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池魚之殃
“太子殿下,你不能這樣!就算你覺得父皇對臣弟厚愛有加,臣弟對你卻從無二心,還帶你四處玩耍,哎呀,你要咬死臣弟么?”閔王被那年輕公子纏着,突然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在場的人頓時都愣住了,沒想到,這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竟然是當朝的太子,未來的皇帝。
銀面人也是一愣,但他即刻上前,努力地去分開閔王和太子兩人。平時,夏夜見他總是動作飄逸很是瀟洒的樣子,今日裏,他就像是個拉架的大媽,動作笨拙而小心翼翼——眼前這兩人都不是一般人。
然而夏夜沒功夫去嘲笑別人了,身上痛苦的感覺突然變得強烈,腦袋像要炸裂開來一樣。
“太子,元長離,原來你近在眼前!”無夜陰側側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夏夜覺得先是手腳開始不聽使喚,接着整個身體都失去了知覺——無夜再次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
沒想到不是月圓之夜她也能出來,可見是對元長離迫切的報仇之心,令她一下子擁有了超常的力量。
“呀!”無夜像頭髮了瘋的小獸,張牙舞爪地撲到了太子的身上,又是捶又是打,但太子只是將身子一甩,無夜就被甩到了地上。
“我殺了你!”無夜此時見仇人就在眼前,無論如何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從地上翻身跳起后,無夜四處找尋可以殺死人的工具,情急之下竟找不到,這時她發現了手中的‘點金協指’,立即點開了暗扭,‘啪’一聲,一支邊緣是波浪的鐵釺彈了出來。
她臉上露出一絲狠厲的笑,舉着手再次向元長離沖了過去,但這時,銀面人突然出手,一把將她推開,而且,他也總算是把太子和閔王二人分了開來。
太子被人拉開后,像是一個上了發條的玩具,突然間沒有了動力,倒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你是何人,裝神弄鬼,還不快快顯出真容!”閔王沒受什麼傷,只是有些狼狽,髮髻也散亂了,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應該是被太子咬的,但沒流血。
“哼哼。”銀面人卻不回答,轉身就往溫香院的大門口跑去。
此時看得目瞪口呆的歡客們,都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眼看着銀面人就要離開,閔王立即取出身上的摺扇,叫了聲:“舅父,你去叫人來。”說完,快速地追了出去。
國舅急急應了一聲,也即刻走了。
無夜可不管這些,她的眼裏只有此時躺在地上,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太子元長離,她舉起手中的協指,對準太子的咽喉就扎了過去。
“住手!”夏夜的聲音突然突破了嘴巴的控制,尖叫着試圖喝止無夜,看來,一個人的潛力都會被激發。她可不想讓無夜做傻事,就算要殺,也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殺當朝的太子,你倒好,到時候大仇得報魂飛湮滅,我還怎麼活?!
無夜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驚到,手下一抖,鐵釺只是劃開了太子脖子上的一層皮,正要再下手時,莫良人驚叫着來到她身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你瘋了!”她緊張得面無血色,厲聲道,“你是要害死溫香院么?”
說著,莫良人朝着樓上樓下看熱鬧的歡客下起了逐客令:“各位大爺,今晚溫香院有事,不能招待各位,請回。所有的消費,全部算在我溫香院頭上,不必各位破費。齊福,送客。”
“是。”
夏夜看到溫香院裏一時間人頭攢動,人們互相擁擠着往外走。
“你放開我!”無夜突然發現太子被眾人淹沒不見了蹤影,急得張口去咬莫良人抓住她的手。
“哎呦,你要死啊。”莫良人吃痛放開了手。
無夜趁機擠進人群,心想他一定是爬起來了,不然還不被人踩死。
“捉住她!”莫良人的聲音大叫道。
無夜回頭,看到好幾個護院往她這邊包抄過來。
“哼,你們休想抓住我,今夜我定要殺了元長離,這機會千載難逢,錯失了,不知道以後是否還會有。”無夜心想。
“元長離,你跑不掉的。”她大聲地威嚇着,期待他因為慌亂而露出了形藏。
“抓住她,關到廢園的舊廂房去,明日送官,這樣的害人精,我溫香院可要不起了。”聽着夏夜直呼當朝太子的名諱,莫良人氣得嘴唇直哆嗦。
那些護院慢慢逼近,門口處也有人守着,無夜心想這下糟糕。便期望能在被捉前先把太子殺了,自己也算值了。
“奇怪,現在無夜的想法我都能感受到。”夏夜心裏暗暗稱奇,看來靈魂有些失控了。
夏夜忍不住埋怨起無夜:你看看,這下滿意了,又要坐大牢去了,就等着死在裏面吧。
也許支撐着無夜靈魂的就是那股氣吧,被夏夜一數落,又絕望地發現太子像空氣似的消失無蹤,瞬間失去了力量,一陣強烈的劇痛襲來,夏夜又奪回了身體的主權。
