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其中是非
第二百零二章其中是非
傍晚時分,允寶方才帶着十餘人翩翩而回,剛到大門口便見與往日不同,兩排人直從大門一直排到客廳,皆是自己見過的太平府上的侍衛人等,允寶心中暗嘆:終於還是來了。
有守在門口的一個太監瞧見允寶,先上前行了個大禮,便又飛身回去稟報。允寶打發餘人走了,來到客廳便見廳中太平獨坐,一臉寒霜,允寶又在心中長長嘆了一口,強裝着笑顏上前,道:“妹妹你來了?”
“可不是我來了?來瞧瞧你金屋藏嬌啊。”打了惠兒之後太平便尋思這個小小丫鬟為何竟敢頂撞自己,難道竟是允寶的新寵,佔着寵愛所以才對自己這個公主也那般不在意?這一個念頭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太平越想越對,越想越對,此時見到允寶終於忍不住譏諷了出來。
允寶卻不知下午府中變故,只道太平仍與在京中一樣,拿言語故意嘲笑自己,當下依舊笑着上前,道:“妹妹真是說笑,你看我這個窮光蛋的王爺哪裏還有什麼金屋了?更無論什麼嬌不嬌的了。”
“哼,”見允寶如此說,太平一意認為他是有意遮掩,但想自己要就這樣明目張胆的去吃醋,總不是一個公主該有的氣派,便也“不去戳穿”,擺手向身旁服侍的眾人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眾太監宮女侍衛答應一聲,個個離開。
太平面上顏色一轉。忽而嬌聲道:“大哥,你在這裏有沒有想我啊?”
允寶面色一變,道:“自然是想的了,只是不能回京,所以無法與妹妹一見。”說完連忙轉了個話題道:“妹妹不是說前幾日便可到了嗎?怎麼直到今日?是不是父皇身體又不好了了?”
“哼,別跟我提這個,有那個媚娘伺候地父皇舒舒服服呢。哪裏會又不好了?”太平想起武媚娘,不由恨意大發。氣道:“你是躲出來了,沒見着那個小賤人的德行,真是把人氣也氣死了,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女,我去見父皇還要她去稟報,大哥你說,以前我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閑氣?”
“這個。。。”允寶出京前便也聽過陳鐵專寵一個叫武媚娘的宮女之事。至於那宮女的秉性好壞,他也與那宮女見過幾面,倒不覺得她有多麼性僻乖張,後來聽人說那宮女長的與死去地文皇后一摸一樣,允寶還嘖嘖稱奇,反覺得看她時有些親切。這時聽太平這樣說,卻免不了要符合幾句,謅笑道:“想必是那宮女進宮日短。不知深淺,妹妹也莫生氣,看她再在宮裏待上一短時間,自然便知誰是那後宮之主了。”允寶這裏的後宮卻不是單指陳鐵地那些嬪妃,還將後宮的一切,宮女太監以及未出宮的皇子皇女都包括了進來。
太平聞言稍稍得意:“日後總要讓她見識見識本公主的厲害。”但太平也知這話若是在那武媚娘剛進宮時說自然無人不信。可想起自己前些日被陳鐵訓斥,又看那武媚娘今時今刻在陳鐵面前說話的分量,又有了些泄氣。說話既沒有了底氣,太平便不想在這上面多做姿態,再抬眼時已是媚眼如絲,貼近了允寶身前,媚聲道:“大哥,我這次可是特意來找你的,今天晚上你可要。。。努力啊。”
允寶混身一抖,他心中對於此事早是後悔萬分。在京中時避不開只得曲意逢迎。但自從別了陳鐵來到這涇陽之後,便再止不住心中的那份罪惡感。心中悔淚磅礴,自慚形穢。而司馬王績到來之後,允寶得他教導更知禮義廉恥四字,決意與以前地生活一刀兩斷,痛改前非。這時再見到太平如此摸樣,忍不住避之如虎,連退數步,深吸一口氣道:“妹妹,以前大哥做事糊塗,不知輕重,害了妹妹終身,但一錯不可再錯,以前的。。。這樣。。。總之日後我兩便要如那尋常兄妹一般,再不可行差踏錯,後悔終身。”急忙又道:“大哥忙了一天,先下去休息一會,待會大哥設宴為妹妹接風洗塵。”一句說完,急急忙忙倉皇逃出了廳去,再不敢回頭。
身後太平追出數步,望見允寶背影忍不住恨怒交加,張口欲罵卻看大廳廣眾又不知該如此措辭,氣的混身顫抖轉回廳中,一掃桌上新上的茶杯器皿,對空咬牙切齒道:“陳允寶,你也配說這話!”
