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變成了魚
姿琦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魚。
說起來也是奇怪，她在做完今天的鋼琴練習之後，趴在家宅中的皮長椅上睡著了。
困意來得異常猛烈，這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然後，在夢境中，她變成了一條魚。
準確來說，她看不見自己的樣子，只是突然出現在了水中。
她的身體往下墜落着。
姿琦一陣手忙腳亂，就在以為自己快要溺水身亡的時候，卻突然覺得呼吸順暢起來。
水流流過她的肌膚，並且她能感覺到這股清澈進入身體時，胸口的暢快感。
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樣。
當她低頭看去時，在自己的下半身留着一條長長的魚尾。
不是鯽魚的那種類型。
是像鬥魚一樣的裙擺狀的魚尾。
這是她認為最漂亮的一種魚。
所以我是變成魚了嗎？
姿琦有些疑惑。
但是這雙類似人類的手臂又是怎麼回事？
她抬起手腕，在視線底下來回翻轉，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臂，五指完好，沒有蹼。
而在她的皮膚表面覆蓋著一層淡淡的蔚藍色的鱗片。
嗡！
就是這時，水中響起了強烈的震動聲。
一雙巨大的眼睛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姿琦被嚇了一跳，害怕而慌亂地掉了下去。
在看清了那是個什麼東西之後，她稍微鎮定了一些——
那是一張被球面玻璃扭曲得有些誇張的稚嫩的臉，大大的眼睛烏黑髮亮。
一個少年。
但是體型明顯要比她大上很多。
就是在看到反射着光亮的玻璃牆壁時，姿琦才大概猜測到自己究竟處於什麼樣的環境——
一個球狀的玻璃缸。
那麼她現在應該就是少年飼養的寵物咯？
姿琦低着頭，無聲地笑了起來。
果然是做夢。
不然誰能養得起一條美人魚？
少年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將眼睛湊近了水面。
從下向上看去，沒有凸面鏡的扭曲效果之後，少年的臉顯得正常多了。
他有着一張好看的臉，比她在電視上見到的明星還要帥氣三分。
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樣子。
姿琦的心重重跳動了一下。
這還是她長到這麼大第一次接觸到跟自己同齡的男孩子。
即使是在夢中。
“你好，我叫……”
姿琦張開嘴巴，想跟他打個招呼，卻只能吐出兩個小氣泡。
聲音變成了一種悅耳的聲波震動，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
卻不是人類該有的語言。
她有些遺憾地皺着眉頭。
看來這個發聲器官得要練習才行。
正在她靜靜思考的時候，少年突然伸出一隻大手，將她連同玻璃杯一起抓了起來。
嗡——
隨着他的搖晃，水面劇烈震蕩着。
姿琦覺得天地旋轉，身體不由自主地向著另一邊滑去。
直到她的後背撞到厚重的玻璃牆上。
“真是壞人。”
她嘟囔了一句，抬起幽怨的眼睛看着對方。
果然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就只知道捉弄同齡的女孩。
一點都不紳士。
她擺動着雙手，遊動着浮到水面。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游泳的順暢感和來自水流經過皮膚時的冰涼，讓她覺得異常的舒爽。
“你真是個壞蛋！”
她湊到玻璃牆邊，對着少年大聲地喊到。
不過她的聲音變成了水中的微弱震動，少年是聽不到的。
“抱歉，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的身體狀況，現在看起來沒事就好。”
倒是外面傳來了對方清晰的聲音。
姿琦微微一愣。
這個傢伙居然道歉了？
難道是我剛才誤會他了嗎？
回想起之前她坐在杯底的姿勢，好像確實跟少年說的一樣，一動不動的，就像是虛弱的病人一樣。
這麼說來他是在關心我嗎？
少女的臉頰有些發燙。
她還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從出生到現在，沒有母親的她，從小就在父親的嚴厲教育下長大。
學習、舞蹈、鋼琴、小提琴……
陪伴她的除了嚴厲的父親就是各種家庭教師。
以及在學校中那些跟她同樣沒有多少空閑的女孩子們。
而那些調皮搗蛋的紈絝子弟就只知道捉弄她。
她遺憾而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在心中有什麼東西被融化了。
果然。
她所需要的，希望的東西，都是夢想。
而這些只有在夢中才會實現。
少年停止了晃動，將杯子放回到桌面上。
然後這個傢伙拉開椅子，關上了燈。
哎？
這個劇本不對吧？
少女疑惑地瞪着大眼睛，目送着他走到床上躺下。
在我的夢裏面，這個傢伙居然自己去睡覺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總之是很漫長的時間，少年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姿琦抱着雙手，氣鼓鼓地看着他。
這樣的夢，也太糟糕了吧？
哪怕是在這種情況下，受過良好教育的她，也最多只能用糟糕來表達自己憤怒的心情。
在她的夢裏面，事情也不是她自己能掌控的。
這個夢真是難受。
過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她的心情跌到冰點的時候，少年又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拉開燈。
暖色照耀到少女的身上，泛着蔚藍色的微弱光芒。
“哼，你這個傢伙總算想起我了？”
“你喜歡吃什麼呢？”少年開口問到。
“哎？”
姿琦被他沒頭沒腦的話說得一陣發懵。
不過回想起來，自己好像真的有點餓了。
夢裏面的這種感覺異常真實，就像她從出生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一樣。
“你會說話嗎？”少年又補充了一句。
這種囂張的態度，讓無法表達自己的姿琦頗為不爽。
她現在一點都不喜歡同齡的男孩子了。
一點也不。
這種傢伙，囂張自大，一點都不懂得關心人。
你這樣下去，以後會找不到女朋友的你知道嗎？
“你喜歡吃蟲子嗎？”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適時而貼心地問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