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仙途渺渺 4 人熊
臨江村三面環山,入夜也要早些。
昏黃的燈光從家家戶戶透出,偶而飄出幾聲犬吠。
一大一小兩道人影貓着腰躲在籬笆外,抻着脖子張望。
清雲子道袍里鼓鼓囊囊的兜着山芋,跟懷孕了似的。
二狗脖子上掛着兩棒系在一起的玉米,怕掉了,倆手扶着。
劉寡婦家的雞蛋收在偏房的屋裏。怕耗子和黃鼠狼惦記,用籃子吊在房樑上。
二狗輕車熟路找到籬笆上鬆動的木板,輕輕一扳。下面就多出個勉強能容他爬進的小洞。
清雲子把玉米接過來,掛到自己脖子上。這次由他負責接應望風。
結果二狗前腳剛鑽進去,清雲子就耳朵一動,便順着屋裏的水聲,踮腳繞到屋后探個究竟。
沒想到,屋后早有個肥胖的身影蹲着順窗縫往裏張望。
“瞧着哪”清雲子沒話找話,壓低嗓子算是打了聲招呼。
“噓……”肥胖的身影頭都沒回一下,擺了擺手示意別出聲。
於是清雲子也湊到窗縫往裏看。
隨後眼前一亮,“咕嚕”乾巴巴的咽了口口水。
入眼處正是劉寡婦沐浴的香艷春色。
劉寡婦的男人原本是個漁夫,小兩口都是勤快人,日子過的倒也殷實。後來有次打魚遇了險,再也沒回來,村民都說是被水鬼攝了去。
要說劉寡婦的相貌其實並不出眾。男人沒了之後,生活的擔子都壓在一個人的身上。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臉上已是現出風霜之色。
可劉寡婦的身段好。該大的地方波瀾壯闊,該細的地方盈盈一握。除去平日風吹日晒的紅臉蛋,脖子以下竟如羊脂一般細膩。
直看的窗外兩頭牲口此起彼伏的咽口水。
清雲子正在興頭上,突然有個小手在後面拍他。
扭頭一看,正是完成偷盜大業的二狗。用衣服對襟兜着四個雞蛋,大眼睛正滴溜溜的四處打量,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
清雲子戀戀不捨的小聲道“再等會”
二狗一臉的好奇,壓着嗓子問道“瞅啥呢?讓俺看看”
清雲子一敲二狗的小腦袋“小屁孩看了會長針眼”
“噓……”一旁的肥胖身影不滿的扭過頭來,手指放在嘴上,擺了個禁聲的手勢。
結過雙方對上臉都是一愣,居然是王屠戶王大麻子。
“青……唔”王麻子剛要喊出聲叫嚷,就被清雲子一把捂住了嘴。
王麻子見了清雲子,眼珠子都紅了。
這陣子一老一小兩個禍害都快把他那當家了,沒少偷東西。搞的他寢食難安,一身肥膘都掉好幾斤肉了。
王麻子紅着眼撲上去就掐清雲子的脖子。清雲子翻着白眼,一隻手去扯掐住脖子的手,一隻手還不忘去捂王麻子的嘴。
兩人撕扯在一起,還都生怕發出聲音來,偏偏又都惦記着屋內的風景。一時怪異無比。
二狗對此視而不見。反正最後清雲子都有辦法帶着他跑路。趴到窗邊,翹起腳尖,往裏看。
正巧見到劉寡婦出浴的一幕,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
恐怕不會有人知道,正是這一眼成為了他幼小的心靈中不可磨滅的執念。也為他日後獲得修真界‘偷窺狂魔’的稱號奠定了夯實的基礎。
