬼呀。是不是在編謊言在騙我？”
“主任，屬下不敢。屬下所言，句句屬實，完全經得起檢查。不信你可以去問川島小姐。”
“信，我怎麼會不信呢？你和川島小姐的關係，特工總部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連李主任都要給你的面子呀。”
張江生世故圓滑，一上來就點劉達成的死穴。劉達成被逼得無話可說。
“主任，下午有何安排？”
“下午？到時候再說吧。”
張江生欲言又止。劉達成卻清晰地“讀”到了他下午的行程安排，竟然是陪梅妞去萬國商廈買東西！
這些日子，張江生一出門，前呼後擁，至少要帶十名保鏢，再加上監察室主任的光環，他已經漸漸放鬆了警惕。
劉達成趕緊到洗手間，用密寫法寫了一張紙條，又回到秘書室把紙條夾在黃艷辦公桌一本《簡愛》的小說里。黃艷只顧低頭抄寫，等她抬起頭來，看見《簡愛》露出一張小紙條，立馬意識到是“蝰蛇”送來的情報。
關上門，用顯影液清晰地讀到一行字：下午，張，梅，萬國商廈。
黃艷借上街買水果的機會，把字條送到五號死信箱，然後又到新樂公園右數第三棵樹用粉筆畫了一條。王其中看到接收情報的信號，心中大喜！
......
劉達成回到宿舍午睡到下午三點，直到電話鈴聲把他吵醒。
張江生果然是老狐狸。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他想去哪。
就算打電話，他也沒說自己要去哪，只是說五分鐘內趕到辦公室。
劉達成趕緊穿好衣服，帶上那支勃朗寧袖珍式手槍，還有川島秀子贈送的兩顆手雷。
看見劉達成精神抖擻地出現，張江生很滿意。這些日子，他的精神狀態很好，身上的衣服一塵不染，連頭髮都油光發亮。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劉達成已經挖了一個坑，準備把他和梅妞一起埋掉！
院子裏停了一輛軍車。車上有十名全幅武裝的保鏢。這些保鏢一個個身穿便裝，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行動高手。張江生和梅妞坐進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把劉達成也叫了過去。
張江生和梅妞坐進小轎車第二排，劉達成只有坐副駕駛室，這不由讓他暗自叫苦。
副駕駛室可不是什麼好位置。這是擋子彈的位置！
前面軍車開道，小轎車緊隨其後。作為張江生一個小小的監察主任，已經夠威風了。
一路上平安無事。
劉達成坐在副駕駛室，暗地裏悄然觀察周邊的形勢，分析哪裏可能會藏狙擊手。大街上車流不息，行人匆匆，倒也感覺不到危險的存在。
再說，現在是下午三點多。大白天的，軍統的人就算要行動，也要先考慮撤退的路線。
很快，劉達成注意到，萬國商廈對面一幢高樓有一個制高點。那裏有一面鏡子反射出光芒。雖然是一閃而過，也被他捕捉到了。
憑經驗判斷，那是狙擊步槍的瞄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