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月十五后,連續下了三天鵝毛大雪,冰天雪地,銀霜素裹。
南詔國水域縣蘆村一戶農家殘破的柴房內,有一堆乾冷的茅草。
茅草上躺着一個滿身是傷,破舊棉襖衣不蔽體,滲透着絲絲血跡。糟亂頭髮,小臉猙獰不堪的瘦弱小女孩。
她手上一顆顆凍瘡外翻,手臂上青一片紫一片。
突的,狂風如萬馬奔騰呼嘯,柴房門吱呀吱呀作響,大雪從門縫中滲入。
小女孩蜷縮成一團,乾裂唇瓣微微張開,伸出纖細小手喃喃喊着“餓”。
身體各處傳來刺骨的疼痛,疼痛讓她眉目猙獰。絲絲的疼令她睜開眼睛,靈動眼珠望了望四周,雜草遍地,破破爛爛的窗戶和門遮擋不住風雨,滿臉驚慌和不安。
她本是植物學理工科博士,正在鄉村做調查,怎會一醒來便這般模樣?
被人販子拐走了?
這是哪個山區?
不會被人賣到山裏當媳婦了吧?
就在此時,柴房門打開,進來兩個一瘦一胖的女孩,穿的都是大花新棉襖,見到葉秀好生躺在那裏,其中胖乎乎的葉四妞氣不打一處來。
要知道,她們剛剛在山上撿柴回來,手指頭都凍裂了,掐着腰上前,拎起葉秀的耳朵:“沒死就給我出去幹活去,躺在這裏偷懶,小心我告訴奶,再打你一頓。”
葉秀耳朵都快掉了,加上疼痛內心煩躁不堪,下意識一巴掌甩開她的手:“幹活?幹什麼活?”
葉三妞見妹妹被打,快速跑到葉秀面前,一巴掌打過去,在她身上又是掐又是擰:“看來還是打的輕。”
本就有傷,這樣一來,葉秀彷彿在煉獄中一般。發矇的望着自己血跡斑斑稚嫩的小手和瘦弱的身材,向來頭腦清晰的她,才知道自己是穿越了!
“要不是咱爺擋着,偷糧這等大事,咱奶一定拔了她一層皮。”葉四妞“切”了一聲,拽着葉秀的頭髮,“你要麼一頭撞死,要麼趕緊起來幹活去,家裏可養不起你這等閑人。”
葉秀被拽的身體趔趄,頭不小心磕在了身後的柴火堆上,舊傷裂開,鮮血順着額頭往下流。
她怒得轉頭,咬牙切齒地望着這兩個農家妹,要不是身子不給力,她定要她們好看。
“瞪什麼瞪啊?犯了錯還理直氣壯啊?你知不知道,你偷的糧食,夠我和三姐吃兩天的了。饞嘴鬼,就應該讓奶把你的嘴巴打爛。”葉四妞咬緊嘴唇,用力將葉秀推倒。
要不是因為葉秀偷糧,她們何苦這兩天都吃野菜湯!
葉秀勉強爬起來時,葉大妞雙手揣在懷裏“嘶嘶哈哈”的進來,見此狀況,立即跑上前。
瞧着三妞四妞,這後娘生的兩姐妹,總是看他們不順眼,處處找茬。
連忙從懷裏拿出碴子餑餑,掰成兩半,一半留着,另一半又分成兩半,給三妞四妞一人一半:“這碴子餑餑,是咱娘給的,給你們吃點,就別欺負秀兒了。”
看見碴子餑餑,葉四妞心直口快:“娘怎麼會給你碴子餑餑?是不是為了讓葉秀吃東西,偷來的?我告訴奶去,讓她扒了你們兩個的皮。”
雖說這餑餑是後娘給的,但是讓奶知道了,更加不會饒了葉秀,連忙笑道:“娘給我的餑餑是讓秀兒吃飽了,我們好有力氣去掏魚的,掏到魚,晚上你們就能吃到魚肉了。”
葉三妞靈機一動,把自己的餑餑也給了葉四妞,翻着白眼:“大姐,你快和五妹去掏魚吧,這眼看着太陽落山了,再耽擱,我就告訴咱奶,你們偷懶。”
說著,拉着四妞的手,“咱們剛撿完柴火回來,走,找奶討賞去。”
“恩。”葉四妞屁顛屁顛的跟着出去。
葉大妞這才轉過身來到葉秀身邊,將剩下的半個碴子餑餑塞在她手裏,高興道:“五妹,你可醒了。你都三天沒吃飯了,快吃,完事咱們去水庫掏魚。”
葉秀這才勉強的坐直身板,靠在柴火堆上。
身上疼痛不減,齜牙咧嘴的她下意識撩了一下糟亂的長發,眨眨眼,發獃的瞧了瞧葉大妞和手裏的碴子餑餑,心裏叫苦。
突然從一個高富美博士變成一個任人欺負的農家小妹?
