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日光熹微,薄霧叆叇,四處寂靜。阡陌無塵,還未有人在上面走過,昨夜的露珠還是一樣的剔透,半點灰塵也沒有濺在上邊。翠上鶯啼,倒是微微打破了這一份沉寂,卻也打攪不了人們的清夢。
不過多時,後宮各司都已忙碌了起來,御膳房中,大鍋小鍋冒着靄靄的煙氣。苦澀的藥味,清甜的湯味,醇厚的佳肴香氣在房中混雜着,既好聞又略有些刺鼻。
一名宮女撲滅了面前的爐火,拿過一旁的玉碗,將壺中的葯小心翼翼的倒入碗中。她身旁的另一名宮女捏了捏鼻子,攢眉道:“凝香姐姐,這是什麼味啊,這麼刺鼻。”
凝香將玉碗擱在瓷碟上,回道:“皇上命人來吩咐的,說是要給雪美人將這葯送去。”
那名宮女偏了偏頭,輕聲道:“原來是這樣。”頓了頓,續言:“凝香姐姐,你說這雪美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呀,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我還聽說啊,這雪美人剛進宮沒幾日,就被皇上寵幸了,當年皇後娘娘入宮時都沒受到這等寵愛!”
聞此言,凝香咽了口唾沫,眼珠子瞟了瞟四周,附耳小聲道:“其實啊,這葯不是什麼好葯。嬪妃被寵幸后,喝了這個,便不會懷上孩子。”
那名宮女猛地一抬頭,瞪大了眼眸,吃驚道:“什麼!皇上其實……”
凝香隨即伸手捂住了那名宮女的嘴,緊張道:“小點兒聲!你想掉腦袋么!早知我便不與你說了罷……”
那名宮女方才反應過來,深吸了一口氣,撫了撫胸口道:“幸好你即使止住了我,保了我一命,不然我的腦袋早已不在這脖頸上了。”
凝香嗔道:“嬪妃的事豈容得我們說三道四?怕是要丟了性命!幸好無人聽見……日後定要當心,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那名宮女忙點頭,嘴裏不住的說:“是,是,凝香姐姐教訓的是。”
凝香猛然想起自己還要去送葯,忙急沖沖的朝門口小步跑去,一面跑着,一面怨道:“這葯都快涼透了!我得趕緊兒給雪美人送去!都怨你,非要問我這麼多話幹嗎?若是耽擱了,皇上可教我們吃不了兜着走……哎呀!”
凝香走的太急,迎面撞上正走來的白嬤嬤,碗碎了一地,葯也灑了。
白嬤嬤拍了拍濺到衣裳上的水珠,道:“怎麼慌裏慌張的!濺得老身滿身都是……還不趕緊把這兒收拾好!”
凝香這回兒急得不行,眼眶溢滿了淚水,嗚咽道:“這可怎樣是好?我就煮這一碗啊……”
白嬤嬤不耐煩的瞥了凝香一眼,攢眉道:“再煮一碗不就得了。”
凝香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和鼻涕,哽咽道:“沒有時間了啊!皇上命奴婢這時候送去……”
“皇上?”白嬤嬤抬起頭來,疑惑問道:“這葯是皇上要的?”
凝香用力點了點頭:“皇上吩咐,一大早便要送到雪美人那兒。”
白嬤嬤嘆了口氣,思忖了半餉,開口道:“皇後娘娘要的補藥應當已是煮好的,你將它拿去應付應付,雪美人應該喝不出來。”
聞此言,凝香立即回絕道:“不可!皇上要的可不是一般的葯。”看着白嬤嬤愈加不解的眼神,凝香湊上前去,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陣。
白嬤嬤震驚的睜大了眼,不過一小會兒又慢慢恢復過來,沉吟了片刻,道:“老身這麼大歲數了,很多事比你們更明白。這一次半次的,沒這麼容易懷上,你就放心的拿去吧。”
凝香覺得在理,但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皇後娘娘若是怪罪下來……”
“管不了這麼多了!”白嬤嬤一面轉身朝外走,一面道:“你是要得罪皇上,還是要得罪一個不受寵的皇後娘娘?老身這是在保你的性命,你竟這般不領情!也罷,命是你自己的,腦袋也長在你自個身上……”
凝香想了想這其中的利害,到底還是照白嬤嬤說的辦了。她端着皇後娘娘的葯離開時,皇後娘娘的婢女蓮兒恰來拿葯。
她見自家娘娘的葯被拿走了,氣的不行,罵罵咧咧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將皇後娘娘的葯給一個小小的美人,待我回去稟告我家娘娘,你們都得到陰間見閻王去!”
煮葯的那幾名宮女在一旁畏畏縮縮,連大氣也不敢出。
蓮兒鬧得御膳房雞飛狗跳,最終也拿不到葯。只好命宮女們趕緊煮葯,一會兒送至長清宮,便滿腔幽恨的離開了。
長清宮中,容嬌聽聞自己的葯被拿走了,拍案而起,顯然氣得不輕。蓮兒也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怨着雪綰晴。咬牙道:“仗着有皇上的寵愛,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竟敢騎到娘娘您頭上來!沒有尊卑,完全不把娘娘您放在眼裏!”
蓮兒心中憤憤不平,還覺得罵的不夠,又狠狠道:“自古帝王皆薄情,奴婢倒要看看她還能樂呵幾天!不過娘娘,咋們得找個法子治治她,宮裏的人都在暗處說您的閑話呢!”
容嬌一聽,怒火更盛,一下子氣沒上來,猛咳了一陣,難受不已,愈加對雪綰晴銜恨在心。
蓮兒給容嬌端來一盞茶,待容嬌飲盡后,她道:“皇後娘娘,您這病可不能再拖了,還是讓奴婢去御膳房催催吧!”
過了半餉,容嬌才緩過氣來,她揮了揮手,對蓮兒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