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赤條條的走
昏黃的燈光在樓道搖曳,葉軒披頭散髮的蹲在牆角,中午發生的一幕像放電影似的在他腦海中一遍遍回放,他的在這小半生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後悔。
通紅的眼眶裏已經見不到淚水了,有的只是麻木惆悵,他就知道自己得罪了人會出事,但他還是選擇了這條路,那條不該有羈絆的路。如果王九郎在他面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掐着他的脖子問他為什麼,然後將他的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
李欣的笑臉浮現在他的腦海,一個小時前她還在馬路對面沖他傻笑,下一秒卻成了回憶。
李欣一如既往的去巷子對面的店裏買東西,葉軒在這邊等着,她興奮的挺着大肚子沖他招手,就在她以為馬路上沒車,向這邊走的時候一輛轎車突然加速沖了過來。
“小心!”葉軒喊的撕心裂肺,拼了命的往前沖,然而一切都晚了,李欣的身體被撞飛出去,小轎車揚長而去,在離開的那一瞬間,葉軒看到了副駕駛位的王九郎。
血流了很大的一灘子,葉軒懷裏抱着不省人事的李欣仰天哭泣,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徹底萎縮了,嗓子眼卡了什麼東西,壓的他差點喘不過氣,他頭一次感到人的力量是如此弱小,明明親眼目睹了全過程,卻無力救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救護車來了,拉着他和李欣去了醫院,李欣進了急診室,留下他一個人在門外踱步。
他蹲在地上,回想了自己這些年做的無意義的事,蹲在地上號啕大哭,他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着那幫子建立什麼校園勢力,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想當混子,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卻走的義無反顧,直到這一刻的失神。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醫生嘆了口氣,拍了拍葉軒的肩膀,他瞬間失去了力氣,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親人沒了,生活沒了,腦袋裏“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就那樣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李欣的遺體沒有下葬,放在了冰棺里保存,葉軒每晚都會靠在旁邊跟她說說話,從那時起,他養成了吃安眠藥的習慣,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李欣那張笑臉。
葉軒很自責,他總有預感,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他在山上的墓區定了塊墓地,是跟史哲豪一起去的,他告訴史哲豪,如果他死了,就把他和李欣葬在一塊兒。
史哲豪拍拍他的肩膀,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後來他慢慢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一年的時間足以將一個人逼瘋,也能讓一個人回神。他用自己所有的剩下的財產做了慈善。然後找了份工作,每天拚命工作來麻木自己的神經,晚上也只能憑藉安眠藥才能睡着。
桌子上放着她寫給他的那首詩,他會讀着詩流着淚回想和她經歷的點點滴滴。
她曾在學校的樹林子抽煙,樣子好傻。
她曾仰視他,認他做哥哥。
她曾隔着玻璃對他說:哥,等你出來我們就結婚吧。
她曾撫摸着她的肚皮說:哥,我懷孕了。
跟史雋斌是通過史哲豪認識的,他倆是老鄉,史雋斌是個很幽默風趣的人,第一次邀請他在家裏做客,他看到了桌子上的詩,讀了一遍,然後笑着對葉軒說:“不錯啊,沒想到你還是個是個詩人啊。”
他可能從這首詩會想起自己的某段感情了吧,眼底竟有難以掩飾得落寞,或許這個人也剛經歷過感情上的挫折吧。
葉軒搖搖頭,說:“這不是我寫的。”
史雋斌很詫異,顯然史哲豪還沒有跟他講過葉軒的經歷,他問:“那是?”
葉軒實在不想再回憶,苦笑着說:“一個可以說是朋友的人吧。”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或許也可以說是親人。”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可以帶我去見見她嗎?”
葉軒心頭一動,那種苦澀感又湧上心頭,史雋斌是個寫書的,或許他真的很想見見志同道合的人吧,但是見不了了。
“哈哈,見不了了,去年的時候出車禍死了。”
史雋斌張大了嘴巴,盯着葉軒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好久之後才嘴皮動了動,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戳了你的痛處。”
短暫的沉默,或許是憋在心裏太久了,葉軒沒忍住開始向他傾訴:“他是我女朋友,我我們很相愛,認識她的時候剛上高中,她在偷着抽煙,差點把自己嗆死,他是個孤兒,我認她當了妹妹,後來他搬過來跟我一塊兒住了,跟她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但是我沒想到……”
葉軒苦澀笑了笑,嗓子眼像是卡了東西,說不下去了,眼眶已經開始發紅。
史雋斌拍了拍葉軒的肩膀,問他:“那你一定很傷心吧?”
“還好吧,我還有工作。”
坐了會兒史雋斌就走了,離開得時候抄走了葉軒桌子上的那首詩。
葉軒靠在沙發上,淚水早已在臉上印上了兩道顯眼的痕迹。
那之後,以前安眠藥的用量已經遠遠不能催眠自己了,直到某一天,他又加大了用量。他感覺很疲倦,他好像感覺自己馬上要解脫了,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這一閉眼,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葬禮那天,他從小沒怎麼見過的爸媽來了,很冷淡,上了柱香就走了。
丁澤、史哲豪他們都來了,劉子豪也帶着張浩然一幫兄弟來了。
物是人非,葉軒走了,丁澤生活卻更滋潤了,丁海脫離了黑社會,成片的黑勢力倒下了,丁海成了為數不多逃脫清洗的。
雲門早就解散了,學校知道了這些事兒之後對校園風氣進行了整頓,開除了大批學生。
史哲豪跟史雋斌講了葉軒得經歷,史雋斌唏噓不已,他也剛失戀不久,跟他在一塊很長時間得對象分手了,他說:“跟葉軒比起來,我的這所謂的情感又算的了什麼?”
“你永遠也想不到,他一年前就把遺囑交給我了,囑咐我他下葬的時候把他和李欣葬在一起。”
二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