黑影中相互撕扯的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王麻子的胖不同於城裏人的那種虛胖。有着一膀子力氣,平日殺豬剁骨可都是體力活。奈何清雲子根本就不是平常漢子能比的,這會也顧不上去捂王麻子的嘴了,兩隻手在王麻子的手腕一較力,輕而易舉的就把掐在脖子上的手給分開。
王麻子只覺兩隻手腕被鐵箍鎖住了一般,哪怕使出吃奶的勁也還是紋絲不動,漲紅着臉悶哼了一聲。
“吱呀”一聲,窗戶被從里推開。劉寡婦穿着內衫,領口還有兩顆扣子沒來得及扣,尚能看到一抹肚兜的嫣紅。頭髮也濕噠噠的,寒着一張臉往外張望。
見到一胖一瘦兩道身影一晃,分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氣的咬牙跺腳,扯着嗓子喊道“殺千刀的慫貨?不怕長針眼的東西。有本事別趴窗啊,老娘給你留門。看我不切了你的禍根,剁碎了餵雞。”
沒想到話音剛落,瘦高的身影竟去而復返,一把抄起蹲在窗下不敢出聲的二狗,夾在腋下。臉卻湊了上去,險些貼到劉寡婦的胸脯。深吸了一口氣,嘿嘿了一聲。說了聲“香”然後轉身快速消失在視線之中。
劉寡婦愣了半天,才“啊”的發出極具穿透力的尖叫聲。
然而,人影只是閃了兩閃就消失在了夜幕下的黑影之中。
清雲子一隻手夾着二狗飛奔,臉上流露着自得的笑容。
“嗯?”清雲子站住身形。隱約聽到村裡亂糟糟一陣敲鑼砸盆的聲響。聽聲音的方向和遠近顯然不是衝著他們來的,說道“有熱鬧瞧。”
二狗掙扎着從清雲子臂彎里下來,又爬到他背上。感覺舒服點了,才故作老氣的道“走,看看去。駕!”儼然把清雲子當成了坐騎。
清雲子也習以為常了,甩開腿往村東頭跑去。速度確實不輸於一般的俊馬。
此時村東頭,距離近的十幾戶人家聚在一處。遠一點的還在三三兩兩的匆匆趕來。婦女孩子手裏拿着鑼和銅盆敲敲打打,男人們則手拿魚叉、柴刀面露戒備之色。七八條狗對着昏暗的樹林狂吠。
在搖曳的火光之下顯現出幾隻野獸的身影。視野不可及的暗處,一對對綠光不下二三十之多。地上一片血跡和掛在枝頭的皮毛則來自於最早發出警報的那隻守山犬。
一隻體型較大的野獸在最前面呲着牙,與眾人對峙。待紛紛趕至的村民看清野獸后又是引起了一陣騷動。
野獸體態有點像大猴子。通體銀灰色的毛髮,體魄比成年男子還要壯碩。大長臉上有條從眉心延伸到鼻梢的嬌艷紅斑。紅斑兩翼雪白,像拍了層麵粉。口中長有匕首般長而鋒利的獠牙。
“天哪,是山魈”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喊道。“婆娘、娃娃都往後退,讓老爺們頂到前面去。”
這群山魈是村子後面幾座山的霸主。生性狡猾殘暴,而且極其團結。據說很久以前這一帶的霸主是頭吊睛猛虎,現在虎皮就鋪在山魈王的窩裏。
村民們就算沒見過山魈,也聽說過它的凶名。若是平時遇到,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可身後就是自己的家,寸步都不能讓呀。
半漁半獵的山村刁民骨子裏都有着股蠻橫勁。姍姍來遲的幾個漢子紛紛低頭找趁手的棍棒和農具。
村長也趕到了,手裏提着個獵叉。嘴裏卻嘀咕着“怪了,山魈不比一般畜生,一向和咱們相安無事。就算狩獵時有人落了單,只要不主動惹事,也沒聽說誰被山魈襲擊了。莫非村裏有人招惹了它們?”
