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魏王府

近日,府中住進了一名女子,侍從們私下都議論紛紛,住的可是離魏王殿下書房最近的一處屋子,雖說魏王妃的地位不可撼動,可也難抵魏王殿下的寵愛。

正在下人們為魏王妃擔憂之際,溫絮卻不曾將心思放在這上面,自上次敏兒之事後,赫連堇林便派人盯着她,無論到哪兒,都有人跟着,更令她生氣的是,這些人難纏至極,擺脫不了。這日,她依禮按時進向張貴妃請安,寒暄完離開時,剛巧碰見正下朝的赫連堇弋,二人迎面相遇,溫絮正想問問慕莘的近況,可赫連堇弋面若冰霜,眼神沒有絲毫的溫度,他沒有眼神示意問好,更沒有駐足,徑直與溫絮擦肩而過。

溫絮有自知之明,終究赫連堇弋眼中,除了慕莘,誰都不是。

緊接着赫連堇弋身後的,是秦未,“那位南楚郡主掉下懸崖以來,臨王殿下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溫絮蹙眉,反問秦未:“你是說,慕莘掉下懸崖?”

秦未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你早就知道慕莘的身份?”

溫絮點頭,問道:“她是怎麼掉下懸崖的?是誰害的?那她是生是死,現在在哪?”

“你問這麼多,我也不知道,當時徐風拿着臨王的令牌,到我手底下去調兵找人,等我們知道蹤跡時,人已經掉下懸崖,不知生死。”

“誰是罪魁禍首?”溫絮問。

“罪魁禍首應是敏夫人,但人也已經掉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不過這都是另一個女子的一面之詞,臨王不信,當著所有的人面,將那女子帶回了臨王府,聽聞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提及敏夫人,溫絮便明白,罪魁禍首哪裏是敏夫人,分明就是赫連堇林處心積慮。

溫絮心裏思量,卻未當著秦未的面說出來,“臨王殿下的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秦未自嘲地笑了笑,“甘拜下風。”

溫絮回到府中,繁重的錦衣還未卸下,便一路朝赫連堇林的書房奔去,趕巧的是,慕歸雪也在書房裏面。

溫絮沒有見過慕歸雪,只一眼,便晃了神,“慕莘?”

慕歸雪看了溫絮一眼,眼神中儘是不屑,溫絮立即反應過來,眼前的人不是慕莘,可這個與慕莘長相相似的人究竟是誰,難不成是何赫連堇林尋來迷惑赫連堇弋的?

赫連堇林緩緩站起身來,不怒不惱,“這位昔日的南楚公主,慕歸雪。”

“南楚公主?不是葬身在大火之中了嗎?南楚已亡,現如今,哪裏還有什麼南楚公主,不過是與慕莘長相相似的普通人罷了,倘若你想將她送到赫連堇弋身邊,與其如此,倒不如想想怎樣討得陛下的歡心,來得實在。”

慕歸雪可聽不得這般欺辱,她身為公主,地位尊貴,高高在上俯瞰着一切,哪怕南楚亡國,也未曾聽過這般不入耳的話。她出手迅猛,正要打在溫絮的臉上,可溫絮也不是吃素的,事先預知,輕輕後退一步,慕歸雪一掌撲了個空。

溫絮甚至還嘲笑她,“出手太慢,在戰場可是要被砍手的。”

慕歸雪愈發生氣,正要大打出手,卻被赫連堇林攔下,“赫連堇林,惹了我,對你沒什麼好處。”

赫連堇林儼然是要做一回和事佬,“溫絮是本王的王妃,夫妻一體,鬧得難看,對誰都不好。”

赫連堇林若不開口,溫絮都要忘了是來幹嘛的,“赫連堇林,敏兒對你沒用了,你就用計除掉她是嗎?還有慕莘,那日你的目的,從來就只是慕莘對吧,除掉敏兒只不過是順手的事,被赫連堇弋帶走的那個女子只不過是你的刀而已。”

聞言,赫連堇林認同的點了點頭,並未反駁,“下次你知道的事,就不必再問我一次了。”

“你就不怕我到陛下面前去告你一狀,說你草菅人命。”

赫連堇林安撫地摸了摸溫絮的發梢,“溫絮,你是我的王妃,哪怕你不為我們着想,可溫將軍年事已高,想必你也不願意他為你操心,再者,府中死一位夫人,並不是什麼大事,陛下不會問緣由,只言語責罵幾句罷了。”

