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公
好在這是農村,撿柴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他還是得快點回來呀,不然天黑了家裏可沒有油燈可點。
“蘇氏、蘇氏!”蘇錦正胡思亂想,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一抬頭,看到秦老太太偷偷摸摸的進來了,忙起身迎了上去:“娘......”
“哎,”秦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嘆了口氣,連忙從懷中摸出兩對嶄新的草鞋給她:“這兩雙鞋你拿着,上山穿着方便。你們進山別去的太遠了,太遠了危險!”
他們什麼吃的都沒有,不用想也知道除了上山去找找食物沒有別的辦法,所以秦老太太才這麼說。
說著老太太又掏出一塊舊帕子包着什麼塞到蘇錦手裏,低聲道:“這是二十文錢,過一陣你們去縣城裏買兩斤棉花幾尺粗布縫件夾衣穿。那衣裳縫好了記得穿在裏頭別露出來,啊。唉,別怪你哥嫂他們,家裏太窮,他們也是......”
秦老太太苦笑着,那幫着兩個兒子說好話的話到底沒好意思說出口,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蘇錦心裏一暖,笑道:“娘您別多想,其實分家也沒什麼不對,您和爹的養育之恩相公都記着呢!這錢......算我們借您的,等來日有了,再還給您。”
蘇錦實在說不出來不要的話,因為現在他們真的太需要錢了!哪怕是二十文。
能買兩三斤棉花,說不定就能在這個大冬天裏救他們一命。這個時候實在不是逞強的時候。
秦老太太擺擺手笑道:“不用還不用還,這是我偷偷攢下的,沒人知道!你別說出去就行!好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們好好的過日子......”
“娘您慢走!”蘇錦也不敢多留她,不然那兩個潑婦見了難保不會又生出事來。
眼看着秦老太太欲言又止的離開,握了握手裏的二十文錢,蘇錦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她嘆了口氣,自嘲一笑。
什麼時候她蘇錦也有為這麼一點兒小錢為難的時候。
秦朗沒多久便回來了,除了撿回來一捆粗粗細細的柴,還有一大卷藤子。
“回來了!”蘇錦收起亂七八糟的心思笑着迎上前,接過了那些藤子,搭了把手把柴禾堆放在門口。
“趁着天還沒黑,我這就煮晚飯吧。玉米粒熬粥!”蘇錦又笑道。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而然也比旁人強些。
蘇錦算是看出來了,這個男人性子沉靜,話極少。今後兩個人還要在一起生活呢,總不好兩個都悶聲不響的不說話、不交流吧,那多壓抑?
既然他不說,少不得,她主動多說幾句了。
果然,她主動開口了,他也不好不搭理,惜字如金的“嗯”了一聲,自顧自的壘灶燒火。
咳,說是“灶”那是抬舉了,不過是在茅屋前用一頭尖的木棍挖了個淺淺的斜坑,周邊壘上幾塊石頭。
蘇錦看了一眼,默默的去準備玉米粒。
“那個,相公,”蘇錦沒有注意到自己喚“相公”的時候秦朗的身體明顯一抖,為難的繼續道:“我們沒有水......”
他們何止沒有水啊,連挑水盛水的桶、木盆也沒有,只有一個豁了口的一尺多高的粗陶罐!
村子中部和最西部各有一口井,是村民們集資湊錢打的,家裏用水都得去挑。
秦朗看了她一眼,起身默默走開,“等着!”
蘇錦“哦”了一聲,將柴禾整理整理,整整齊齊堆在屋檐下。
沒多久秦朗便回來了,挑着一擔水。
蘇錦眼睛一亮,喜道:“咦,你真厲害,借到了桶呀!”
借到了桶挑水也能算作一件厲害的事,這對前世的蘇錦來說簡直就是個笑話,但是此刻她是由衷的覺得高興。
秦朗似乎也覺得這話聽着滑稽,“嗯”了一聲眼中浮現淡淡笑意,“做飯吧。”
桶是從里正家借的,他為他們挑了一擔水作為交換。
為了不讓氣氛尷尬,蘇錦一邊做飯一邊沒話找話跟秦朗說,打聽這村裏的人和事情。
在這兒生活,多了解些總不是壞事。
濃濃的暮色下,跳動的火苗照亮了一小片天地。陶罐中的玉米粒翻滾着米花,熱氣騰騰而起,玉米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兩個人坐在溫暖的火堆旁,不時說著話,遠遠看去,竟讓人感覺到幾許溫馨。
蘇錦沒敢煮太多玉米粒,生怕會斷糧。她盛了半碗、秦朗盛了滿滿一碗的玉米粥。
看到秦朗看看碗裏的粥又看看她,蘇錦忙笑道:“我現在還不大有胃口,這點夠了。”
這話有七分真,最重要的是,秦朗才是主要勞動力啊,她自己暫時吃個半飽這沒什麼,秦朗必須得吃飽了。
秦朗吃飽了,有力氣幹活,那麼以後兩個人都有機會吃飽。可是秦朗如果吃不飽沒有力氣幹活,那兩個人一塊玩完!
其實,說“吃飽”這話有點假,總之她盡量保證吧......
反正,比她的多就是了。
秦朗聞言便也沒再說什麼。
兩個人吃過晚飯,天已經黑透了,寒風嗚嗚呼嘯,一陣比一陣寒涼。即便剛剛吃過熱乎乎的食物,但蘇錦還是抖了抖。
秦朗看了她一眼:“你先進屋睡吧。”
聽到個“睡”子蘇錦心裏又是一緊,原主和秦朗並沒有圓房,兩個人睡覺也是一人裹一床薄被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對蘇錦來說,今晚卻是第一次跟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心裏多少有點緊張不自在。
然而很快她就默默的說服了自己、平靜接受了。
她現在就是蘇錦,是這個時代的一個村婦,是秦朗的——媳婦,僅此而已。
“嗯,那我先去了。”
蘇錦點點頭,用葫蘆瓜成熟之後剖開去瓤做成的水瓢從清洗乾淨、燒了熱水的陶罐里舀了半瓢熱水,兌上涼水,勉強擦了個臉洗了個手。
洗澡什麼的她是不敢想了,這時候洗澡,別說沒有盆啊桶啊,凍也凍死了。
要是這會兒再染個風寒什麼的病一場,那就直接等死吧!
進屋看見那兩雙草鞋,摸了摸懷裏的二十文錢,蘇錦便又將這事跟秦朗說了一遍。
草鞋套在磨損得厲害的布鞋外邊穿着,上山會方便些,而這點錢揣在身上,至少心裏有那麼點踏實安穩。
“等我們賺了錢再還給娘,你看行嗎?”蘇錦溫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