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路漫漫 第十章 衝動闖禍
“娘,誰來家了啊?”門外青年拉着板車,沖婦女喊道。
“二亮!”侯振坤喊了一聲。
“刷!”
二亮轉頭一看三個帶着大蓋帽的警察,將板車一扔,拔腿就往外跑去。
“追!”侯振坤大喊一聲,秦山海“嗖”的一聲就追了過去。
“咋了啊?亮亮?”婦女帶着哭聲扶着門框喊着。“老侯,咋了啊?別抓我兒子!”
“文斌,照顧好嫂子。”侯振坤囑咐一聲緊跟着追了過去。
二亮年輕力壯,體力很好,對家門口的路也熟悉,跑的路線比較刁鑽,根本不走直線,儘是拐彎抹角的地方亂竄。
秦山海這些年在部隊就沒停止過訓練,回到家也堅持晨練,無論是體能還是反應都是巔峰,在後面緊緊跟着二亮,並沒有拉下多遠。
侯振坤比較鬱悶了,拐彎的地方還摔了一跤,掉在了一窪雪水坑裏,弄得渾身是泥,領子裏也進了泥水,後背一片冰涼,氣的罵了一句,爬起來繼續追。
秦山海沿着灌溉渠追了有兩里地,攢足一口氣一個衝刺將二亮撲倒在雪窩裏。
二亮掙扎着,兩人撕扯着在雪地上打了幾個滾,折騰了幾分鐘,秦山海終於把二亮制服上了銬子,而這個時候,兩個人如同從泥漿里撈出來一般,頭臉衣服都糊滿了泥漿。
二亮嘴裏不停的叫着。
“抓我幹啥?”
“憑啥抓我?我又沒犯法!”
“我知道你,你不大海嗎?上河村最有希望的大學生?你不當兵去了?咋成警察了?你憑啥抓我?警察就能隨便打人了?”二亮嘴裏不停的說著,秦山海一句沒回答,只顧按着二亮的胳膊。
沿着灌溉渠往回走,秦山海押着二亮走了三四分鐘,侯振坤才迎了上來。
“抓我幹啥?候老黑,你憑啥抓我?”二亮對着侯振坤吼道。
侯振坤點着二亮的胸口道:“幹啥?!你自己心裏明白!帶走!”
三人走到村裡,接上杜文斌,二亮家門口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
“這禍害早就該被抓了!”
“是啊,這二亮就沒幹過一件正經事!”
“剛放出來才多久,這是又犯事了,看,被警察抓走了。”
“喂,老侯,二亮又犯法了唄?”
村民議論紛紛,侯振坤喊道:“別圍着了,我們就是找二亮了解一下情況,犯沒犯法還要再調查!都散了吧,散了吧。”
二亮的母親站在門口哭着,一直不停的重複一句話:“別抓我兒子,別抓我兒子。”
侯振坤小心翼翼開着破麵包,到了派出所,侯振坤、秦山海以及嫌疑人二亮,已經凍得渾身發抖,衣服都糊在了一起。
侯振坤囑咐了一句:“文斌,你先休息一下,我和大海帶他去簡單洗一下,咱們再審。”
半小時后,二亮被銬着手,穿着派出所值班用的軍大衣坐在凳子上。
侯振坤進屋連打了兩個噴嚏,“不行,凍着了,頭暈腦脹,你倆審着,把筆錄記好,等着我,我去鎮上醫務室拿點葯,這一上年紀,身體就不行了。”
兩人應了一聲,侯振坤推門走了。
二亮留着長頭髮和小鬍子,大冷的天,裏面只穿了一件短袖,沾滿泥的棉襖已經脫掉,軍大衣敞着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姓名?”秦山海拿着筆問道。
“……”
“姓名?”秦山海又問一遍。
“……”
杜文斌忍不住一拍桌子:“你給我老實點!”
二亮撇着嘴說道:“呵呵,呵呵,阿sir,你要吃人啊?桌子拍壞了算不算損壞公物?上學的時候老師教過你沒?損壞公物要賠償?”
“你少來這一套!你說不說?”杜文斌怒道。
秦山海身後攔了杜文斌一下,問二亮:“你這是坐死不說了對吧?”
二亮斜眼看着秦山海:“說什麼?我就想問問,我犯了什麼罪?違反了哪條法律?你們又打又銬的,還在泥地上打了幾個滾,我現在發燒,還頭疼,你看怎麼辦吧!”
秦山海嚴肅道:“二亮,你覺得我們把你請到這兒來,沒有一點證據?我勸你早點說實話,還能算你有立功表現!”
二亮臉色一變,反問道:“證據?行,你說吧,我田二亮犯了什麼罪?”
“我問你!地窖里的電視機和錄像機,哪兒來的?!”秦山海直面問道。
“電視機?錄像機?我收破爛的時候順道收的啊,這也犯法?”二亮解釋道。
秦山海繼續追問道:“從哪兒收的?多少錢收的?誰能證明?還有我問你,胡疤瘌胡三和你什麼關係?”