允寶只覺心中一驚,腳步連忙又加快了幾步,他沒去自己房中,半途折去了廚下,畢竟不管如何,晚上一場接風宴還是要辦的妥妥噹噹,不能受人以柄,此事他還是要親自吩咐一聲才好。
來到廚下卻沒有看到人,正詫異間鼻頭卻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尋根究底找到源頭,果然是一個藥罐正在文武火上煎熬,但卻也見不到有人。
允寶正待掀開藥罐細瞧,這時門外卻走進來一人,允包看去卻是廚下的一沈姓年長婦人,待她近前,問道:“這葯是給誰煎的?”
沈姓婦人上前怯聲道:“是給惠兒小姐煎地。”惠兒與允寶王績最是親密,兩人也不拿尋常丫鬟待她,在府中眾人都以小姐相稱。
“惠兒?她得了什麼病了?”允寶奇道。
婦人怯聲道:“不。。不是病,”
“不是病?”允寶皺眉道:“是摔着哪了還是撞到哪了?”
“也不是摔了撞了。”婦人的聲音越發細不可聞。
“那是怎麼回事?”允寶看着這婦人,不悅道:“你直接說,我不怪你。”
婦人咽了幾口吐沫,終究是允寶往日表現太好。這婦人也甚是相信,終於說道:“是公主打的。”
“公主打地?太平?”
婦人連連點頭。
允寶心中一驚,急忙問道:“為什麼打她?”又道:“算了,現在惠兒在哪?可在她房裏?”
“在,在。”
“恩,你繼續在這裏煎藥吧,我去看看她。”允寶說話轉身折向惠兒的房去。心中卻在忐忑不安,他深知自己這個妹妹出手沒輕沒重。這次還不知打成什麼樣了,又想惠兒一向雖然有些活潑調皮,卻也不至於不知進退去得罪太平,忽又想太平剛見自己時說的那句金屋藏嬌,難道竟與這個有關?此念剛起,轉瞬卻又暗自搖頭,惠兒她一個小小地丫鬟。姿色也不不過中上,難道太平竟還會對惠兒起什麼疑心?
滿腦袋的胡思亂想,終於來到惠兒房外。允寶推門而入,只見屋中人員濟濟,剛才廚下一眾找不到的以及其餘的府上人等竟都轉入了此間。
圍在惠兒床前地眾人猶在七嘴八舌,但想是有所顧及,所以話語中不甚清楚明白,外圍的人等瞧見允寶進來。連忙招呼床邊眾人分開,等允寶近前,卻見王績正坐在床邊。
“王師傅,你也在。”允寶道。
“恩,”王績臉色黑地如同鍋底,在京中時允寶與太平的惡名是並駕齊驅。但來到涇陽之後眼見允寶的所作所為與外界相傳大相逕庭,便覺得是不是那太平也是如此,所以在她來時尚是抱着一股樂觀的態度,但誰料人是人非孰能說清,允寶惡名名不副實,太平卻是名副其實,一通板子將惠兒櫻桃小口打地奼紫嫣紅,也將王績心中一點“三人成虎”地善念打的四分無裂。
瞧見允寶來了,王績不忿道:“你怎麼不去陪你那個好妹妹?”