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生活突然變成吃不飽穿不暖,這種落差,一時間她有些接受不了。
抬頭掃了掃四周,一股風吹進來,凍得她縮起了身子,朝着手上吹着氣。眉目哀傷,這種日子,她怎麼受得了?倒不如死了痛快呢。說不定,死了就回去原來的世界了。
長吁一口氣,無力攤倒在柴堆上。
葉大妞見她頻死狀態,目光獃滯也不說話,緊閉的雙眼好似真的死過去了一樣,緊忙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她的小身板:“五妹,你沒事吧,別嚇唬我啊。”
葉秀無奈睜開眼睛,肚子“咕嚕咕嚕”直叫,拿起手中碴子餑餑,咬了下去,先解決飢餓再說。
總算看見葉秀動彈了,葉大妞欣喜一笑:“五妹,你糟了打,咱們這種沒親娘的只能忍耐,填飽肚子,咱們去掏魚,後娘說了,只要咱們掏到魚,你偷糧的事就不追究了。”
碴子餑餑乾燥的很,葉秀嚼在嘴裏卻很香。
如今來到這異世,穿越在葉秀身上也算是姻緣。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她一身本領,就不信在這裏活不下去。
半個碴子餑餑就讓葉秀吃飽了,估計這胃,已經餓小了。
總算有點力氣,瞧了一眼葉大妞,她眼裏滿是關心和心疼,忽的,見她脖子上顯而易見的傷痕,心頭莫名心酸,下意識伸出沾滿血痕的手摸了摸她的臉。
葉大妞抓住葉秀的手,微微一笑,背對過去蹲下:“五妹,來,我背你。早點掏魚回來,好幫你二姐洗衣裳。後院的水涼,人多幹活快。”
這大冬天洗衣裳在後院用冷水洗衣裳,手豈不是會凍掉了?嘆口氣,“恩。”了一聲,慢慢爬上葉大妞的後背。
在冰天雪地的路上,葉秀見葉大妞凍得直哆嗦,這才發現她的棉襖又小又緊又破爛,這怎能耐寒?
雙手摟住她脖子,儘可能讓她感覺溫暖一點。葉大妞趟在過膝的大雪中,用力顛了一下葉秀,繼續前行。
葉秀剛剛醒來對很多事還不熟悉,趴在葉大妞的後背上,似嘮家常一般問:“大姐,你和三姐四姐說我偷糧,到底怎麼回事啊?我有些不記得了。”
葉大妞愕然,以為葉秀被打傻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呢。
嘆了口氣說:“去年七月時,實行了農田歸大戶的政策,村民靠給財主種地過活。財主往死了苛扣村民的錢。朝廷又讓村民交稅,征糧,那些狗仗人勢的官兵打人,搶糧。村民能吃上一頓米湯就算幸福的了。你在糧食短缺這個節骨眼偷糧吃,後娘告訴了奶,把你打的都不省人事了。”
說著,眼眶紅潤:“不過也不怪你,要不是你的餑餑被四妞搶了去,你也不會為了填飽肚子去偷糧。”
葉秀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又問,“咱爹咱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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