溫絮利落地打掉赫連堇林的手,仰頭看着他,“赫連堇林,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好自為之。”語罷,溫絮便轉身離開了書房,她與赫連堇林,無愛亦無恨,倘若有一日赫連堇林落魄了,又或是死了,她都可以做到無動於衷。

慕莘的眼睛日漸好轉,從最開始的一片漆黑,慢慢變得有模糊光亮,這日睜開眼來,她能清晰地看見周圍的東西,不管是屋子的陳設,還是掌心紋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盲了許久,感覺看東西並不那麼真切。

她小心翼翼地下卧榻,打開房門,看見一名青衣女子,正埋頭擦着桌子,試探着開口,“時意?”

時意聽見慕莘的聲音,倒也不奇怪,沒有抬頭,“姑娘稍等,早飯已經好了,待會兒我就去拿過來。”

慕莘走到時意旁邊,坐下來,看着她忙碌的樣子,不禁說了句,“時意,你長得真好看。”

“那是……”時意忽然反應過來,猛地抬起頭來,驚訝又欣喜地看着慕莘,“姑娘,你能看見了,你終於能看見了!”

慕莘點着頭,笑意更深,“對啊,我終於能看見,時意,我也很開心,終於能看見你長什麼樣子了。”

“那這樣可真是太好了,主子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慕莘問,“阿齊今日什麼時候過來,他的嗓子有沒有好些,不知道我給他開的那些葯有沒有按時吃?”

時意搖頭,“主子每日都會來,不過有時姑娘你睡著了,不知道而已,可是姑娘,主子對你可真好,不論你做什麼說什麼,他都會依着你,費盡心思地讓你開心,看你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妻子一樣。”

慕莘笑了笑,“我可能是要辜負你家主子。”

時意偏過頭,問:“這是為何?”

“我已有意中人。”

時意不解,“那你的意中人,是什麼樣的,長得好看嗎?他對你好嗎?難道他比主子還要對你好嗎?”

“除了我師傅,便是他待我極好,此生非他不可了。”慕莘說這話時帶了幾分隨意。

時意仍舊不解,“姑娘,你也太好騙了。”

慕莘笑意漸深,“騙就騙吧……”

不知過了許久,阿齊遲遲未回,時意便去打探消息,帶來的消息是阿齊忙於家中事務,需要繁忙一陣,慕莘起初沒有想法,可阿齊連着好幾日都沒來,她有些懷疑自己,是否是什麼地方做得不妥,惹惱了阿齊。時日越長,慕莘愈發著急,她就想等着阿齊來,好好感謝他一番,便告辭了,每次時意去探情況,也都是家中事務繁忙。

慕莘身體依然痊癒,明白不能再等了,她盲了許久,堇弋沒有她的消息,若是遲遲不回去,堇弋會擔心。因此,她便留了一封信,讓時意交給阿齊。

“姑娘,你真的要走嗎?”時意難掩不舍。

慕莘輕撫着時意的肩頭,“時意,多謝你這些時日的悉心照料,那封信,請一定要轉交到阿齊手中,不能當面與他道別,是我的遺憾,等我回去報了平安,我會再回來,好好感謝你與阿齊的。”

“姑娘,對不起……”

這話可讓慕莘一懵,“時意,你在說什麼,應該是我好好感謝你才對。”

時意不說話,急匆匆折返屋子裏拿出脹鼓鼓的錢袋子,“這是主子讓我轉交給姑娘的,主子還讓我囑咐姑娘,路上小心,有緣再聚,祝願姑娘萬事順意,平安喜樂。”

阿齊於她而言,是她無以報答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阿齊,她早就葬身在懸崖底下……

可她終究是要離開的,回到堇弋的身邊去。

慕莘到綏陽城門前時,頭戴斗笠,身披蓑衣,只因天有不測風雲,半路上下起了一場雨,好在雨勢不大,在城外十里亭避雨時遇見一位農夫,眼看着接近傍晚,她得趕在入夜前進城。

慕莘便使了些銀兩,從農夫手裏換了斗笠和蓑衣,瞧着雨勢小些,才冒着雨走到城門外。

偌大的斗笠幾乎遮住慕莘整張臉,微微低頭,便不見是何模樣,即便是秦未那雙眼睛,也未識出慕莘。

兜兜轉轉,穿過青石板巷,走過十里長街,路上來往人群稀少,又步履匆匆,煙霧朦朧,又趨於入夜,視線漸漸變得模糊,直到慕莘抬頭看見府門牌匾上寫着“臨王府”三字時,終於鬆了口氣。

“慕姑娘!”慕莘下意識回眸,便看見撐着紙傘的徐風。

徐風疾步走到慕莘面前,“慕姑娘,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立馬就去告訴殿下!”

