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微茫照啟程03
蕭啟程醒了，麻醉過去沒多久，還不能說話。
季微站在外側看醫生給蕭啟程檢查，確定一切都正常，才從病房出去。
臨走前，跟季微說她可以在病房裏面待一會兒，但是時間不能太長。
道謝之後，季微心裏的大石頭也算是放了下來。
這樣，至少不用等蕭啟程真的醒不來的時候給楚家的人打電話。
等醫生護士離開之後，忙碌了幾乎一整天的季微走到蕭啟程的病床邊，看着醒過來的男人。
他也看着她，那雙深邃的眸子中，有些訝異，有些不知所措。
可能，蕭啟程想不起來他怎麼會出現在醫院。
季微幫他回憶，“蕭總，你出了車禍，傷得很嚴重，手臂和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最嚴重的傷是頭部的，做了手術，但是腦部裏面還有血塊。”
原來，是車禍。
男人眨了眨眼，在給季微回應。
他傷得重，腦部都還帶着固定的儀器，不能說話。
“我沒通知您的父母，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讓他們擔心。我想的是等你醒過來自行決定，不過現在你還不能講話，等明天或者後天情況好一點，再說。”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還像當年在蕭啟程手下工作的季秘書一樣。
她做事，從來就沒有讓蕭啟程失望過。
見蕭啟程似乎沒有什麼疑問，季微最後說道：“您別覺得抱歉，其實婚禮今天本來就沒有舉行，賀歸來他出任務去了。否則，我是不會來的。”
是啊，今天是她的婚禮，但是她卻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裏面趕過來，顯然是不合適的。
季微不想讓蕭啟程有什麼心理負擔，所以跟他說了婚禮沒有舉行的事情。
“這裏的重症病房沒有陪床，我要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再過來。”季微道，“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明天把這件事告訴秦律師，我覺得有你的家人來處理這件事，會比較妥當。”
季微看到蕭啟程眉頭微微擰着，心跳和血壓也有上升。
“不同意我告訴秦律師？”季微猜測道。
說了這句話之後，蕭啟程眨了眨眼。
看來，是不想告訴家裏人了。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季微估摸着蕭啟程就是不想將這件事告訴家裏人，他傷得挺重的。
但是好在，挺過去了。
遲早會痊癒，所以就沒有必要告訴家裏人讓他們跟着擔心，是這個意思。
季微懂。
就想當年，大家都覺得蕭啟程去SQ集團是為了將集團控制在自己手中，和自己的表弟爭奪人家的公司。
但是時間長了就知道，蕭啟程去SQ集團並不是要去和蕭南溟爭奪什麼，而是讓蕭南溟從一個紈絝少爺變成一個成熟負責的男人。
只因為那是舅舅的拜託。
隨後蕭啟程從SQ集團離職，也從未說要去楚氏工作，不想撼動弟弟楚北辰在楚氏立下的根基。
說實話，蕭啟程其實一直都在為別人考慮，從來都沒有為他自己考慮過。
這一次受傷，蕭啟程必然是不想讓家裏人為自己擔心。
這個男人，明明有家，卻回不去。
有那麼多親人，他卻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季微強迫自己不能再想了，她名義上其實已經是賀歸來的妻子了。
他們只差一個兩人都到齊的婚禮和領證了。
所以，蕭啟程怎麼樣，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明天，她要去找一個護工，照顧蕭啟程術后的恢復，然後，她要回寧城，等賀歸來回來。
本來還想再跟蕭啟程說些什麼，但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季微深深地看了蕭啟程一眼之後，就從病房離開。
季微找了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怎麼也是要休息一下的。
等到洗好澡躺在床上，季微拿了手機出來給賀歸來打過去，想知道他任務有沒有結束。
要是結束了，她好和賀歸來說說她在之江的事情。
但是，賀歸來的手機還是關機。
不知道為什麼，季微總覺得不太踏實，好像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
大概，是聯繫不上賀歸來。
大概，是覺得對不起他。
在本該舉行婚禮的這一天，跑到了之江來，還是為蕭啟程來的。
季微有些頭疼，給賀歸來微信上發了消息，讓他任務結束給她回個電話。
隨後，季微便睡了過去。
睡得不太安穩，做了很多夢。
很多夢都是關於蕭啟程的，以前在SQ集團上班的情景。
蕭啟程在商場上遊刃有餘，她就幫他安排好所有的事情，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他們，是最好的搭檔。
又夢到陸星辰說她是破壞他們感情的第三者，而蕭啟程從來沒有在任何場合維護過她。
夢到這裏的時候，季微委屈得哭了。
那種很不清醒的狀態，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哭了的。
但是太累了，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後來又夢到了賀歸來。
夢到好脾氣的賀歸來第一次和她發火，他穿着西裝，手裏拿着要給她的捧花。
