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
鳳君然自袖中掏出塊白玉雕琢成的玉佩,歉意地報以一笑“我同小妹出門在外,又遇禍事,身上值錢的東西不多,這塊玉就贈予姑娘。以後若是有什麼難事,姑娘大可憑着這塊玉來連都找我。”
華錦瑟伸手接了,摩挲着玉佩上的紋路,道了聲謝。
連都鳳家嗎……
這日夜裏,鳳楚兮強拉了華錦瑟和十一二人作陪,連帶着病患鳳君然一起,四人吃吃鬧鬧了一晚上。席間,鳳楚兮喝多了,硬是鬧着要和華錦瑟結為異性姐妹,生同衾,死同穴。結果惹的鳳君然一陣臉紅,恨不得直接將鳳楚兮打暈拖走。
“錦瑟?”十一扶住身形搖晃的女子,低聲詢問“可是難受?”
華錦瑟輕輕推開扶住她的手,站在原地按揉着穴位,半晌不語。
十一也不再出聲,就這般靜靜地守在她的身旁。
“十一。”許久,清雅的聲音驀然響起,尚帶着絲絲睏乏。“我要去連都。”
華錦瑟睜了眼,仰起頭定睛注視着十一。
方才在席間,鳳楚兮喝醉了,迷迷糊糊地同她講了句。
她說:“像姐姐這樣醫術高超的人,想必就是那劉文茹的病你也是手到擒來吧。”
劉文茹……
這正是宮裏頭那位貴妃娘娘的閨名。
十一深知,她定是拿捏住了他不忍心拒絕她這副模樣,才開口同他說的。
暗自嘆了口氣,別開那道視線,道了句“隨你。”
華錦瑟淺淺地露了笑,移步走進房間。
待房門掩上,十一才邁開步子走進隔壁房間。
銀漢迢迢,纖雲弄巧。華錦瑟行至窗前,望着屋外零碎的月光怔怔出神。
手,無意識地伸出,似是要觸摸那張記憶深處的臉龐。
然,傳到指尖的是冰冷的觸感,不復記憶中的溫軟。
“瑾哥哥……”
寧王府
“王爺?王爺?”屋外,是老者的喊聲。
蕭鈺猛地自夢中驚醒,掃了眼地上被他失手打落的杯子,道了聲“無礙。”
屋外人影閃動,“那老奴就先行離開了,王爺若是有事,喚我一聲即可。”
蕭鈺沒有吭聲。
他剛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是年少的他。
“瑾哥哥。”粉衣小女孩仰着小腦袋甜甜地沖他喊到。
夢裏的他,很是喜悅地笑了。
“錦兒想吃什麼?”
小女孩皺着眉頭沉思了會,然後一臉凝重地看着他。
她說:“瑾哥哥,錦兒不想要吃的。”
“那錦兒想要什麼?”他近乎寵溺地揉着她的發頂,笑的恣意。
“唔……花燈!”小女孩眼尖地瞥見路邊各式各樣的花燈,開心地拍手叫道“錦兒想要花燈!”
蕭鈺輕聲笑了,領着女孩朝路邊的攤子走去。
“老伯,麻煩給我一盞花燈。”蕭鈺一手牽着小女孩,立在河岸旁。
花燈上燃着的燭火襯的他笑容明亮,面容俊秀。
那老伯見着二人生的眉清目秀,儀態不凡。當即笑呵呵地自身後揀了個做工精緻的兔子花燈。
“娃娃,給。”老伯面容和善,笑着將那盞兔子形狀的花燈遞到小女孩手中。
燈火葳莪,映照着不遠處的湖面熠熠生光。他們的身後,是萬家煙火齊放。
一高一低的兩道身影並肩行走在火光下,回頭,是女孩抱着花燈心滿意足的微笑。
夢醒了,空蕩蕩的寢殿裏沒有兔子花燈,也沒有萬家燈火,亦沒有笑容明媚的女孩。
“何伯。”蕭鈺斂下眼底不明的情緒,對着屋外啟唇喚道。
伴着匆匆的腳步聲,一道人影出現在窗前。
“王爺?”是先前那名去而復返的老者。
“去找找王府里……有沒有一盞兔子形狀的花燈。”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華錦瑟與十一二人在封城城門口與鳳家兄妹拜別。
“此經一別,還不知何時能再相遇。望姑娘多多保重”鳳君然與華錦瑟相對而立,“若是需要,姑娘記得來連都找我。”
鳳楚兮被鳳君然擠到一邊,同同樣心生不悅的十一站在一起。
撇了撇嘴,扯過鳳君然的衣袖“扶桑姐姐,別聽我哥嘮叨,記得要經常來連都看我。”
鳳楚兮特意咬重了經常二字,眸中閃着亮光,撲棱撲棱地望着華錦瑟。
華錦瑟垂着腦袋,默認了扶桑這個名字。
“會的。”
鳳楚兮得了華錦瑟的應承,歡天喜地地拉着嘴角含笑的鳳君然踏上了前路。
“扶桑姐姐,你可不許反悔哦。”鳳楚兮走到半路忽地停了下來,轉過腦袋,巧笑倩兮地看着她。
華錦瑟輕輕頷首,唇邊掛着淺笑。
連都,她定會去的。
自離開封城那日起,華錦瑟同十一一路暢通無阻。清晨早起趕路,晚間隨意地尋一處歇息。
這樣一連五日。
直至第六日晌午,因着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華錦瑟與十一被迫選了家客棧先行住下。
“錦瑟。”伴着扣扣的敲門聲,十一粗啞的嗓音透過門板傳了進來。
華錦瑟揭下臉上的面紗,起身去開門。
“錦瑟,那人又來信了。”門方一打開,十一就自懷中掏出一封簡陋的信件,眉宇緊鎖。
華錦瑟俱是神色一凝,拉過十一進入房內,然後轉身將房門鎖上。
緩慢地將信件拆開,內里,只有三字。
“錦瑟,這信上可是寫了什麼?”十一併不識字,只能小心翼翼地通過注意華錦瑟神情的變化來揣摩信紙上的內容。
華錦瑟搖了搖頭,將信紙撕碎了,再自袖間抽出一個火摺子,點燃。看着那些紙屑在火舌的舔舐下變得焦黑,翻卷,直至化為灰燼。
那人的想法,倒是與她的不謀而合。
“連都我們勢必是要去一趟了。”華錦瑟拾起桌上的面紗,抬手繫上。
十一點點頭,正欲說些什麼,卻聽得樓下一陣喧嘩。
華錦瑟挑了挑眉,走近幾步。隱隱約約地聽見幾聲“亦……”
“喲,這不是明世子嗎,前幾日聽聞你被禁足在家,竟不想在此遇見。緣分!當真是緣分!”蕭亦風一身紫色衣袍,頭束金冠,眉眼風流輕佻。說話間,還時不時地扇動手中握着的摺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