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醜八怪的噩夢
初中畢業后,我找到院長,說我不想讀書了,我想出去找一份工作。
院長深深的雙眼盯了我一會兒,隨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是因為你的長相嗎?”
院長的話,一下子戳中了我的要害,我的心,忍不住顫了顫,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主,一下子啞口無言。沒錯,因為我醜陋的長相,讓我很自卑,我不想再上學,我怕被同學指着我醜陋的臉,說我是怪物,每次在班上我稍微靠近一些,周圍的同學就會看見瘟神一樣,躲得我遠遠的。
院長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認真道:“壽壽,人的長相是天生的,你不能因為你的長相就選擇去逃避,你的人生還很長,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不能氣餒,這一點小小的挫折就將你打敗,你出到社會,所遭受的打擊會更大,我理解你的心情,聽我一句勸,好好讀書,考一個好大學,等將來有一天你出人頭地,別人就不會在乎你的長相,知道了嗎?”
我低着頭,咬着嘴唇,含着淚,喉嚨哽咽得更加難受,怎麼都開不了口。
院長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隨即拿出他多年的煙槍,放上煙草,狠狠地抽了起來。
我的內心很糾結,學校里的噩夢每天都在我的腦海里像播放錄像帶似的浮現,我張了張嘴,發出沙啞的聲音:“我……”後面的話,我怎麼都說不出來。
院長放下煙槍,溫和地摸着我的腦袋,露出了和藹的微笑,說:“別怕,你要克服困難,你忘了嗎?你還要去找夏露呢。”
一聽這話,我渾身震了一下,不由得抬起頭,兩眼淚汪汪地望着院長,院長繼續對我道:“夏露比你大一歲,現在一定也在讀高中,只有你繼續讀書,你才能有機會找到她,你不希望再見到夏露嗎?”
希望,我當然希望,夏露離開多年,每一天每一晚,我都會想起夏露,腦海里總會不自覺的閃現出一個個畫面,畫面中,夏露一臉甜美的笑容站在我的面前,慢慢的,她的笑容不見了,她遠離了我,臉上還慢慢露出厭惡的表情,她的面容,也漸漸的模糊……
這樣的畫面,在這些年來,一直纏繞着我,我對她充滿愧疚,都是我的懦弱,差點毀了她,是我,差點害了她!
我欠夏露一個對不起,我當然要找到她,哪怕竭盡我所能!
想到這,我露出堅定的目光,說:“好,我繼續讀書,一定要找到夏露。”
“這才對嘛!”院長這次摸的我不是我的腦袋,而是我那張長滿麻子的臉,除了夏露之外,院長就是第二個不嫌棄我的人,他就像是我的父親一般。
我吸了吸鼻子,想到父親這個詞彙,我忍不住問道:“院長,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嗎?為什麼學校里的孩子都有父親,卻唯獨我沒有。”
從小學直初中,每天放學,別的孩子出了校門,就是騎在父親的肩膀上,或者和溫柔的媽媽牽着手,開開心心地回家,而我,卻只能每次埋着頭,孤孤單單地回到孤兒院。
孤獨的我,和其他的孩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院長被我這麼一問,立馬頓了頓,隨即嘆息道:“壽壽,你的親生父母是誰,我也不知道,當年你是突然出現在孤兒院門口的,你的懷抱里還塞有一張紙條,是你的名字,叫秦壽。”
聽着院長所說的話,我在心裏自嘲地笑了笑,看樣子我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給丟掉的,或許就連我自己的親生父母都嫌棄我這張奇醜無比的臉。
我不怪他們丟棄我,我只是怪他們,為什麼丟棄我,卻還要給我取這個可笑的名字,一開始我認為沒什麼,可當夏露親口罵我禽獸時,我才發現我這名字有多麼的可恨,以及可笑!
院長突然又深沉地對我道:“好了,別瞎想了,你也不要怪你的父母,也許你父母有什麼難言之隱也說不定,現在你只需要好好讀書,這就夠了。”
院長的話,我能理解,他是想把我教育成一個有教養的孩子,他不希望我對自己的父母帶有仇恨,這些我都看在眼裏,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我的父母是誰,我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找到夏露。
暑假期間,我曾走出去試圖尋找夏露,可終究是一場空,帶着深深的遺憾,又帶着隱隱的期待,我踏入了高中的校門!
我的成績不錯,有幸考上本市一所重點高中,在初中時就經常聽老師說校園的風氣很好,同學們尊敬老師,互幫互助,但,那也僅僅只是聽說。
雖說在院長的熏陶下,我重新鼓起勇氣繼續讀書,可我身上的自卑,是與生俱來的,去學校前,我戴上口罩,戴上帽子,把自己丑陋的臉捂得嚴嚴實實后,我才去學校報道。
來到學校,我先去宿舍里收拾好一切,才到新的班級報道。我孤僻的性格,使我在教室里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而我的旁邊,就是一個散發著臭味的垃圾桶。
我偷偷地觀察着教室里的同學,一個個面孔陌生的同學互相打着招呼認識,唯獨只有我,與這融洽的畫面顯得格格不入,我不主動找別人說話,也沒有人搭理我,這樣也挺好,我還怕別人主動和我打招呼,發現我的醜臉。
就在我安安靜靜的坐着時,突然,教室里又走進來一個人。
當我看到這人的模樣時,我的呼吸停止了,心顫了一下,多年不見,我依然記得他那張臉,是他,毀了我的一切,也是他,造就了我黑暗的童年!
我沒有想到,我竟然還能再遇見他,甚至還和他在同一個班級,他邁着大步,站在講台上,露出怡然的微笑,大聲道:“大家好,我叫張強,也可以叫我強子,我的興趣愛好是唱,跳,rap,籃球。”
強子挺直着腰板,目光掃視了每個同學。以前我聽院長說,強子被富貴人家領養,現在的他,優越感十足,並且很幽默,簡單的幾句話,就得到了大家熱烈的歡迎。
命運弄人,躲在垃圾桶旁邊的我,引起了強子的注意,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正腦袋空白的盯着他,一瞬間,我們倆的目光立刻對視上了!
因為心虛和膽怯,我慌亂地低下頭去,把頭埋進了桌子下邊,教室里一片沉靜,靜得可怕,我不敢抬起頭,我不知道強子有沒有認出我,我希望他沒有,如果他認出了我,以他的性格,未來的日子,我肯定不好過。
但,在寂靜后,一道輕緩地腳步聲慢慢響起,而且,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直到腳步聲在我的旁邊停下。
我不敢看,我都能猜到,站在我旁邊的人,是強子,強子認出了我!
我閉上雙眼,只感到我的世界又黑暗下來,我知道我完了,一切都完了,強子的手段我是感受過的,他的陰狠,我還歷歷在目。
更讓我絕望的是,強子竟然一屁股坐在我的旁邊,我的身體不由得震了一下,冷汗從我的額頭上冒了下來。
我用力地吞了吞口水,教室仍然很寂靜,氣氛很詭異,因為強子的緣故,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成為了聚焦!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強子一句話也沒說,但這對我來說,卻備受煎熬,我再也承受不住強子給我帶來的壓力,正要站起來換座位,可是,強子突然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戲謔地聲音隨即傳來:“醜八怪,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