王績雖然沒有好臉色,允寶卻不能計較。只得畏畏諾諾道:“王師傅不要責怪。我今日一天都在外面,此事實在不知。”看了看惠兒。還好,沒有想像中地嚴重,畢竟自己這個妹妹自己可是知道的,她下手的狠勁實在是甚為可怖,“怎麼打成這個樣子?”允寶道。
“哼哼。”王績冷哼兩聲。
惠兒卻是想說,但兩個塞幫和嘴唇卻是皮開肉綻,哏咽了幾聲,卻哪裏說的出話來,倒是剛乾了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又流了個洗禮嘩啦。
允寶撫摸了幾下惠兒臉龐,但饒是他小心翼翼,惠兒卻依舊是疼的齜牙咧嘴,心中憐意大起,但一想到犯下此事的乃是自己“對不起她一輩子”的太平,很多話便再也出了口,轉頭向王績道:“王師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績看着允寶臉上肌肉抽搐,他雖然心下痛惜,但知此事卻也怪不到允寶頭上,至於向允寶告狀讓他去為惠報仇地事他就更做不出來了,嘆了口氣,只得輕描淡寫道:“似乎是惠兒手腳粗笨得罪了公主,被公主怪罪下來,說是以下犯上。”
這話允寶卻是不信,說惠兒以下犯上倒有可能,畢竟平日在府中自己便沒擺過一次架子,惠兒又與平常下人地位不同,與自己同王績都是說笑慣了的,便是她面對太平時稍微有些不分尊卑也是有的,但又想她人十分聰明乖巧,自己特意交代了太平的身份,讓她好好伺候,她便必定不敢大意,所以這以下犯上自有是不可能的了,而至於說惠兒粗手笨腳哪就更是不可能了,所以允寶知道這其中必定另有隱情。不過允寶此時一是不願去責怪這個“自己對不起她一輩子”的太平,也不願意再與她有什麼瓜葛;二也是知道這個妹妹手段即毒切狠,自己真要去討什麼公道,只怕公道討不來,自己也得搭在裏面;當下聞言就要嘆氣安慰惠兒好好歇息,卻不料身旁尚未散去地眾人此時卻都叫道:“不是這樣的,惠兒小姐一直都是好好的伺候的,是那個公主找岔故意打的。”
這話允寶卻不能不理了,回首望去,卻是廚房的一名名叫珠兒的小丫鬟,便道:“你怎麼知道的?”
小丫鬟一窒,惠兒在府中人緣極好。這次受了委屈眾人都有些義憤填膺,指望允寶能為其正名,不過若只是如此那若放在別的官宦人家,既然允寶這個王爺主子來了那他們這些下人就該退去,但允寶一向待下仁慈,無有架子,這些人便不甚懼怕。索性既然允寶沒叫他們退下,那他們也就只當不知。依舊圍在一旁觀看事態發展,果然此時有了她“用武之地”仗義執言。見允寶問到,便將自己所知一切如數一一道來,從太平進府起一直說到惠兒廚下泡茶,又道:“。。。惠兒姐姐端了茶上去,可公主硬說惠兒姐姐有意羞辱她,故意拿些碎茶碎沫來塘塞公主。可我當時在廚下看地清清楚楚,從抓茶葉倒水一切等等都是那個跟着來地太監親手做地,惠兒姐姐只是等他泡好了茶端了遞上去而已,我想公主一定是知道的,要不然她怎麼連問都不問那太監就叫掌嘴?”
允寶眉頭暗皺,又問王績道:“王師傅,珠兒說地可是真的嗎?”