“不行,這種痛似曾相識,來一陣又歇一陣,而且這種間歇好像越來越短,怎麼跟自己中毒癮的時候那麼像,難道說,自己什麼時候被人下了毒了?”夏夜想到這裏,後背汗毛林立。
突然她想起了那晚夜闖熊將軍府,她被岑強帶到破廟外的小樹林裏,說是給她解蛇毒,曾喂她吃過一粒葯,之後,在前幾日,月圓之夜,他又給自己吃了一粒葯。還記得他最後一次找她,離開時留下的那句惡狠狠的話:“夏夜,你會後悔的。”
所有的一切串聯起來,加上曾經岑強就利用毒品作為控制手下的手段,夏夜幾乎可以肯定,這一世,他又故伎重演,對不服從他的人,再次下了毒手。
恍惚間,護院已經將她圍住,這些人中好幾個都曾找她治過病,他們看她的眼神很有些不忍。一時僵持着,竟沒人主動向她下手。
突然,一個白色的人影跳到夏夜的身旁,夏夜猛回頭,發現竟是銀面人,沒想到他去而復反,此時他的手中多了把三尺長劍,‘刷刷刷’將身旁的護院逼退。然後拉住夏夜的手就往外沖,那幾個曾被她醫治過的護院,看似沖在最前面來阻攔他們,實則暗中給身後的同伴製造麻煩,讓他們不能及時地追上夏夜和銀面人。
夏夜心中瞭然,知他們感念她的恩情,心頭一熱,忙轉過頭,強忍着疼痛欲裂的身體,跟在銀面人身後往外跑。來到外面,夏夜覺得很是奇怪,那些追他的人,還有閔王,此刻都不知道去了哪裏。銀面人帶着夏夜跑到一匹白馬前,將她送了上去,自己也翻身跳了上去坐在她的身後。
“駕!”剛坐穩,銀面人就大喝一聲,馬兒立即無聲地竄了出去。
夏夜身上痛得幾乎有些麻木了,人也變得昏昏沉沉,她不知道,銀面人要帶她去哪裏,她也沒力氣問。
不過奇怪的是,這個時候,她的耳朵反而十分的靈敏,她聽到有紛亂的馬蹄聲,還有人的大聲呼喝,彷彿就跟在身後。
顯然,銀面人也聽到了,他更快地打着白馬,不過,追兵的人數似乎不少,他們採取了趕狗入窮巷的戰術,逼着銀面人數次改變了奔跑的方向。
夏夜看到他們漸漸遠離了街道,一直往偏僻的地方跑去,不過,這方向她並不陌生——這不是去往破廟的那條路么?
不久,他們果然來到了破廟附近的小樹林,但是破廟已經不存在了,眼前是一片廢墟,屋子被人推倒了,看上去很是荒涼。
追兵的聲音再次在身後不遠處響起,銀面人進退兩難,馬兒也只好在原地來回踱步。
“下馬。”夏夜突然對銀面人道。
銀面人略一遲疑,先跳下了馬,然後把夏夜小心地抱了下來。
“那兒,有一口旱井。”夏夜記得那日岑強對她說起,說他們出了井口時,看到了閔王押着柴老三過來,他們應該不會知道有那個地方吧,柴老三也不會那麼傻會說。不管怎麼樣,現在也只好賭上一把了。
“我們為何不投降。”夏夜被銀面人扛到肩頭的時候,忍不住發出了疑問,因為,她覺得這些追兵應該不是莫良人的手下。
銀面人沒有回答她,伸手掉轉馬頭,在馬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馬兒負痛往追兵的方向跑去,他則藉著樹木的掩護,身手輕盈矯捷地來到了那個山坳,看到了旱井和橫在一旁的竹梯子。
銀面人架好梯子,讓夏夜先下去,然後他在井上撤了梯子,藏到了一旁的林子裏,這才輕輕一躍,縱身跳進了旱井。
夏夜帶着他通過那個橫向的洞,來到了裏面的石洞中。
銀面人已經吹亮了火摺子,裏面的味道很是難聞,不過,暫時也只能先委屈一下了。
“此處可有其他出口?”銀面人問,說話間不住地用火摺子照着四壁。
“應該沒有,上一次,我已經找過一遍了。”夏夜身上很難受,她勉力回答着銀面人的問話,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不過銀面人此時,卻站在當初掛着何不為的那面石壁前不動了。
“這裏有風。”他說。
夏夜哼了一聲道:“有風也沒用,這裏,根本沒有,什麼暗門之類的出口。”
沒想到銀面人卻不認同夏夜的話,他轉過身,將火摺子交到夏夜手裏,說:“你拿着,待我看個仔細。”他彷彿完全沒在意夏夜已經痛苦到蜷縮成一團。
夏夜也是個硬氣的性子,不求着別人可憐,而是咬着牙站起來,給他照亮。
“他們會不會在下面。”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井口上方。
夏夜手一哆嗦,火折差點掉到地上,壓低聲音道:“他們發現了這裏。”
銀面人沒有回答她,顧自己一個勁地研究那個漏風的洞。
“下去看看。”有人說。
“扔個火摺子下去不就行了。”另一人似乎有些不情願。
“臭小子,咱們劍影山莊的人,哪個是貪生怕死的,莊主說了一定要把銀面人活捉了,你們兩個下去。”
夏夜已經聽到有人順着繩子往下滑落的聲音。
“怎麼辦?不如拼了!”夏夜不由打開了‘點金協指’,心想到時候用得上。
銀面人突然開始一下下地撞擊眼前的這面石壁。
“咦,這裏有個洞,好像有聲音。”
“這裏有個洞!”另一個聲音向上面喊道。
“進去看看。”
“你們也下來吧,要是真躲在裏面,咱們兩個還不完蛋。”那人有些心虛地道。
“真麻煩,好,再下去幾個兄弟。”
銀面人更加用力地撞擊石壁。
夏夜看着他,此時她已經難受得渾身發抖,額頭冒出一層層的冷汗,只怕一開口說話,就會嘔吐出來,於是,她盡量使自己保持不動,這樣似乎會好受些。
“什麼人!”一個聲音突然衝進了石洞。
突然,就聽‘轟’的一聲巨響,銀面人竟然撞碎了那塊洞壁,沒等夏夜反應過來,他一把拉住她,一起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