質問她為什麼沒去酒店，沒來他們的婚禮。
他問她是不是心裏還想着蕭啟程，問她為什麼心裏想着蕭啟程還和他結婚？
問她——
季微醒了。
被一個夢嚇醒的。
季微坐在床上，滿頭的汗，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
她抽了紙巾將臉上的汗水擦掉，但卻沒辦法將心中的愧疚和自責給抹去。
她將手機拿過來，上面沒有賀歸來發來的消息或者打來的電話，他們什麼任務，為什麼還沒結束？
但就算去問，得到的答案也不過是一句不方便透露。
季微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
她起床洗漱，換了一套昨天去進口超市的時候，順便在樓上商場買的衣服。
隨後，季微退了房，在附近吃了早飯之後去醫院。
跟院方的人商量了一下，要請一個辦事利索的護工，最好是男的。
季微無意中透露了請了護工就要離開的事情，醫生連忙說不行，“病人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隨時都有做手術的可能，要是家屬走了，沒人簽手術單，我們也不敢擔那個風險。”
季微想說自己根本就不是蕭啟程的家屬，但是在沒有叫來蕭啟程的家人之前，她是走不了的。
所以，還是得通知秦遇時，至少秦遇時是最保險的一個人。
沒等季微給秦遇時打電話，護士就敲門進來了，“重症病房的病人情緒有點失控，好像……好像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季微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臉莫名，“什麼叫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是……他好像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還問我們這裏是哪兒，還問了你是誰。”
季微聽到這話的時候，下意識以為護士在開玩笑。
因為昨天她離開的時候，蕭啟程還非常正常，怎麼一個晚上過去，他就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開什麼玩笑？
言情小說都不是這麼寫的好吧？
難道不是女主角失憶？
季微不相信，要自己去確定。
但是越想，越覺得……那不像是蕭啟程會開的玩笑，他不會真的……
季微想着，腳下的步子不斷加快，很快就走到了蕭啟程的病房外面。
消毒，換上防菌服，季微才被允許進病房。
昨天晚上的蕭啟程還不能講話，經過一個晚上和上午，他的精神恢復了一些。
和昨天晚上的眼神一樣，對這一切都很驚訝意外，還有陌生。
蕭啟程看到季微進來，有些防備。
季微的心一沉，走到蕭啟程病床邊，看了他許久之後，問道：“蕭總……你……還記得我嗎？”
問得很小心翼翼，但其實剛才走進來的時候，季微看到蕭啟程的眼神，就能確定，護士說的都是真的。
蕭啟程眉頭微微擰着，他身上不能有太多的動作，甚至是表情都不能有太大的幅度。
他輕聲開口，聲音很輕，問：“季微？”
季微這兩個字，還是聽護士跟他說的，甚至他自己的名字，都是聽護士說的。
“我是。”季微有什麼辦法？聽到蕭啟程用疑問的口氣說他的名字的時候，就知道他是真的不記得了。
那麼，接下來季微該怎麼辦？
應該通知蕭啟程的家人，讓他們來給蕭啟程找更加權威的醫生。
“那我……是誰？除了名字……”
除了名字之外，他還想知道更多。
季微覺得有點不太現實，也太魔幻了。
她尚且還不能接受蕭啟程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這個設定，她需要時間來緩一下。
季微緩緩，跟蕭啟程說道：“你先等一下，我出去打個電話。”
躺在床上的蕭啟程微微點頭算是回答。
隨後，季微從病房裏面出來，努力接受蕭啟程因為車禍失憶這件事。
然後，她拿了手機出來，找到了秦遇時的電話號碼，撥打了出去。
思來想去，季微覺得這不是她一個人能夠解決的事情。
如果蕭啟程只是出車禍，她就可以等蕭啟程醒了之後讓醫生護士照顧就好了，加上蕭啟程自己也能處理很多事情。
但是現在的情況並不是那樣，蕭啟程失憶了。
所以不得不通知他家裏人，而秦遇時則是最合適的一個。
通知蕭啟程父母，他們上了年紀，估計承受不住這個壓力。
也不能通知蕭啟程的弟弟楚北辰，和通知蕭啟程父母沒什麼區別。
所以，只有秦遇時。
電話接通，秦遇時對季微打自己電話也是頗為意外。
他們兩隻是互相有對方電話而已，季微就算要找秦遇時，也會通過宋攸寧找。
雖然麻煩，但是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而這件事，必須得儘快解決。
“秦律師，有件事想和你說。”季微想着自己的措辭，怎樣才會更加合適一點。
“什麼事？”
“關於，蕭啟程的。他現在在之江市的醫院，出了很嚴重的車禍，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車禍？”秦遇時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一些，“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那邊？”
“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我想跟你說的是，蕭啟程車禍撞到腦部，最新的情況是，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本來我想將這邊的事情安排妥當，就回寧城，但是沒想到他失憶了。”季微盡量將這些事情簡單化。