王績聞言卻不言語,只是搖頭長嘆了一口氣。又輕輕點頭,那珠兒說的一點不差,他救下惠兒時尚不明事情原委,可後來惠兒強忍劇銅,半哭半訴都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才知固然後麵茶葉之事怪不到惠兒。便連惠兒雖然禮有不敬也都是因為太平辱罵了允寶她方才如此。不過這撞事他卻不準備告訴允寶,因為她從惠兒說地太平所說話語中的輕蔑便知曉原來自己地這個安王殿下還真的不放在太平眼中,現在讓允寶強出頭去爭個是非對只怕也沒有半點好處。
允寶見王績如此神情,便知那珠兒所說不錯,但他此時卻是有心無力,沉默半晌,終於伸手拍了拍已然如同一個淚人般的惠兒,又頓了半晌方才道:“惠兒你好生修養,我相信你。”心中悲哀,站起身低頭出了房門。長嘆一聲終於頓足而去。
傍晚時分。允寶還是命廚下擺下了宴席為太平接風,派人來請王績。卻被王績一句酒鬼無德不知禮儀不敢登大雅之堂頂了回去,半分的面子都沒有留給太平,太平雖然心下恨恨,但王績是朝廷命官,從四品的官階擺在那裏,太平也不敢去隨意治他的罪,只得笑臉應了,至於飯中,又是太平想方設法的yin*允寶,無奈允寶一意低頭不理,偶爾幾句“妹妹遠來辛苦”,“妹妹吃好喝好,”“妹妹喝好吃好”也是反反覆復來回倒騰來倒騰去,一頓飯吃地好生氣悶。
飯後允寶匆匆逃離,獨自在書房之中左思又想如何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避開太平,又如何儘快將她送走,一連想了七八條理由,卻自料終究擋不住到時候太平的質問,終究是頭緒全無,眼見天色漸晚,終於只能搖頭迴轉自己房間。
允寶來到自己房間門口,剛要推門卻猛然定下,退出來來到窗邊向里看去,房中燭火照出一個女子倩倩身影映在窗上,卻正是太平已然在房中等候了多時了,雖然四下並無守衛,但想來自是太平打定主意要與自己顛鸞倒鳳,將眾人趕的遠遠的開了。
允寶驚疑不定,小心上前貼在窗邊,剛要伸手去捅那窗戶紙,卻聽房中一聲人音:“現在還不回來,難道真要我去書房找他?”聽聲音果然是太平,頓時允寶駭的魂飛四散,急急跑開,倉促間一腳踢在路邊石上,忍不住一聲“哎喲”,再閉嘴時房中太平卻已然聽見,趕到窗前推窗看去,只見黑夜裏一條人影遠去,雖看不清衣裳打扮,看身行卻認出正是允寶,不由一聲恨恨:“我看你能躲幾時!”
允寶倉皇鼠竄,慌不擇路,等一口氣喘定停下來時才發覺已然是跑到王績的院外,再想抽身離開時,卻又不知躲到何處,今晚自己那裏是住不得的了,下人那也是不能去地,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在王績這湊合一夜,抵足而眠,好歹自己與他也是師徒,說出去並無干礙。
允寶來到院裏,看窗上卻無燈火,只道王績已然睡下了,搖了搖頭正待轉身退出,卻見王績竟從外面進來,望見自己,道:“王爺你來了?”
“是啊。”允寶聽王績聲音中竟無一點詫異,心下着慌,難道他竟知道此刻太平在自己房中等着堵截自己?
“恩,我算着王爺也會來。”王績點了點頭,卻不知從哪又摸出一壺酒來,仰天喝了一口,擺手道:“我們進去談。”
“好,”允寶答應一聲隨着王績來到房中,看着他飲酒點頭卻不發一言一語,不禁心下越發忐忑。
王績一連望嘴裏倒了十餘口酒,終於咂了咂嘴,將空酒壺丟到一邊,轉頭看向允寶,半晌猛然一句:“王爺可是有什麼把柄在公主手中?”
一句話駭的允寶面色頓時煞白,口中急急呼道:“沒有,絕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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