徐風轉身就要走,卻被慕莘攔下,“怎麼就你一個人?堇弋呢?”

“殿下在赴宴,入夜有些涼意,我回府來拿件敞袍,慕姑娘,你也知道,殿下不穿別人的衣裳。”

“正清殿裏不就有他的舊衣嗎?你怎麼還走一趟宮外?”

這下徐風不知道怎麼說了,慕姑娘才回來,可不能直言讓她誤會殿下,“殿下的舊衣閑置在正清殿裏無人打理,估摸着早就長霉了,這才回府來取衣。”

“是嗎?”慕莘眸色幽暗地看向徐風,“皇宮已經窮竭到一件新敞袍都沒有了嗎?徐風,你在糊弄誰?”

這莫名的壓迫感,與他家殿下如出一轍,掩飾過去?他會被殿下收拾,不掩飾?他也會被殿下收拾,比起得罪兩個人,他選擇得罪一個人。

“陛下下了聖命,要讓殿下前去北境王府赴宴,就是為了促成殿下與淮陽郡主,不去,就是抗旨。”

慕莘眸色黯淡,微微低着頭,斗笠遮住了她臉,看不見她的神情。

徐風見慕莘不說話,忽然急了,“慕姑娘,你別誤會,殿下一向潔身自好,絕對不會讓別的女子近身的。”

良久,慕莘抬起頭來,淺笑着,卻帶了幾分涼意,緩緩開口,“我剛回來,你家殿下就令我這般驚喜,還真是意外,這下,我又有事做了。”

“慕姑娘……”徐風欲言又止。

隨即慕莘抬腳踏上階梯,往府中走去,幸好還沒忘了徐風,“去給你家殿下拿身敞袍吧,走的時候備輛馬車,我與你一道去。”

徐風膽大問了一句,“慕姑娘,你這是要去……做什麼?”

“自然是要把你家殿下解救出來了。”慕莘扔下這麼一句話,便從府門消失不見了。

聞言,徐風迅速動身,飛快跑進府中,拿敞袍去。

至北境王府高門前時,早已入夜,慕莘一襲寶藍色衣裙,稱得身形窈窕,與白皙的小臉形成差異,唇紅齒白,美目盼兮。

這樣的慕莘,徐風從來沒有見過,他知道慕姑娘長相姣好,容貌俊麗,可這換身裝束,就到了艷壓的地步了,淮陽郡主再漂亮,恐不及慕姑娘半分。

慕莘拿着敞袍,跟在徐風身後,宴席置在後院,燈火通明,一踏進後院,便聽見歡快的歌舞聲。進了屋子后,慕莘稍一抬眼便看見堇弋,以及她身旁的衣着華貴的女子,女子不斷殷勤地給堇弋遞菜、倒酒,雙眸看向堇弋時滿眼都是愛慕。心想,此女子應該就是淮陽郡主了,在場除了她,也沒人有膽子敢靠近堇弋了。

看到這一幕,她好像有些生氣。此刻的赫連堇弋,美人在側,半坐着輕聲細語在他耳邊低喃,時而笑意淺淺,而他盤腿坐着,雖說無動於衷,卻也來之不拒。

慕莘從舞姬們身後繞過,繞到堇弋席位之後,手中拿着敞袍,跪在堇弋側身後,手舉着敞袍,埋頭遞給赫連堇弋。

“殿下,您的敞袍。”

聞聲,赫連堇弋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這聲音,像極了阿莘,尋着聲側過身來,看見一身着藍色衣裙的女子,手中還拿着他的敞袍。

慕莘感覺到赫連堇弋此時正盯着她,卻有意將腦袋埋得更低。

赫連堇弋淡然注視着面前的女子,內心卻幾乎迫切的想要看見她的模樣,“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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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寵妻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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