聽到這話,村長身邊的幾人竟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最近肆虐在村裏的兩個禍害。
“山魈王我以前遇到過。這次似乎少了幾分往日的霸氣。連母山魈和小崽子都來了。感覺像……像是舉族遷移。”張獵戶眯着眼望向山魈王身後,繼續道“而且這群山魈的數量有近百隻,眼前這些卻連一半都不到……”
剩餘的話沒有說出來,大夥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山魈怕是被什麼東西給驅趕過來的。
張獵戶是村裡少有的幾名僅靠狩獵為生的人之一。常常一人一狗在大山裡待上個十天半個月。他的話自然是很有分量。
正當人群騷亂時,一聲極具壓迫感的低沉吼聲從遠處傳來,聲音中透着股血腥氣,連四周枝葉都被震的一陣瑟瑟顫動。
山魈躁動不安起來,面露驚恐之色。幾隻體型較大的山魈翻起嘴唇向眾人顯現鋒利的獠牙,擺出了威脅的姿態。
張獵戶忙大喊道“大夥讓開,放它們過去。正主在後面。”
見到人群讓開,山魈王才謹慎的靠上前來。和張獵戶臉對臉,幾乎貼到了一起。大鼻孔噴出的熱氣直撲在張獵戶的臉上。而後極具人性化的點了一下頭。帶頭飛馳而去。
山魈群果然沒有驚擾村子,筆直穿過村子。紛紛投入嘉育江,泅水而去。
“吼”低沉壓抑的吼聲又一次傳來。相較前一聲吼叫近了許多,叫聲中夾雜着幾分暴怒的意味。
面對山魈時扯着嗓子狂吠的土狗,徹底沒了聲響。夾着尾巴往人群後面躲。
低吼聲響起的時候還有一段短離,待到結束的時候又近了許多。連綿不絕的伴有“噼里啪啦”樹榦折斷的聲音。
頂在最前面的漢子們手心裏都是汗,下意識的緊了緊武器。
“咚咚咚……”的踏地聲像重鼓一般,踩在村民的心頭。
“嘩啦”碎石木屑飛濺。
一個高大的黑影驟然從樹林的陰影中衝出,暴露在村民的視野之中。
雙目腥紅,人立而起。身高足有三米,棕色的毛髮也遮蓋不住那極具爆炸力的肌肉疙瘩。頂着個熊腦袋,嘴角掛着口水。起碼有四五千斤重。
“人,人,人,人熊!!?”村長舌頭都不利索了。
這種恐怖的生物不是應該只存在於傳說中嗎。
甚至大多數村民都覺得它是杜撰出來嚇唬不聽話的孩子的。
而且故事裏把它描述得再可怕,又怎麼比得上面面相對時的那種壓迫感真實?
人熊身上有股難聞的味道,腥臭氣息隔着老遠都讓聞到,風都吹不散。
衝出來的人熊的表情有些人性化的明顯一愣。沒追到逃竄的山魈,竟碰上了一群人類。
對着劍拔弩張的眾人掃視一圈后,有種被挑釁的羞辱感。
人熊身體微微前躬,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示威性地拍飛了面前的一塊水缸大的石頭。
大石頭像皮球一樣從眾人頭頂飛過,“轟隆”一聲砸塌了半間房子。軲轆轆又壓倒了幾道籬笆。
村民都是在大自然刨食的刁民,性子野的很。若是換了平時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可人熊的示威顯然起了反作用。
村長歪着腦袋拍了拍嗡鳴得耳朵,氣急敗壞道“老少爺們,這畜生都欺上門了,都別認了慫,給我往死了整。整死了家家有肉過冬。誰要是弱了氣勢,以後就別說自己是帶把的。婆娘、娃娃可都在身後看着呢。”
“弄死它”
“殺”
“別讓它跑啦”
一時間村民的氣勢竟佔了上峰。
長年靠捕魚為生的村民投擲魚叉極有準頭,力氣也大。即便人熊皮糙肉厚刺不透,它也要護着肚皮和面孔。
其餘的村民呼啦一下就把人熊給團團圍住。
人熊向哪發難,屁股後面都會有一堆棍子,柴刀,獵叉的往身上招呼。扭過頭去,眼前人都紛紛後撤,身後又一擁而上。轉來轉去,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
人熊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挨了打只是感到疼,還不至於受傷。眼前的一幫子村民好像也沒有看上去那麼厲害。
先前弱下去的氣勢又重新提了上來,挨打的憋屈勁也爆發了出來。