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烏葉巷裏的小老闆
天門市裡有一條烏葉巷，巷子之所以出名，是因為這裏出了兩位詩人和一位將軍，於是便有幾座故居，且被人當做了一處風水寶地。
有不少開發商注意過這裏，可最後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放棄了，以至於這條巷子到頭來都算不上什麼旅遊景點，一年到頭來也沒有多少客流量。
巷子旁就是天門一中，但這裏自始至終也沒有人想去開發成學區房，反倒是有不少小商販定居於此，交着不算太高的房租，將這裏經營成了一個出名的小吃點。
巷子最裏面有一家雜貨鋪，鋪子生意不溫不火，平常也沒什麼客人，不過鋪子裏的東西倒是挺齊全，可就是賣不出去。但鋪子的主人也不擔心生計問題，因為鋪子的主人就是整條巷子的房東。
有時候巷子口賣煎餅果子的小年輕在忙碌之餘看到在巷尾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陳默的時候，都會低聲罵到：“呸，狗大戶！”
陳默就是這間雜貨鋪的老闆，以前的老闆是他爹陳今生，一年之前他爹不知道幹了什麼事到現在了無音訊，陳默自然而然成了這雜貨鋪的老闆。
陳默接手雜貨鋪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因為他沒有上過學，從小到大都是在幫着自己老爹打理雜貨鋪，順道每個月收一收房租，平時的工作就是喝喝茶晒晒太陽，偶爾糾集一些人打打牌什麼的。
“兩根棒棒糖。”一個扎着雙馬尾的五六歲大的小姑娘來到陳默的旁邊奶聲奶氣地道。
“自己拿。”陳默眼睛都沒睜，抬手指了指鋪子，讓小姑娘自己去掃碼結賬。
“到賬兩分錢。”閉着眼假寐的陳默搖搖頭，也不在乎這些。這丫頭也不是第一次了，沒什麼壞心思，就是和她鬧着玩，第二天會回來把錢補上。
只是從他這裏佔便宜，無論什麼方式，到最後會有好下場嗎？
大概都不會的。
上一個敢在他這裏佔便宜的在他的記憶里都是不存在的，據他老爹說曾經有那麼一個人來他家裏搶了兩口鍋走，現在墳頭草都有兩米高了。
公平交易，童叟無欺，這是為商的本分，相對而言，為客當然也要守本分。
陳默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繼續睡覺，隱約間聽到耳邊有小女孩的哭喊聲。似乎旁邊有小販在議論：“小玲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愛闖禍，據說把三叔家賣的雞蛋都打碎了。”
過了半晌，陳默感覺身邊有人捅了捅他，於是睜開眼，便看到小女孩噙着淚噘着嘴站在他身邊，手裏拿着五塊錢。
“三塊，自己去找錢。”陳默指了指鋪子，“下次還敢不敢了？”
“哼！壞叔叔肯定是你告的狀！”小玲露着小虎牙瞪着陳默，然後乖乖地去結賬了。
陳默搓了搓下巴，壞叔叔？看來是教訓的還不夠啊！
他伸了個懶腰，喝茶吃點心曬太陽，還能欺負小孩，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看着日漸西斜，陳默嘆了口氣，最近生意確實不好做了，一天一共賣出去倆棒棒糖。
“小默來家裏吃飯啊！”不遠處一個穿着圍裙戴着帽子的中年婦女對陳默揮手，正是小玲的媽媽。
陳默擺擺手，對着她笑了笑，然後便搬着搖椅回鋪子裏去了。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點靦腆了。”中年婦女嘟囔道，然後瞪了眼正躡手躡腳朝家裏走去的小玲，便回家做飯去了。
陳默將鋪子的大門關上，如平常一般在門上貼上了三條黃符，將門帘換下，掛上了白色風鈴，然後走到櫃枱前將刷卡器拆下，從檯子下面取出一塊七彩的石頭。
看了看掛鐘的時間，也不過是下午五點半。
此時正是中學下課的時候，也是周邊商販最忙碌的時候……這也確實是陳默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候，可他鋪子現在是關着門的。
一中的很多學生都在這條巷子裏買東西吃，畢竟離晚自習就一個多小時，很多人來不及回家，所以這是烏葉巷生意最好的時候。
陳默聽着門外的喧囂，搖了搖頭，煙火氣肯定是要沾染一些的，可這種氣息太濃了就離大道越遠。
就算他不是修仙者，但他做的生意，大主顧們也不是這些個學生。
大致將鋪子收拾了一番，將些零食雜貨換成了一些刀劍藥草，陳默就從櫃枱后的一個小箱子裏拿出來了一枚綠油油的果子啃了起來。
“九幽冥渡果，吃了會多一分幽冥氣息，最關鍵的是頂餓。”陳默撇撇嘴，心中有些不服氣，他什麼東西都會，偏偏在做飯這件事上似乎受到了詛咒，也只能靠着這些個靈果來充饑了。
