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有苦難言
“他有沒有說去哪裏,會不會是去追嫂子了?”馮浩問。
“沒說,出門往右拐了。”老王隔着門瑟縮着。
“往右?”馮浩不自然地看了看南雲,他家在左邊,如果是去追南雲,應該往左才對,而向右,是去醫院的方向。
當然,這並不是說萬山就一定去醫院了,但也足以說明他不是為了南雲而出的門。
“嫂子,那什麼……”
“不用說了,走吧!”南雲打斷他,緩緩轉身。
“唉!”馮浩嘆口氣,跟上她,說,“要不我給山哥打個電話?”
“沒必要。”南雲搖搖頭,“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沒給他機會,你當我是朋友,就不要再一味勸和,好嗎?”
“可是嫂子……”
“你這樣會失去我的。”南雲說,“雖然你們是從小到大的兄弟,但咱們也是過命的交情,有些話真的不要再說了。”
“我……”馮浩撓撓頭,說,“行,啥也不說了,咱先回家。”
“謝謝你啊耗子!”南雲拍拍他的肩,兩人一起慢慢往回走。
老王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兩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才鎖好門回到傳達室。
“走了嗎?”萬山從門後走出來。
“走了。”老王說,“山子,小南是個好姑娘,你為啥要這樣折騰她?”
萬山低着頭坐在炕上,點了一根煙。
“當爹了,煙少抽些。”老王說。
萬山沒理會,悶頭吸了幾口,說,“有酒嗎,咱倆喝兩盅。”
“值班不能喝酒。”老王說。
萬山也不說話,只是拿眼睛盯着他。
半晌,老王嘆口氣,從柜子裏拿了酒和花生米,與他相對而坐,淺酌慢飲。
火辣辣的燒刀子流進胃裏,萬山咧了咧嘴,從中品到一絲苦澀。
“這酒買假了,苦的。”
“酒不苦,是你心裏有事。”老王說,“你到底遇到啥麻煩了?”
“沒有。”萬山搖搖頭,拈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裏,嘎嘣一聲嚼碎,花生也是苦的。
老王說的對,是他心裏苦,才會吃什麼都苦。
可這苦,無處訴說。
他這一生,起起伏伏,總難如意,幸福像漂浮在江心的氣球,每當他快要接近,就會隨水流漂走。
這一次,是他離幸福最近的一次,可最終,他卻不得不親手將它推開。
葉婷說,黑子找了幾個道上的人,花重金要買他和南雲的命。
做為一個警察,他當然不會懼怕什麼道上的人,但他怕南雲會有危險。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南雲不可能永遠窩在所里不出門,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守護着她,住在家裏也不是明智之舉,搞不好連母親也會一起被牽連。
他思來想去,南雲唯有離開東北,才是最安全的。
本來南風說要接南雲走,他打從心底里捨不得,得知黑子的計劃后,他倒覺得讓南雲跟南風走,是目前來說最好的解決方案。
只有確保南雲安全,他才能放心大膽地和黑子周旋。
但是這些,他不能對南雲講。
南雲天生傲骨,渾身是膽,天不怕地不怕,如果讓她知道黑子重金買她性命,她不但不會走,反而會被激起鬥志,和黑子戰鬥到底。
所以,他只能想辦法刺激她,讓她主動離開。
他情願被她誤會,被她記恨,也不願她再次落入黑子手中。
他真的怕極了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他已經想好了,送走南雲,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黑子,和他決一死戰,永絕後患。
如果黑子死,他就去雲南負荊請罪。
如果他死,黑子也不會再糾纏他的家人。
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選擇。
在此之前,他所要做的,就是狠下心演一場戲,讓南雲能夠順利離開。
他握着酒杯,想着南雲剛才憤然離去的落寞和決絕,心彷彿被鈍刀子一刀一刀的割。
他仰頭喝乾了杯中酒,咂咂嘴,任憑苦澀的滋味在口腔蔓延。
傻姑娘,除了你,我再不會愛上別人,你知不知道?
……
南雲在陳嬌嬌家輾轉反側地過了一夜。
陳嬌嬌得知她深夜造訪的原因后,憤憤不平地幫她聲討了萬山,並恨屋及烏,連帶着把馮浩也罵了一頓,攆去了次卧。
馮浩有苦難言,乖乖把媳婦兒身邊的位置讓給了南雲。
陳嬌嬌給南雲出主意,讓她就在這裏住着,什麼時候萬山知道自己錯了,主動來承認錯誤,才能原諒他。
南雲覺得陳嬌嬌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男人犯了這麼大的原則性錯誤,她能想到的懲罰就是這樣輕飄飄的登門賠罪。
怪不得馮浩把她吃得死死的。
南雲永遠不會這樣,她解決問題的態度就是魚死網破。
萬山如果不和葉婷了斷乾淨,賠八百遍罪也沒用。
她要的不是男人一時的服軟,而是斬草除根。
第二天,馮浩一大早就去了所里,陳嬌嬌因為憤怒,連飯都沒給他做,這是結婚後破天荒頭一回。
馮浩鬱悶的要死,看來不把山哥兩口子勸好,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到了所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萬山。
萬山正打算出門。
馮浩攔住他問,“山哥,你要去哪兒?”