秦遇時當然也清楚出了這樣的事情很棘手，他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問道：“除了失憶之外，還有別的傷？具體怎麼樣？我現在安排人過去，將他接到寧城的醫院來。”
“身上有骨折，還在重症監護室裏面，估計現在換醫院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不太確定蕭啟程的情況，所以覺得還是在這邊接受治療，等到情況穩定了再轉院。
“我先過去看看情況。”秦遇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要去之江。
“好，你過來了我就回去。”季微想的是，要是有蕭啟程的家人過來，她就可以回去。
一直在這邊，好像傳出去也不好。
她其實沒有任何立場出現在這裏。
“行。”秦遇時道，“等我過去之後，再決定要不要通知啟程父母。”
掛了秦遇時的電話之後，季微還在繼續消化蕭啟程的事情。
想來，大概只能用莫名其妙四個字來形容。
她看着蕭啟程的時候，後者也看着她。
有些陌生，又有些信任的感覺在裏面。
季微吐了一口濁氣。
而她手機上，依舊沒有收到賀歸來的任何消息。
調整好情緒之後，季微重新回到病房。
似乎已經做好了要跟蕭啟程好好說說他的過去的打算。
季微拉了一個椅子過來，坐在椅子上，跟蕭啟程說：“你叫蕭啟程，家在寧城，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
季微跟蕭啟程說了一些他的基本情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起來什麼。
“可能……我覺得你只是車禍之後短暫的後遺症，可能過幾天就好了，所以，你也別太擔心。”季微這麼安慰蕭啟程，覺得可能情況大致就是這樣。
蕭啟程聽了個大概，因為那些東西其實對他來說，一片空白，是未知的過去。
他看着季微，問：“你呢？”
她為什麼會在這兒，既不是他的家人，也不是愛人。
否則，一開始不會用那麼生疏的稱呼。
“我？”季微被問道這個問題的時候，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做答。
是啊，她是誰，憑什麼出現在這裏？
“我是你以前的下屬，醫生給我打電話，我就過來了，想着以前始終是僱主和僱員的關係。”季微沒跟蕭啟程說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
其實……他們之間也沒什麼恩怨情仇。
不過是……掩藏在心中的遺憾。
“不。”蕭啟程道，語氣中是堅決。
“就是啊……我以前的確是你的下屬。”季微覺得這個解釋有些蒼白。
以前的僱員聽到前上司出車禍了，馬上從寧城開車開了三個多小時過來。
墊付了費用，現在還耐心地跟他說以前的事情。
要讓人覺得他們兩沒什麼，說真的還是有點難度的。
季微心裏想着，蕭啟程還是蕭啟程，就算是失憶了，好像也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
她只能說道：“你剛醒過來，還是好好休息。至於你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我覺得可能過幾天，真的你自己就想起來了，所以別擔心。”
季微以蕭啟程剛剛手術結束，需要休息為由讓蕭啟程多休息休息，實則藉機從病房裏面離開。
應對這樣的蕭啟程，其實也不是一件特別擅長的事情。
或者說，應對蕭啟程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從病房出來的季微長時間的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來思考蕭啟程的這件事情。
很不安，很不知所措。
有一種，或許蕭啟程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但是又覺得，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其實是一種逃避。
一句話來說，就是蕭啟程不管失憶或者不失憶，其實都和她沒有半點關係。
她只要在秦遇時過來之後，離開這裏，就半點問題沒有了。
接下來的事情，也根本不需要她再來關心或者跟進。
是的，她要立刻將自己從蕭啟程的事情中抽離出來。
這一天天的，季微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季微不知道，蕭啟程到底還能怎麼樣影響自己的情緒。
就在季微覺得自己可能要被蕭啟程的事情弄得非常煩躁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季微一看，賀歸來的來電。
他的任務總算是結束了！
季微接了電話，剛想說話，但是對面傳來的，並不是賀歸來的聲音。
“嫂子，老大出事了，你現在趕緊來一趟醫院吧，要是再晚一點，可能……”
“什麼？”季微瞬間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事？”
得知賀歸來出事之後，季微心虛不寧。
“炸彈，那些人遙控操作，我們來不及撤離，就……嫂子，你快來吧！”
“好，我這就過去！”
可季微現在在之江，開車回去三個小時。
但怎麼都是要回去的！
季微拿着手機要走，蕭啟程的病房裏面傳來各種警報的聲音。
是蕭啟程出了問題！
季微轉頭，就看到病房裏面的蕭啟程身上連接的儀器上，數據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