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賣幾個銀元
這個年代的自行車就相當於瑪莎拉蒂、凱迪拉克之類的豪車,真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就是老師中,有自行車的也是少數。
“嗨,張曉英。”
薛藴人沒到,就開始拚命按着鈴鐺。“鈴鈴——”“鈴鈴——”
張曉英皺眉,這是顯擺自己有自行車嗎?
薛藴從車上跳下來,笑道:“小英,你自己回去嗎?我帶你一段怎麼樣?”
看見他,張曉英忽然想起一件事,別說這事還真得就找他幫忙。
“好呀。”她甜甜笑着。陽光映射在她的臉上,她原本微蹙的眉頭漸漸鬆開,眼裏有閃閃的亮光,瞬間,她揚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惑人至深。
薛藴看得一陣閃神,有一瞬間覺得心怦怦跳了起來。很覺得自己以前眼瞎了,怎麼沒發現張曉英其實是個大美人呢?
彎彎的眉毛,秀氣的鼻子,薄薄小小的嘴唇,還有那標準的鵝蛋臉,都是他喜歡的標配類型。
他輕咳了一聲,“那個,你上來吧。”
張曉英坐到他後車座子上,這是她第一次坐別人的自行車,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
以前王拐子也有輛自行車,只是他從不讓自己在後車座子上坐。每次跟他出去,都是他騎車在前面,她在後面跑着跟着。
薛藴故意把她的手纏在自己腰上,低笑道:“這裏都是土路,比較不平穩,你小心點,別摔着了。”
張曉英微微頷首,不過還是把觸到他后腰的手扯下來。只覺得自己臉上火燒一般的,渾身熱熱的,也說不上什麼感覺,反正就覺得好羞澀。要不是因為有事求他,她真想跳車子跑了。
前世活到快三十歲了,都沒有嘗過愛情是什麼滋味兒。她真不知道和男人相處,還可以這麼面紅耳赤的?
十幾里的路要騎好一會兒才能到,薛藴一路都在唱着歌,顯得很開心的樣子。
張曉英卻笑不出來,她有心事,所以一直默默地坐着。
薛藴見她半天不吭聲,回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小英,你這是怎麼了?”
張曉英道:“薛藴,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什麼忙啊?”
“你爹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我賣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銀元。”
“嘎吱”一聲,薛藴捏了車閘,他從車上跳下來,轉頭喝問:“你從哪兒來的銀元?”
張曉英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變了臉了。
她左右看看,他們這會兒是在莊稼田埂邊的小道上,周圍幾十米外才有一兩個人。估計他們說話,也不會聽得到。
低聲道:“我這也是聽我娘說的,我家裏原來有一塊銀元,就是托村長賣的,賣了十塊錢。”
薛藴也覺得自己反應有點大了,忙道:“不是,我就是問你銀元哪兒來的。”
張曉英道:“是我爸的老姑給的,當時給了他好幾個,他就給了我娘一個,剩下的十個給了我了,我想着把銀元給賣了,然後給我哥娶媳婦。”
這個時候私下裏賣東西是犯法的,家裏有點什麼老輩子的寶貝破四舊的時候都上交了,要不都給砸了。要不是逼急了,誰敢偷偷摸摸的賣東西啊。
薛藴沉吟道:“這也就是銀元我還能想想辦法,要是別的老物件就不行了。也不用我爸,我幫你就能賣了。”
張曉英大喜,“當真?”
薛藴點點頭,揚着眉毛道:“我認識一幫朋友,就是做這個的,只是若真的辦成了,你怎麼謝我?”
張曉英道:“你想怎麼謝你?”
薛藴本來想說,“給我親一下就行。”可又覺得這麼說太輕薄了,怕把美人給嚇跑了。
忙臉上一正,換了一副正人君子的嘴臉,“不用你謝,咱們同學呢,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
張曉英想了想,道:“這樣吧,我也不能虧了你,十個銀元我就要一百塊,如果多賣了就是你的。”
薛藴哈哈一笑,“那我豈不是要發一筆了。”
上回他爸幫着賣的那個銀元,就賣了十二塊,兩塊錢自己眯了。這十個銀元他就是凈賺二十元了,這也不算個小數了。
張曉英早就把銀元準備好了,那天埋罈子的時候,就拿了十個出來,此時從懷裏掏出個手絹遞給他,“都在這裏了,你看看。”
薛藴拿起一個銀元吹了一下,又在耳朵聽了聽,笑道:“果然是真的。”
銀元又叫袁大頭,是民國時期的流通貨幣,也是有錢人才有這玩意。
那一罈子銀元雖然不知道是誰埋的,不過聽說從前他們村子附近是有個大地主,家裏建的四面帶炮樓的大院子,有錢的不行。只是後來政策大變,要抄家的時候,他家裏連日連夜用車往外拉銀元,十幾輛大車拉出來,都裝的滿滿的。
為了把銀元藏起來,他們到處挖坑,在院子裏整車整車的埋。不過再埋也沒意義,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什麼東西最後都剩不下來。
或者這個小罈子,就是當時有人偷偷埋下去的。但是過了這麼久,想找本主也找不到了。
這事談妥了,張曉英就自己走出家去了。
薛藴想讓她坐他的車子,她也不再理會。主要是怕被人瞧見了,背地裏指不定怎麼罵她傷風敗俗呢。
回到家裏,杜大娘再一次跟她提到了換親的事,還說已經收了王家的聘禮,婚期也定了。
張曉英聽得心裏煩得很,也懶得跟她吵架,摔門就回自己房裏了。
屋裏靜悄悄的,點了油燈,映出了牆上的影子。
土地公還在那兒坐着,一笑慈祥的看着她。她早上出門點的那三炷香都滅了,空留了一攤香灰。
張曉英輕嘆一聲,又給土地公點了三炷香。喃喃道:“土地爺爺勿怪啊,我現在沒錢,等拿到了錢就給你每天上香,上貢品,然後給你做一個最好的佛龕。”
她前世的時候給土地公做的佛龕花了五塊錢,那是她攢了好幾年的積蓄。回頭賣了銀元,可以做個更好的佛龕給他了。
即便重生了之後,她對土地公依然有種特別的感情,她跪在地上,一如既往的把自己的煩心事都說了一遍。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又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昨天那個尺把長的小人又跳到了床頭,對她咧嘴笑着:“哎呀,妹妹,你放心,哥哥會罩着你的。來,讓哥哥親一口。”
張曉英嚇得打了個激靈,一睜開眼,後背一片的冷汗。
她心道,好容易請了土地公回來鎮宅,這怎麼好像招惹了邪祟似的?
那小人到底是什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