萬山一夜未眠,眼睛佈滿了血絲,下巴全是青色的胡茬,看起來更加粗獷,又有着說不出的滄桑。
“我去接葉婷。”他說。
“卧槽!”馮浩氣得一把抓住他,“山哥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能這樣呢?”
“我怎樣了?”萬山淡淡道。
“你說你怎樣了,放着懷孕的媳婦兒不管,去照顧打胎的舊情人,還要讓她去護林房住,也得虧是嫂子大度,換別人早撓你一臉血了。”
“她那叫大度嗎?”萬山說,“她要真大度,就不會連一個無家可歸的人都容不下,我只是讓葉婷暫住,又不是和她重修舊好,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你……”馮浩不敢置信地看着萬山,“你不是我山哥,你簡直就是鬼上身了。”
“閉嘴!”萬山皺起眉頭,扒開他就走,“你該幹嘛幹嘛去,少在這煩我。”
“山哥,你會後悔的!”馮浩大喊。
萬山回頭看了他一眼,說,“我做過的決定,從來就沒後悔過。”
馮浩氣得七竅生煙,“好好好,我勸不了你,我去找所長,我讓所長收拾你!”
萬山沒再理他,逕自走了。
馮浩跺跺腳,追到院子裏抱住萬山的腰,大聲喊,“所長,所長,你趕緊來看看,山哥瘋了!”
他這一嚷嚷,大夥全都圍了過來。
“是不是找死,撒開!”萬山用力掰他的手。
“不撒,就不撒,有本事你打死我。”馮浩倔脾氣上來,死死抱住他。
“耗子,你這是幹啥?”小常問道。
“山哥要去找葉婷,嫂子氣得都離家出走了,你們幾個趕緊的,幫我攔住他!”馮浩說。
“啊?”大夥都吃了一驚,立刻把萬山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勸萬山。
萬山不耐煩和他們磨嘰,略一發力,掙脫馮浩,揮膀子甩倒了好幾個,“我的事不用你們管,都給我起開!”
馮浩和小常倒在地上,一人抱住他一條腿,就是不讓他走。
“再煩我,信不信我踹死你!”萬山怒吼。
“你踹一個我看看!”所長趕來,厲聲喝斥他,“大清早的發什麼瘋,顯擺你能打是吧,跟自己兄弟動粗算什麼本事?”
萬山喘着粗氣,沒有吭聲。
“說說,你們這是鬧的哪樣?”所長沒好氣地問。
“山哥要劈腿。”馮浩說。
“好好的劈什麼腿?”所長皺眉道,“你看你像什麼樣子,鬆開他,給我站直了再說話。”
馮浩撅着嘴鬆開萬山,爬起來拍拍屁股說,“葉婷和她老公鬧矛盾,打了胎沒地方去,山哥要讓她去護林房住,還要給她伺候月子,嫂子氣得半夜離家出走了。”
“啥玩意兒?”所長都有點不能相信,問萬山,“他說的是真的?”
“是。”萬山說。
“你小子!”所長一巴掌打在他後腦勺上,“你是瘋了還是傻了,再敢胡鬧,信不信我揍你!”
“這是我的家事。”萬山說,言下之意就是所長管不了。
“家事是吧,那正好,我們都是小南的娘家人。”所長說。
“對對對,我們都是小舅子,南姐的事我們不會袖手旁觀的。”小常說。
大夥隨聲附和。
萬山無語,一群見風使舵的玩意兒,昨天在醫院還嫂子嫂子的叫,轉眼就又成了姐。
“隨你們怎麼說,我決定的事不會更改。”
“反了你了!”所長眼一瞪,“把他給我捆起來,扔審訊室去!”
“是!”大夥齊聲應了,拿繩子把萬山捆了個結結實實,推進審訊室。
“說吧,你到底是咋想的,不交待清楚,過年你就在這裏面過。”所長坐在椅子上,一臉嚴肅地開始了審訊。
馮浩裝模作樣地在旁邊做筆錄。
萬山無奈地看着與他站在對立面排成一排的同事們,知道不說實話不行了。
“你們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也是沒有辦法呀!”他嘆口氣,“其實葉婷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也沒有纏着我,她只是要給我報信而已,是我請她幫忙演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