二亮一聽,表情變得極為難看,笑着說道:“呵呵,阿sir,你真會聯想,我覺得,你不去拍電視都屈才了,霍元甲應該讓你來演,一身正氣保家衛國,誰都不如你!”
一句話讓杜文斌和秦山海臉憋的通紅。
杜文斌抬手怒道:“我打死你!”
秦山海保持理智,慌忙攔住杜文斌,對二亮說道:“你好好說,不然有你好看!”
“呵呵,你裝什麼好人,誰不知道誰?你弟不是秦三傻子嗎?你爹秦德,教書教不好還讓人撤了,我聽說你家吃飯都困難吧?你給我裝什麼正義?你……”
“啪”
沒等田二亮說完,秦山海情緒失控的上前,一把揪住二亮的衣服領子,憤怒道:“不要侮辱我弟弟,更不要侮辱我爹!”
二亮壞笑着,兩腳一蹬地,身子往後一仰。
“噗通!”摔在了地上,頭對着地“哐哐!”磕了兩下,喊着:“打人了!打死我了!”
“救命啊!”
杜文斌在一旁氣的喘着粗氣:“山海,干他,這貨就是太氣人。”
“哐!”侯振坤推門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田二亮,表情憤怒的看着秦山海問道:“怎麼回事?誰打的他?!”
“哎呦!我要上醫院,我肚子疼!”躺在地上的田二亮翻着白眼說著,嘴裏不停的哼哼。
侯振坤指着秦山海,手指發抖的吼道:“你動手了?你這麼干是要攤上大事的!”
秦山海張嘴就要解釋“我……我沒……”,侯振坤根本沒容他說話,一把抓住他胳膊,臉色鐵青的質問道:“誰讓你動的手?條例都白學了?”
秦山海愣在了原地,侯振坤轉身指着杜文斌問道:“你也參與動手了?”
杜文斌慌忙解釋道:“沒有,我沒有,候所。”
二亮躺在地上,嘴裏吐着白沫,表情痛苦的說道:“就姓秦的打我,我要驗傷!”
“來,杜文斌把二亮送醫務室,秦山海聽候處理!”侯振坤安排道。
……
一小時后,所長辦公室。
侯振坤給所長彙報着:“……具體經過就這樣,這個二亮和咱所里的老田田寶軍還是遠房親戚,老劉,這事兒?”
劉正坤思索了一會,說道:“這個二亮明顯是裝的,你想辦法安撫一下情緒,得從他嘴裏摳出實話,弄清楚地窖里的電視機和錄像機的來源問題。小秦違規打人的事先放一放。”
侯振坤皺眉抽着煙,發愁的說道:“老劉,這個二亮蹲過勞改,很熟悉咱們這一套,不容易對付啊。這小秦看着挺靠譜,沒想到能幹出這樣的事,真氣死我了!”
劉正坤煩躁的說:“這事對你老侯來說困難嗎?你別跟我拿勁兒了,也別感慨了,趕緊去辦吧,咱們派出所警力本來就缺,這好不容易弄兩個人來,可別出岔子!”
侯振坤臉色鐵青的點了點頭,推門就出去了,頂頭碰見了指導員於正要進來,兩人相互點了點頭。
於正慌慌張張的把門關上,進屋就問:“老劉,這事麻煩了!二亮那小子非要去驗傷,而且還要見咱們鎮領導!這小子口吐白沫,是不是有羊癲瘋?”
劉正坤道:“別急,我讓老侯去辦了,像二亮這種慣犯,還是得老侯出面解決,對了,剛老侯說這個二亮和咱所里的寶軍有親戚,你讓寶軍過來,咱們三個商量商量。”
“哎,行,那個小秦怎麼處理?”於正看着劉正坤問道。
劉正坤考慮了半晌:“先把槍下了,讓他寫一個詳細的報告交上來,然後暫停工作,回家聽候處理,我給你說老於,秦山海這小子,年輕氣盛了點,但是人品一流,當警察絕對是一把好手,咱們盡量爭取爭取吧。”
“對,我就等你這句話呢,咱倆統一思想就行,我這就去叫寶軍來。”於正說完起身出了門。
……
走出派出所,秦山海的心情如同巨石一般沉重,當了三天實習警察,第一次出警就闖了禍,腰裏的槍也被下了。
這一切就像做夢一般,早上迎着朝霞來上班的時候,秦山海感覺自己前途如同朝霞一樣,一片光明。
這個時刻,整個世界卻像從懸崖墜下,墮入一片黑暗。
想哭,卻哭不出來。接下來的路如何繼續,根本不敢面對。
基礎理論考試的時候自己是第一名,當警察不能動手這個最基本的道理誰都懂,但是當時自己怎麼就腦子一熱,不管不顧的上前揪住了嫌疑人的衣服領子?
揪衣服領子……不算打吧?秦山海咚咚給了自己胸口兩拳:都這個時候了,還為自己找借口?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違規!
該去哪裏?回家怎麼面對父母和妹妹?
山道邊,秦山海抱着額頭蹲了下去,一動不動,目光空洞的宛若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