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靈州之戰（下）
夏軍一般是以撞郎軍為先鋒，擾亂敵軍陣形之後，在以騎兵出擊，攻打敵軍，其後再挾步卒，一鼓作氣擊敗敵軍。
此次靈州之戰，夏軍也不例外，在撞郎軍已經迫使黑旗軍後退之後，於是數萬騎兵就呼嘯而出，向著黑旗軍大陣衝殺而來，當然此並不是夏軍精銳騎兵，鐵鷂子軍，而是廂軍，也就是辦兵辦農的士卒。
三萬騎兵臨近黑旗軍大陣之時，一分為二，向著黑旗軍大陣不斷的放箭，試圖擾亂黑旗軍大陣或引起黑旗軍士卒的恐慌。
不過黑旗軍與金軍作戰多時，早已習慣了騎兵突陣的戰法，於是黑旗軍大陣立起了無數兩人高的大盾，這種大盾是特製大盾，上寬下窄，便於插在泥土之中，抵擋夏軍的攻擊。
夏軍羽箭落入了黑旗軍大陣之中，只聽見一陣咄咄咄的亂響，羽箭幾乎都插在了盾牌之上，對黑旗軍的傷害是微乎其微。
“弓弩手，舉弓！”車大山舉旗大聲吼道。
黑旗軍無數弓弩手接令后，半跪在地上，緩緩的抬起了手中的霸王弩。
“放箭！”車大山小旗用力往下一揮道。
隨着車大山一聲令下，只聽到一陣又一陣梆子聲響起，無數羽箭飛到了半空之中，組成了一片片的羽箭雲，箭矢如雨，向著正在縱馬疾馳的夏軍騎兵行覆蓋射擊。
片刻間，黑旗軍大陣之外傳來一陣又一陣人喊馬嘶之聲，無數正在奔馳的夏軍騎兵被密集的箭雨射下馬去，隨後被其他騎兵踏為肉泥，同時也有許多戰馬身上也是插滿了箭枝，悲鳴着翻到在地，馬上騎士也同時滾落馬下。
“潑喜軍，上前攻擊。”李仁友將騎兵兩翼襲擾沒有奏效，於是下令道。
所謂潑喜軍其實就是拋石機軍隊，夏人謂之旋風炮，就是將小型拋石機架在駱駝之上，利用駝峰駝載發射，拋射拳頭大小的石頭，一般是三至四人操作一部旋風炮，裝配在駱駝背上的旋風炮，可以隨意移動，使得旋風炮是異常靈活、輕便，而其他拋石機一般都是固定發射的，因此潑喜軍其實就是夏軍的一支精銳兵馬，其利用旋風炮的機動性與靈活性可以佔據戰場優勢。
夏軍號旗搖動、鼓號齊鳴，數百駱駝載着數百旋風炮沖了出來，圍繞着黑旗軍大陣不斷拋射着石塊，這種旋風炮射速還異常的快，頃刻間，上千個拳頭大小的石塊就投入了黑旗軍的大陣之中。
速度極快的石塊帶着呼呼風聲，從天而降，將黑旗軍盾牌陣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缺口，石塊砸在人身上，無不骨斷筋折，砸在頭上或者活活砸死，或者能將人砸暈過去。
黑旗軍大陣在旋風炮的猛烈攻擊之下，頓時顯得有些慌亂，黑旗軍將士們紛紛舉着盾牌，護着頭臉。
石塊不斷落下，騰起了一股股塵土。
“殺！”李仁友遠遠望見了黑旗軍大陣的混亂，於是撥出長刀，大聲下令道。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李仁友試圖利用黑旗軍大陣的慌亂，一舉擊潰黑旗軍。
“殺！殺！殺！”
“殺死漢狗！衝上去，殺死漢狗！”
夏軍十萬餘大軍接到將令后，同時發出一陣怒吼，騎兵在前，步軍在後，向著黑旗軍衝殺而來。
夏軍之中還有許多身穿普通牧民衣服的百姓，高舉着兵器，面目扭曲的向著黑旗軍殺了過來。
一些五十餘歲的夏軍士卒，身邊還跟着自己的孫兒，大踏步的沖向黑旗軍。
萬馬奔騰，捲起了鋪天蓋地的塵土，腳步聲聲，大地彷彿都在顫動。
此時黑旗軍大陣在各部將領的怒吼之下，已經稍稍穩定了下來，圍在最前一排的黑旗軍長槍手半跪在了地上，雙手緊緊的按着立在地上的長槍，準備迎接夏軍的衝擊，透過盾牌之間的縫隙，緊張的看着越來越近的、面目猙獰的西夏士卒。
“放箭！”一朵朵羽箭組成的黑雲飛到了半空之中，隨後急速落下，死亡之花盛開在了夏軍的人群之中。
不斷有人被射下馬背，滾落在地，被踏為一灘爛泥，不斷有馬匹被射倒在地，同時絆到了其他戰馬。
黑旗軍戰陣之前騰起了一片片的血霧與煙塵，無數夏軍士卒被釘死在了地上，但已經殺紅了眼的夏軍士卒視若不見，仍然高聲吶喊着向著黑旗軍衝殺而來。
“出！”
隨着黑旗軍將領一聲大喝，無數長槍伸出了盾牌之外，一排排雪亮的槍頭排得整整齊齊的，就如同黑旗軍大陣之前忽然長出來一片又一片茂密的樹林，槍頭在耀眼的陽光之下發出一陣又一陣炫目的光芒。