要不要考慮招個廚子？陳默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還可以再搶救一下，以後再說吧。
從關門到再次開門這段時間是最無聊的，這個時候陳默都會整理一下近期收購來的貨物，然後比照着來修改一下任務清單。
所謂的任務清單就是陳默以自己的名義發佈的一些懸賞任務，絕大多數都是收購一些東西，不問來源，有貨就可以在鋪子裏領取賞金或者對應價值的東西。
這是烏葉巷雜貨鋪長久以來最主要的進貨方式，畢竟鋪子交易量一直不大，犯不着讓老闆親自出去進貨。
“白茴香少了些，上次讓鹿靈買走了一些，血玲瓏倒是有不少。”陳默將清單上的物品修改了一些，然後拿起來今天的報紙看了起來。
沒有人督促，他也不需要太過勤快，那樣忙碌的人生有什麼意思？
想一想自己老爹這一輩子忙忙碌碌的，最後還不是消失了？
這天外總歸是有着天的，安心在人世間享福才是正道。
陳默的人生哲理便是如此，要不是鋪子的生意確實不能丟下，他早就拿着錢週遊世界去了。
他躺在搖椅上，直到鋪子門口的風鈴響起來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睡著了。
將鋪子的門打開，陳默眉毛挑了挑，竟然已經有人在門口等待了。
此時的烏葉巷靜悄悄的，只有陣陣微風吹過，將陳默額前的頭髮輕輕撩起，星光灑落在這裏，見不到一個人影。
陳默轉身走進鋪子，隨後風鈴聲驟然響起，叮鈴鈴的聲音之下，一個黑色的身影緩緩浮現了出來。
那身影從上到下都是黑乎乎的，連身條都無法辨別，但看上去總歸是一個人的輪廓，可唯獨在雙肩以上……
那身影雙肩以上什麼都沒有！
“要什麼東西隨便挑。”陳默絲毫不感到驚訝，轉身走到櫃枱之後，繼續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無頭黑影似乎顫抖了一下，繞着雜貨鋪走了一周，然後回到了鋪子門口。
“我要一段青藕。”無頭黑影說道，他的聲音如同機械合成一般，很雜亂，很尖銳。
陳默想了想：“你要的是可以塑魂，重鑄肉身的魂蓮伴生藕？”
無頭黑影不說話，只是氣息波動得更加厲害了。
“那東西現在貨還很足，市價三萬五千靈幣，現金還是刷卡？”陳默露出招牌似的微笑，很職業。
無頭黑影不說話，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靈幣這種東西是萬千世界為了交流方便而製作出來的統一貨幣，由靈域錢莊統一進行兌換，有着靈皇親自做擔保，信用度極高，除了少數幾個閉塞的大世界之外，萬千世界都對其表示認可，而其購買力也很高，三萬五千靈幣足可以在市面上買下一個上海那麼大的城市了。
修行者也不都是會賺錢的，三萬五千靈幣可能是一個修行者一生的積蓄了。
陳默也不搭理無頭黑影，自顧自地看着報紙。
“能便宜點嗎？”
“小本生意，概不還價。”陳默頭也不抬。
無頭黑影差點兒被氣得就此消散了，他縱橫修行界多年，第一次聽說有人將三萬五千靈幣的交易說成小本生意的。
不過來之前有人跟他說過鋪子裏的規矩，所以他只能耐着性子沉聲道：“三萬靈幣！”
陳默瞪了他一眼，沒見過這麼殺價的：“搶劫嗎？最低三萬四千五百，再少就滾蛋。”
無頭黑影氣得渾身發顫，他在鬼界也是一方霸主，什麼時候被如此對待過？可想到這鋪子裏的種種傳說，最終還是忍住了脾氣，拿出了一張紫色卡片來到櫃枱前對着七彩石頭劃了一下。
“支付到賬三萬靈幣。”
聽到提示音，陳默抬起頭看着無頭黑影。
無頭黑影顫抖着道：“我只有這麼多靈幣，剩下的用這東西來抵着！”
說話間他渾身都被紅色的光線纏繞着，哪怕沒有表情也能夠看得出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朵血紅色的蓮花在他的胸口浮現，然後被緩緩剝離了出來。
霎時間，無頭黑影的氣勢都萎靡了下去。
“煉獄誅心蓮。”陳默點點頭，這絕對物超所值了。
“你想要重鑄肉身前往月神界，單憑一條魂蓮伴生藕確實可以做到，可要是想做到你想做的那件事可遠遠不夠。”陳默想了想，看着無頭黑影，淡淡地道。
無頭黑影陡然間爆發出了強大的氣勢，他要前往月神界的事情從來沒有向別人透露過，可以說這是一件會決定自己命運的事情……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
陳默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指了指貨架：“你應該知道，在我這裏，只要等價，你什麼都能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