“殺啊！”沖在最前面的夏軍騎兵發出了這個世上最後一聲怒吼，絕望的縱馬躍入了槍陣。
轟的一聲巨響，彷彿是天地之間忽然發生了地震，地動山搖的，夏軍與黑旗軍狠狠的撞擊在了一起，騰起的塵土足有數丈高。
無數夏軍士卒連人帶馬的掛在了長槍之上，一些長槍甚至如串串肉串一般，長槍之上掛着一個又一個夏軍士卒，同時也有戰馬被長槍刺穿，從馬脖一直捅到馬身，從馬臀之上露出了槍尖。
一些掛在長槍之上的夏軍士卒並未馬上死去，或掙扎的吼叫，或揮舞刀槍拚命砍向周圍。
同時也有無數黑旗軍士卒被衝力巨大的戰馬群頂倒、頂飛，吐出了一口口鮮血，一些黑旗軍士卒被戰馬活活頂死、踏死，慘不忍睹。
盾牌、兵器漫天飛舞，就如同正下着刀劍雨一般。
雙方衝撞在了一起后就糾纏在了一起，拚死廝殺，黑旗軍大陣前部被分割成了一塊一塊的。
轉瞬之間，就有上千名雙方士卒倒地死去，要不了多久就找不到屍體了，屍體被踏為肉泥，混入了泥土之中。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黑旗軍士卒有着嚴明的軍紀，有着收復故土的雄心，死戰不退，夏軍士卒有着保衛家園的決心，同樣是浴血奮戰。
血腥的廝殺持續了半日，無數雙方將士倒在了血泊之中，戰場此時處於膠着狀態，雙方誰也不肯後退半步。
“報。。。張都統。”一名黑旗軍斥候飛馬趕到張敵萬所在的望斗之下，大聲稟報道：“左軍臧虎部與右軍龐弼部同時受到西賊攻擊，均陷入了苦戰，各部損失慘重。”
張敵萬聞言問道：“賊軍鐵鷂子何在？”
“回都統的話，未見鐵鷂子出動。”斥候答道。
張敵萬沉吟良久後下令道：“傳令各部，賊軍勢大，各部且戰且退，亂陣者斬！”
“遵令。”眾傳令卒接令后，拍馬就四散開去，傳達將令。
同時黑旗軍搖旗鳴金，暫且退兵。
夏軍見黑旗軍退卻，頓時士氣大振，紛紛追着黑旗軍砍殺，可黑旗軍退兵極有章法，亂沖亂撞者基本被斬於馬下。
靈州第一場大戰雙方戰了五六個時辰之後，黑旗軍引軍暫退，使得夏軍歡欣鼓舞，黑旗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就此打破，夏軍對戰勝黑旗軍也越來越有信心了。
此後雙方一連大戰了三次，三次黑旗軍均被擊退，黑旗軍大軍退卻了足足十五里，使得夏軍士氣更加高漲，就連夏軍統帥李仁友都覺得黑旗軍敗局已定。
不過唯一令人奇怪的是，黑旗軍統帥張敵萬至始至終均未動用新軍及騎軍。
。。。。。
“敗了三次？”東京開封府的大宋皇帝趙忠信接到八百里急遞后，喃喃自語道。
“折損了多少兵馬？軍中士氣如何？”趙忠信隨後問向報信的湯矇道。
“回稟官家。”湯矇答道：“損失倒不大，張都統統兵有方，雖敗而不亂，且戰且退，軍中士氣尚可，只是蕃軍之中出現了一些怨言。”
趙忠信瞪了湯矇道：“你不必為他說好話，朕心中明白，你快給朕具體講講，說詳細一些。”
湯矇聞言尷尬的走到趙忠信面前，指着沙盤將這段時間的戰況稟報給了趙忠信。
“哈哈，哈哈，朕明白了，朕明白了。”趙忠信沉吟良久之後不由得哈哈大笑，將周圍眾人嚇了一跳，難道陛下聽聞黑旗軍連敗三陣之後，得失心瘋了？
趙忠信看見眾人的神情后，搖搖頭微笑道：“張敵萬乃是朕的兄弟，他用兵，你們豈能明白？他這是欲擒故縱，故意示弱於敵，目的是為了引出夏軍精銳之中的精銳，鐵鷂子軍，並將其全殲，摧毀西賊抗擊大軍的信心、勇氣，打蛇打七寸就是這個道理。”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稱是，可心中仍是半信半疑的。
“西賊必敗無疑。”趙忠信隨後堅定的說道：“傳旨，不日就還駕臨安。”
“官家，不在開封呆了？”燕厲風疑惑的問道。
“戰事馬上就要結束了，朕也該回去了。”趙忠信隨後微笑道。
兩個月之間，金軍始終是沒有大規模的出兵，使得趙忠信輕鬆了許多，趙忠信目前心中考慮的是平定西夏之後該如何安撫當地百姓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